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镇的墓园里呈现出一派奇异的景象。
以一道墓碑垒叠而成的矮墙为界,墓园的两半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两种不同的环境。
在靠近墓地深处的那一边,天空中布满诡异的阴云,本来就漆黑一片的夜空由于这些阴云显得更加的压抑。透过另一边清朗夜空散射过来的微微月光,可以看见低低的云层里翻滚着暗红色的漩涡和湍流,仿佛有可怖的怪物躲在云团里拼命地撕扯着,想要挣扎着出来。时不时地还有幽黄色的闪电有如毒蛇般地探出阴森的云层,为恐怖的底色打上惊悚的高光。空气中弥漫着淡绿色的薄雾,虚无而缥缈,散发着惨淡的荧光,为凄惨的风所吹动,将其笼罩的一切带来哀伤恐怖而且绝望的氛围。这些绿雾是从大地上遍布的裂口里面飘出来的,残破的墓碑斜乱地歪倒在地上,旁边的野草全部枯萎死亡。时不时地一具枯骨在轻声的碎裂中化为一片白色粉末,撒在早已变得血红的干燥土地上,让死亡的感觉更加的凝重。
而在以矮墙为限靠近墓园的外侧,又是另一番景致,勉强可以看出,和对面的墓园同属于一片土地的只有那些零星分布的墓碑了。天空好像也被那道矮墙投射到了一道笔直的线,将阴云密布的天空和清朗宁静的夜空齐齐地划分开来。着一边的天空异常地清晰,银白色和桃红色的月亮好像逃难一样聚在这半边天空,挥洒着圣洁的银光和温暖的红光。几缕优雅的云丝罗曼蒂克地在天上飘逸着,并不遮掩天上闪烁的星辰的光芒——那些代表光明众神的星座似乎格外买力地发着光,将美丽的半边夜空妆点得神秘而雅致。空气中飘柔着淡淡的野花香,使人的心情宁静祥和——那是从地上盛开的野花丛中飘出来的。原先散落在地面上的骸骨和尸体早就在一片乳白的华光中消融,取而代之的就是这大簇大簇的野杜鹃,百合,雏菊……闪动着月亮光华的夜露浸润着芳草。清脆动听的虫鸣回荡在这些草丛花间,隐约还可以看见身背金色条纹的金花鼠和长者蝴蝶翅膀的小精灵出没其中……
我面前穿着破烂不堪的黑袍的亡灵大师正声嘶力竭地用黑暗邪语唱着: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恐怖的亡灵们!恐怖的亡灵们!一定要把敌人!杀死!杀死!杀死……”
而且由于亵du之语什么的也是黑暗邪语的一部分,那个家伙身后由于这种语言的乱七八糟的作用,站满骷髅和僵尸,想要向我们冲过来。可是他们却由于我的歌声无法冲过来,只能跟在亡灵大师的后面,和他一起跳着怪异的舞蹈。
那是由于上位语言含有的巨大能量让它们必须一刻不停地行动。只见他们的动作全部整齐划一,如果不算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全部在剧烈地运动着——颤着腿,一会转身,一会下腰,一会扭挎,一会劈叉,一会磨牙,要不就用手在裆部摩擦两下,还时不时地向我们这边招招手,一幅群魔乱舞的样子。那个黑袍就站在他们最前边,是蹦达的最欢实的一个——最奇怪的是,在那个黑袍嘶哑难听的歌声里,还时不时地夹杂着两声狼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港湾:如果以上的景象你实在无法想象,去找一下Michael Jackson的《THRILLER》,有助于你理解这一段。至于那个黑袍唱的歌,汗,那个是来福灵的广告歌,曾经唱响大江南北,你要是不知道我也没办法……)
算了,不看了,他那里的风景没有我们这边好,而且歌声也不好听。我转过身了,斜靠在矮墙上,自顾自地用光明圣言唱着自己的歌,与那个亡灵大师的“害虫之歌”向抗衡。
“
啊!朋友,我们不要这种声音。
唱吧,让我们更愉快地歌唱。
更欢乐地歌唱。
欢乐,欢乐,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
人们团结成兄弟。
……
”
这是为数不多可以用光明圣言完完整整唱出来的歌曲了……
(港湾:不知道这首歌的曲调的,港湾不负责解释,那是常识……)
可惜我一点都快乐不起来了,虽然这种歌声本身就可以使人愉悦,但是我已经整整唱了一个小时的歌了……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最可恶的还是希瓦历亚他们,全都在我面前,闭着眼,合着的双手捧在心口,一脸陶醉的表情。
更可悲的是,我可以感到我身上的魔法力如同流水一样地往外淌。使用上位语言必须用魔法进行控制,不然就会对自己造成影响。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我会那个黑袍谁先耗光魔法了……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只好对歌了……
“牧师在和天使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跳的是圆圈舞啊,跳呀跳呀一二一……”(光明圣言)
“一群魔鬼,一群恶魔,在打架,在打架;一边来自巴托,一边来自深渊,真奇怪,真奇怪……”(黑暗邪语)
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啊……
(港湾:上述旋律请分别参考波兰歌曲《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以及我国北伐时期的著名军歌《打到军阀》,不过后面的一首曲子在现在好像还有更加通俗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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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听起来,林齐的声音真的是非常不错呢!”莱娅特一脸幸福地评论道,声音小小的,以免影响了美丽的歌声。
“的确是啊。今天真的亏了他,要不然就惨了。不过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卡琳说道。
“是呀,没想到那个黑袍的实力这么可怕……”莱娅特有点担心地说道。
“不过,为什么我们在试炼冒险的时候,就会遇到亡灵大师这种类型的敌人呢?我现在觉得我们今天晚上过来好像真的是一个错误。”希瓦历亚有点想不透,在遇见这种敌人之前,应该先打几年小喽啰,练练手的呀。
“没什么,我们反正不会死掉的……”特兰奎尔轻声地说道。
“为什么呢?”莱娅特不解地说,“没想到你对林齐的信心这么强。”
“我对那个爱哭鬼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心的。我的信心来源于我们的队伍组成。”
“怎么回事?”卡琳也有一些迷糊。
“那些传奇小说里面的冒险队伍,不都是战士,魔法师,牧师,弓箭手,还有吟游诗人的组合吗?你听说过哪个故事里面这样的队伍里有死人吗?”特兰奎尔如是说。
“对啊!”希瓦历亚双眼散发出兴奋的光芒“而且我们还和林齐相遇了,这不就是传说中‘宿命的相会’吗?我们将来一定是某本传奇小说的主人公,所以我们现在不会死掉的……”
“问题是,这个情况你最好反过来看,只有那些活下来的人才成为了传奇小说的主角啊!死掉的其实更多,只不过没有人为他们著书立说罢了……”莱娅特叹息着点醒两个传奇小说中毒者。
“是啊!而且最怕的就是,你怎么就知道,眼前那个黑袍就不会成为《暗黑之路》,《亡灵之眼》这样的小说的主人公呢?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卡琳看来还看过一些别的书。
“的确,就连传奇小说里,也常用这种话来形容强力反派‘曾经干掉过无数向他挑战的冒险者’,我们不会是为了衬托后来干掉这个黑袍的英雄的实力,而作为铺垫被干掉的吧?那样连名字都留不下来……”希瓦历亚终于醒悟过来,一脸的沉痛。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啊……听歌,听歌”特兰奎尔为了缓解气氛,连忙大条地说道。“这么好听的歌,不要想那些沉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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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帮我也就算了,虽然你们的确帮不上忙。
你们安静地坐着听我唱歌我也没有意见,反正我也算是队伍里的吟游诗人……
但是你们最好不要没心没肺地讲着这些无聊的话好不好。
我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比起巨龙战争时的龙骑士们,那些什么所谓的传奇小说根本就什么都不是。那些所谓的传奇作者根本就不知道巨龙战争时发生过一些什么。
太多的龙骑士用身体抵挡敌人的冲击来为魔法师赢取宝贵的施法时间了,有的人是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卡住敌人的长枪。
太多的魔法师被敌人包围的时候,燃烧自己的生命施放出流星暴这样的魔法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他们……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而且战场上,只有魔法师和龙骑士。牧师都在战场之外的帐篷里呆着,等着有命回来的战士接受治疗——不过真正的重伤从来就没有从战场上回来过。弓箭手?面对龙的时候,不会起什么作用的,虽然那些龙骑士也大都是神箭手。至于吟游诗人,谁听说过战场上有吟游诗人,顶多出发前那些龙骑士和龙们吼两嗓子唱唱军歌鼓舞一下自己的士气……
从来就没有人在战场上考虑主角配角的问题。除了我和埃娜,别的人在打仗的时候,连生死都不会考虑的……
“XX的,老子不玩了!”对面传来沙哑的大叫“渴死我了,干脆把你们全部干掉,我好继续进行我的魔法仪式,省得有人再来打扰!”
嗯!看来不是魔法支持不住了,是嗓子不行了先。要不是我有无尽的眼泪这一法宝,先倒霉的一定就是我了……
对面传来喃喃地咒语念诵声。
竟然是女妖之恫恸。
这堵矮墙可以帮我们挡住低级的指向性魔法,但是对方现在放弃了使用黑暗邪语,直接使用这种充满整个空间的大范围魔法,而且摆明了要干掉我们。
不过他不怕我的光明圣言了吗?
我把头伸出去,看着那个黑袍手里抓着一个骷髅头正在施法,身后的僵尸骷髅正越过他向我们迈来。
“生命的光辉!”我呢喃着用光明圣言说道。
那些骷髅什么的就如同镰刀割过的麦子,齐齐地倒了下去。可是让人恐怖的是那个黑袍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似的,继续准备他的魔法。
怎么办,我一下慌了神。久违了的哭声又从口中爆发出来。
“怎么了?”莱娅特马上问。所有的人都注意道两边的疯狂对歌已经停止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黑袍准备的是什么魔法。
“你……能防yu女妖之恫恸吗?”我狂哭着问女魔头。
“哇……”暴哭的又多了一个,当我没问。
为什么他对光明圣言没有反应?凭这支冒险小队的水平,挨上女妖之恫恸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全灭。我或许还可以想办法自己应对这种魔法。但是如果要保护其他的人的话,没有保护系魔法的我做不到……
“怎么了?怎么了?”其他人焦急地问道。女魔头哭得说不出话来,鼻涕眼泪一齐淌过大咧的嘴。我则没有说,知道自己要死的人多了几个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可能对这种魔法作出什么反应。
呜呜……好不容易回来,没想到我又要再死一次了……
等等,不对啊?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体内并没有生之源力啊?这种魔法应该对我不起作用的……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冷静多了,亏了那个黑袍身上的魔法已经不多了,这才让他施展的魔法变得慢了许多。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拯救这只菜鸟小队。
现在看来,防是防不住了,指望女魔头在十几秒之内领悟并施放高阶的防护系魔法是不大可能的了。如果防不住,就只好躲了,问题是象女妖之恫恸这种魔法你叫大家往哪躲?如果没有这个空间锁闭的话,把他们弄晕了还可以传送走……
对了,我发明过一个魔法好像可以应付这种情况。但是在战场上,使用的结果并不好,每当我使用这种魔法保护响保护的龙骑士之后,我都会立刻陷入精神涣散的情况之中,半天使用不出魔法,然后那些本来是我保护的龙骑士为了保护我而又多半战死。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掏出一个沙漏,用上了瞬发的魔法技巧。这种魔法技巧使用之后,会让使用者陷入精神涣散中,可是本来施展这个魔法,就会如此,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乎在精神涣散的基础上在涣散一次。
所谓的灾难,就是指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与不好的事碰上了,这样就倒霉了。而所谓的躲避,就是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离开那个事发的地点就可以了。但是有很多的麻烦,不如说亡灵大师现在施展的这个魔法吧,空间覆盖的范围特别的大,就特别的不好躲。
还有一些更加恐怖的灾难性魔法,比如说空间塌缩,这个魔法本身就会和空间向结合,而且这种魔法效果的传播速度是——光速,先不说这种速度你躲不躲得开,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灾难已经向你过来了,当你知道的那一刻,你已经倒霉了。这种魔法的放射方式既不是线形,也不是锥形,当然也不是弥散型,而是独一无二的被称作“时间锥”的笼罩范围——当你将时间的维度加在整个空间之上时,你会发现,这个魔法的笼罩范围是一个以时间轴为轴心的超圆锥体,在这个圆锥体笼罩之下的一切都将毁灭——包括整个位面。
当初我读到这种魔法的记录时,被吓了个半死,真不知道是那个变态的魔法师发明了这么恐怖的魔法。还好,这种魔法是一个十四级的魔法,被魔法女神,睿智聪敏的神秘姐姐永久地封印了……
不过我倒是从这种魔法中得到启迪。既然从空间上闪躲不过去,那么在时间上进行闪躲如何?所有灾难性的时间,比如说死亡,都是一个瞬间发生的过程,如果我在事发的地点,将所有人和事件稍稍错开一下,会发生什么呢?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被马车撞到了,但假如在马车走过之后再走上马路,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事实上用魔法控制时间已经可以部分地做到,比如时间暂停。但是那只能控制施术者自己的时间,实际上是将施术者从时间的流逝中短暂地剥离,而要使用魔法在时间上躲开灾难,就必须大范围地控制时间。
听起来很困难,实际上一点也不困难。因为里和外是相对的,就像时间暂停这个魔法真正的面目只是将施术者自己的时间加速了一样,体外客观的时间流向和体内主观的时间流向是相对的。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很可能看见的是被笼子关住的世界。而你围着水边走了很长的路之后又回到原点,你也无法分辨出你到底是围着一个岛,还是一个湖转了一圈。
这种可以在时间上进行闪避的魔法最后终于成功了,不过实在是……先不说它使用之后会马上精神涣散,一天之内也只能使用一次……在战场上根本就什么作用都其不到。
来了!
女妖之恫恸的能量终于超过了临界点,死亡的气息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向我们袭来——
魔法的强大的力量让我全身一震,在以前施放这种魔法时,都会将我冲击得吐血,不过现在吗——
小巧的沙漏爆裂开来,里面的白色的细沙砰地飞射而出,爆发出耀眼的白芒,然后一瞬间又恢复正常了。
可惜刚刚希瓦历亚他们没有注意观赏,他们错过了可以观察时间异常的罕见景象的机会,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刚刚的一切全都失去的颜色,变成简单而素雅的黑白二色……
算了,就让他们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透过模糊的视觉,我看到希瓦历亚他们还是一幅不明就理的样子,女魔头还坐在地上蹬着腿大哭,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现在的位置一点都没变,但是现在已经是女妖之恫恸通过之后的时间了,我们安全了……
我眼前的视野一片黑晕,有无数的金色蝌蚪在里面快速地游移着,浑身无力地就要栽倒,旁边的卡琳一把掺住了我。
“我……没死?”女魔头兴奋地哭着问。
我点点头。其他人还都不知道怎么了。
“为什么……”女魔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用魔法挡住了。”我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严格地说不叫挡住了,不过现在也解释不清。
“波”的一声,女魔头抱着我在我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干什么?讨厌!”我掰开女魔头的手,用袖子擦着脑门,“早知道刚刚就不救你了……”
“什么啊?爱哭鬼!不要太得意了,我只是稍微表现得礼貌一些而已,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要你来救……”切,马上就嚣张了起来。
“哦,我是爱哭鬼?那刚刚到底是谁把裤子尿湿了?你……”我刚刚发现女魔头身子底下也湿了一大片。结果马上被女魔头把我的嘴捂上了。
“你找死!”女魔头又怒了。
“到底刚刚是怎么一回事!”莱娅特大声的吼道。我和女魔头放开了。
“总之,现在就靠你们了。”我简单地说道“再让那个黑袍放一次女妖之恫恸,大家就死定了……”
所有人都把头探出矮墙看着那个黑袍。发现他正喘着气。
“你们一个都没有死?”黑袍大睁着双眼“刚刚交手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小姑娘不会保护系的魔法了,怎么可能……”
“我们为什么要死?”卡琳问道。
“你为什么不怕光明圣言?”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黑袍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反而接着问我道“你刚刚施放了什么魔法?好奇怪的魔法波动。”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说道。
黑袍没有反应,然后突然晃了晃头。“对了,我忘了我听不见了,现在说来听听,你刚才放的是什么魔法?”这个家伙从耳朵里抽出两团破布。
我的光明圣言……
彻底的败给你了……
哭吧!大家一齐哭吧!
我们这边,包括希瓦历亚在内,响起了成片的哭声。
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