铜镜斑驳,镜中的贾锦衣挽起了及腰的秀发,对着铜镜,微微的俯下腰肢,用一条青带将脑后的长发箍成了马尾,铜镜里的她少却了一份少女的矜持和娇气,多了一丝俏皮、俊秀。
“唔!”贾锦衣用手尖抵住下巴看着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黄发未脱的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是的,一个俊俏的‘男人’。
贾锦衣睿智的眼眸微眯,看着铜镜中的那双闪烁着的见证了人世沧桑的白眸黑瞳,唇边有着骄傲的气息,在这天子脚下的东巷糖葫芦胡同,谁会不知道聪明绝顶的贾锦衣和她那刁悍泼辣的老娘呢?
“胸似乎束的太紧了些。”胸部的不适让铜镜中的她皱起了巧眉。
接着,贾锦衣板起了一张脸,俏生生的仍然掩饰不住红粉的气息,嘴角处仍然带了一丝稚气,最后她只能投降了。默念道:就这样吧,别了,银钗罗裙!别了,胭脂红粉!
“唉……”事到临头,贾锦衣还是忍不住悠悠的长叹一声,叹息声中饱含了人世的沧桑。
穿越不可怕,穿越做了暴君的冷妃至少还可以享受王家奢靡过后的残羹冷饭,穿越做了富豪的休妻至少还能谋夺一份足以容身的财产。可是贼老天,却偏偏让她在睡午觉中莫名的穿越到了这里,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朝代,既没有大富大贵,又没有良好的身家,什么琴棋书画,女红绣花,更是一窍不通,何为一个合格的古代女人?
这身体主人的老爹是京城里北镇抚司挂职的世袭百户,每月还能领到二两银子的俸银,可是又偏偏在她穿越的那天暴毙于一次危险的任务之中,可怜的她连那二两银子的福利都没来得及享受,就懵懂的被人套上素衣孝帽,为这个便宜老爹扶棺‘痛’哭,就因为这,一贫如洗的家还欠下了一大笔治丧费。
没钱,就意味着要缺衣少穿,要忍受老娘无止尽的以泪洗面,每当晨曦的那一缕阳光洒落入窗台的那一刹,当你悠悠转醒,鼻息还未来得及适应闺房淡淡的幽香,眼眸微微眯开,呆滞的望着陈旧的床帐。一个惨绝轮寰的声音会喋喋不休的在你的耳膜中响起,一张过早衰老的脸庞会出现在你的眼帘:“锦衣,这日子可怎么活啊?你那个死老爹一蹬腿不管不顾的走了,咱们娘俩相依为命,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最后她那个彪悍的娘竟然想给她找一个婆家,话虽好听,找个依靠好过日子,可对象是只肥得如猪型的生物,她实在没有肚量吞不下这只肥猪,这无疑就是对她的人生雪上加霜。
正是她跟娘对于她嫁与不嫁两相对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男人,至于什么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穿着飞鱼服,腰挎锦春刀,再不懂历史,也知道这造型的标志,虽然她对于这个据说为‘轩辕’当政的夏越国完全不知晓,但意外的是发现这里的一些民风和制度跟她所知道的历史上的明朝是有些相近的。
来人不容置疑便是她那死去的爹的同僚,货真价实的锦衣卫。来此只为带一个消息给她们,她爹是世袭的百户,再过三天,若不派男丁前去北镇抚司点卯报到,世袭百户的职位就要勾销了。
她自觉自己的脑袋又发挥了本能的睿智,灵光一闪,忙跟那人道:“我还有一兄弟,明日便去报到!”,她那站于一边的娘恍住了,诧异的看着她正欲张口质疑,她慌忙又道:“大人辛苦了,想是公务繁多,就不耽搁大人时间了,明日一早小女的兄弟便会前往北镇抚司报到,先在此谢过大人!”
那人频频点头,许是有公务在身,既消息已带到,也不多留便离开。见这个锦衣卫一走,她娘慌慌张张的走来,用那肥肉有余的手捉住贾锦衣的迁迁细臂,焦急问:“你这个死丫头,你何时还有一兄弟了,你是要污蔑老娘红杏出墙不成?告诉你,你老娘我就你一个女儿,你还道明日去北镇抚司报到,不是害得咱全家死光光吗?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你个死丫头……”她娘又悲愤掺半的狂吼起来,外带泪涕横飞。
贾锦衣不由自主的翻了翻白眼,道:“娘,株连九族是死,饿死也是死,你听我的,自然没有错!”还好那锦衣卫估计走远了,要不刚才那些话传出去,她估计自己十条命都不够死!
自贾锦衣来这不到一个月就领教过无数次这个表演十分了得的娘的演技,对于她能将她的哭吼收放自如已不以为然,她的脸上明显的错愕带着咨询的看着贾锦衣,贾锦衣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咧嘴笑道:“我要女扮男装,去袭承老爹的空缺!”
脑袋还在想着昨日发生的一切,贾锦衣已经站在了京城中谈之色变的北镇抚司衙门。
‘朱家’当政的明朝有北京城,城中有着富丽堂皇的紫禁城,而这个‘轩辕’王朝的夏越国也有着举国最为繁华的夏京城,城中有着宏伟奢丽的碧越城。
在贾锦衣薄弱的历史认知里,锦衣卫是监察百官,为皇帝刺探百官动向,调查百官反叛行为所用,当然也是保卫皇帝的机构。
“你叫贾锦衣?”案前的一个忠厚老头捋着白须不断的抬眸打量贾锦衣,接而又低眉去看贾锦衣的父亲生前的印信。
贾锦衣颌首点头,尽量粗声粗气的回答:“是的,大人。”
“唔!”忠厚老头满意的点头,眯着眼又抬眸打量了贾锦衣一眼:“想不到你的父亲还留了你这点血脉!”
本是带着些许紧张的贾锦衣听到这话,感觉有些说不出的莫名,抬头看着那个高座上的老头儿,这会他的眼神多了抹审视。
贾锦衣拘谨的忙低下了头,莫不是这老头儿看出了她女孩儿的身份不成?
正是她为自己的身份忐忑不安的无所适从的时候,却是传来了那忠厚老儿的笑声,“莫要紧张,北镇抚司的番子哪里有低头看人的?”
咦?贾锦衣心中惊异,就这么容易的过关了?
贾锦衣看着忠厚老儿,他脸上无害的笑意给予了她安心。
忠厚老头却是突然收起了笑意,脸上有着严肃,“既你已承袭了你父亲的职衔,本官今日便一并将你父亲之死的因故告知予你,你仔细听着!”
她父亲?,不是在任务中死的吗?难道是另有内情不成?
不知道为何,她竟看到了忠厚老头那双带笑的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诘,她眨了眨眼,那抹神色只似流星即逝,忠厚老儿脸上又换上了几分关切,语气中尽是委婉叹息:“半年多前,本官派了你父亲执行一项任务,却是在一天夜里,你父亲带着一身的血回来,只见上了我最后一面,奄奄一息间,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便就这么去了!”说罢,老头带上了几丝伤悲的看着贾锦衣。
贾锦衣拧了拧眉,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这老头的意思是她爹之死必是跟那执行的任务有关了!
老头没有理会贾锦衣突然的默然,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可想调查你父亲的死因?”
她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忠实老头,心中大感疑惑,他让她回来做这个锦衣卫绝不只是为了让她查她爹的死因吧!
老头见她依然没有回复,也没有生气,只是眼神间多了丝贾锦衣看不懂的凌厉,“此事不但关乎你爹的死因,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可听过就藩于南安城的恒王?”
贾锦衣点了点头,这个她是有听过的,就刚来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她就简略的打听过夏越国的一些地方位置,而南安则是在夏越国的南边,距夏京城需五日的马车路程,恒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皇帝无子,坊间传言吉王将要立为储君。
“年前,本官收到了一条密报,此密报是恒王有谋反之意,你父亲便是在侦查此事时暴亡的!此后,本官一直不放心再派人前往王府侦查,可今日见你,虽还年少,却是聪慧,便盼你能胜此重任,一可侦查恒王是否有不臣之心,二可侦查你父亲的死因!”
贾锦衣惊讶万分,想不到这个生父之死竟是跟王爷牵连上关系,更惊讶的是,侦查王爷谋反的罪证何等重要,这看起来似是在北镇抚司地位不低的老头儿在她来报到的第一天便将此重任交给了她,难道她深藏的睿智一下子就能给人看破?
老头眸光中又闪露出不易察觉的诡色,长身而起,龙行虎步的跨步到了贾锦衣的身前,别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眼,她心绪不宁的微微低下头,生怕被老头看出破绽。
老头捋须笑道:“好一个俊秀少年,若是穿上了女装,要混入王府易如反掌,又有谁能看的破?哈哈!”
“啊?”她情不自禁的惊呼了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男扮女装混进王府?
天哪!她女扮男装来这里报到,又要‘男’扮女装去做卧底?
这…这…这也太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