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冬,中山无极甄府。
“小姐,小姐,快醒醒……”
我这是在哪儿,阴曹地府吗?为什么还有人叫我,是阎王来捉魂的吗?
甄宓睁开了沉重的双眸,入眼便是一个暖色的房子,橙色的房账,橙色的棉被,以及穿着橙色衣服的女子。
她努力让自己的双眼对焦,等到女子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呀的一声惊坐起身。
眼前这人竟然是晨露,不过她很快又释然了;没想到曹丕竟痛恨自己到如此,连晨露也被她牵连而命丧。
甄宓忽然眼含泪水,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她放生痛哭。
在这个没有曹丕的地府里,她不必再掩饰悲伤。
“小姐你怎么了?”没想到晨露等甄宓醒来时会突然大哭,这让晨露想要开心的心情顿时变为焦急。
“晨露,我这是开心,我们不用再在哪个宫中担心受怕了,但就是苦了你了,还要跟着我一齐死。”
甄宓拉着晨露的手轻声道。
不过手上的触感却提醒她这世界很真实,而且晨露的手也变得比以前光滑;想当初,晨露为了她们两个人每天连最粗鄙的活计也抢着干,生怕做错事一步。
想到这,甄宓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下。
“小姐,你说的是什么啊?奴婢听不懂?”
晨露看着甄宓这么悲痛,心里又伤心又着急,她都打算立马放开小姐的手跑去向老爷求助了。
小姐?甄宓因哭而不住的打嗝,她疑惑,为什么晨露要喊我小姐?小姐不是我出嫁前在家中她叫的吗?
再看看四周的环境,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姐?”
晨露靠近身子,不解的道。
甄宓又转过头看到了晨露消失的眼角细纹,以及仍然白嫩的脸颊,一个似乎极大胆却又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是——她重生了,或是已经到了下辈子。
想到此事,甄宓的心思却又走远了,她的脑中忽然充斥着那俊美,高贵的男人的温柔的表情、关爱的表情、愤怒的表情、伤心的表情……
思绪一凝,她摇了摇头;曹丕,我死前早已说过:今生你我不过是路人,前世的恩怨纠葛我也早已累了,今生我只愿平平淡淡的过完。
微微探口气后,她好像听到了床边有细微的哭声,甄宓皱眉看向那个方向,原来是晨露正不知所措而着急得也跟着她哭呢。
晨露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她自责的表情让甄宓心思微动,胸口浸着满满的感动。
是啊!自己上辈子过得凄苦但现在又重获了曾经失去的感情,她有宠爱自己的祖母,娘亲,以及陪着自己的哥哥,也有面前的晨露。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哪?
思及此处,甄宓轻笑着下了床,抬起手背擦了擦晨露快要哭花的脸,打趣道:“小丫头,再哭的话就成花猫了哦。”
晨露听到甄宓又一次用小丫头来喊自己,她知道小姐已经没事了,她猛地扑入甄宓的怀中.哭的比以前更大声,甚至连敬语也忘了说:“你、你终于好了,吓死我了。”
甄宓微笑着刮了刮晨露的鼻尖:“小丫头没大没小的,我是你主子!你这么无法无天只有我们两个也就罢了,若当真被坏人听了去我可保不了你。”
晨露双腮微红,羞怯的从甄宓的怀中钻出来,吐了吐舌头。
看着眼前的豆蔻少女,再想到深宫中未老先衰的晨露,甄宓更加坚定决心远离皇宫。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甄宓又细问了晨露种种。
最后,她了解到,现如今在建安二年冬,自己刚刚过完及笄礼,却在第二天不小心在林中跌了一跤,陷入昏迷。
大夫检查后确认无碍,但一直都未醒来,直到三天后的今日。
娘亲刚被劝走歇息,独留晨露贴身照顾着自己。
甄宓仔细回想着前世,好像自己也在及笄礼后跌了一跤,昏迷半日后却及时的醒过来。
更让她注意的是自己将在半月后去纯塾观烧香敬拜,以此来感谢星君保佑自己苏醒时,遇到了袁熙。
想到袁熙,甄宓的内心是复杂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也是初嫁,尽管他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比曹丕要好的太多。
但,不爱就是不爱了,自从自己被曹丕带往许昌,自从自己在曹丕的诗文中体味到孤寂与哀愁时,她的心早就遗落在那个沉稳,孤独,睥睨天下的男人身上。
而对袁熙的那份爱,在他与自己相隔两地一载后,想必,也再也找不回了了。
对于袁熙,她不像是对于曹丕一样既深爱又有刻骨铭心的恨,她更多的是对他有很深的愧意与内疚。
想必这一世,自己又会愧对于那个白纸一般俊雅的男人,两人相见后不仅会打乱他平静的生活,自己失落的心也不知能否找的回?
甄宓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她抬起头,一脸兴奋的拉着晨露的手:“晨露,我自醒来后便觉得很久未见娘亲了,我们赶快去前堂见他们,可好?”
晨露笑着答应了。
不是甄宓要转换心情,而是自己真的很久没见到娘亲了,好像是四年,还是五年?
自从自己当了曹丕的妃子,不知为何他便限制自己的外出,更是连和娘亲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更别说在清水居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自己居住的房屋叫梅阁,顾名思义,是一个长满梅花的双层小阁楼。
在挑房子的时候祖母和娘亲一眼就看中了这块地方,风水先生也说住在此处必有祥光加身,益种梅花添彩。
她们一齐出了梅阁,在房前假山池塘拐了几拐眼前便是前堂正厅。
早有小斯进去通报了,甄母听闻甄宓醒来后便高兴地出门迎接她最疼爱的女儿。
“宓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亲了!”甄母拉着甄宓的胳膊,眼眶微红道。
甄母姓张,年轻时才貌双全,享满中山,许多本地甚至外地的才子个个都想上张府提亲,促成一场美好姻缘。但最终却被甄家这个穷小的家族中的二少爷甄逸迎娶进门,而甄家也在这几个儿孙辈的辛劳下昌盛起来,在中山国上蔡县建得甄府院落。
“娘亲,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甄宓看到良久不见得娘亲,开心地落下了泪水。
她在甄家生活了快二十载,自家娘亲的辛苦她自然知道:父亲早亡,娘亲一人硬扛着吧他们二房四口拉扯大,其中的艰辛又岂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的?
“娘亲,祖母还在寿裕堂吧,女儿这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让她宽心。”甄宓虽然想和娘亲长谈,但礼节确不可不守,这让外人看了会坏了二房的名声的;并且祖母一直待她极好,她也很想见见老祖母。
“这孩子,刚醒来就急着和祖母娘亲见面,却是忘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真让为父寒心啊!”
一阵浑厚的声音响起,从内堂中出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微绪须,极为突出了他成熟男性的魅力,想必此人在年少时也是一个俊美的翩翩公子。
“你……”甄宓看着此人一时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