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萧,飞雪飘临。长路漫漫,雪中行。
聂日独自一人上路,赶往“边城”。一路上大雪纷纷,千树万树皆披盖了一件厚厚的雪衣。
天很冷,可是他并不感到冷,心中一股热血时刻在奔涌着。他是个捕快,有责任查寻“六芒星石”与“风情剑”的下落。
自与叶、飘二人分别至今已有半年,在这半年,他去过“风之谷”查看了韩风的墓地,希望能在案发现场找到“风情剑”的蛛丝蚂迹,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没有任何他想得到的信息。
然后他来到雪狼山的狼穴,与狼一起生活了一段逍遥的日子,却不想发现了雪狼近日来的异常行为,它们不时地过度兴奋,大肆捕杀其他生灵。
聂日正烦恼之际,又他听说边夫人去世,连忙赶到“边城”参加了边夫人的葬礼,并在“边城”无意中发现了少主帝乙为人的阴险与诡秘。
而就在此时,他听说少主帝乙派人欲杀叶、飘二人,连忙出城前往,准备破坏,可是当他急忙赶赴长白山天池时,叶、飘二人已不在,只留一座空屋。于是他只好又返回“边城”,因为直觉告诉他,“边城”一定有天大的秘密,他必须查清楚。
他没有骑马,只因为他喜欢徒步行走,而且走得很快,箭步如飞,但他即没有带伞,也没有戴帽子,溶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脸流到他脖子里,他身上只披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更让他像一头野狼气吞万里,无所畏惧。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灌满了他的貂皮大衣。
尽管如此,他的背脊仍然挺拔、笔直,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劳累,都不能令他屈服。
——没有任何能令他屈服!
这时,不知不觉到了城外的那条小河边。
渡口孤舟,船夫正在悠闲地垂钓。只见那人斗笠蓑衣上已积满了冰雪,坐在一张小木凳子上,幽然地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念的是唐朝柳宗元的《江雪》,而念诗的人声音婉转如莺,流动如云,绝非世间所有,原来是个女子。
聂日一怔,呆呆地看着、听着,一时之间竟忘却周围景物的存在。
那女子忽然疾手提杆收钩,却见钩中食物已被狡猾的鱼儿取走,女子不此有些气愤,忿然扔掉手中钓杆,站了起来,摘掉斗笠,朝聂日掷来,毫不客气地骂道:“你吓走我的鱼儿,我要你赔!”
聂日见斗笠飞来劲道不是很大,知道对方内力不深,头一偏,轻松躲过,愣道:“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念诗把鱼儿吓跑了,却反而怪我,我又没说话。”待他话落,正眼瞧见眼前面前女子,不由目瞪口呆,魂游天外,好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的美就像已臻至化境的魔法一样无言可说,是一种毫不留情的绝美,一种绝望的感动!她长发披肩,全身绿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
聂日如痴如梦地看着眼前娇美如雪中精灵的少女,一种令人羞愧的yu望涌了上来。
少女瞪了他一眼,怒道:“色狼,你赔我的鱼。”
聂日怔了怔,赔笑道:“我不叫色狼,我叫狼人聂日。”
“我觉得你大概不是狼人聂日,你是在撒谎骗我。”少女一双狡黠的美目逼视着聂日,盛气凌人地接着道:“你一定被我的美色迷住了,肚子里正在打鬼主意,想怎样骗我!”
聂日皱了皱眉,瞪大着眼睛,面对对方的伶牙俐齿一时无言以对,眼前这看上去温柔可爱的美人,却和他唇枪舌剑,毫无遮拦。
“骗我的人一定会倒霉,因为你现在已经有麻烦了。”少女忽然诡秘地笑道。
聂日不信,朝身后一看,果然有麻烦了,且麻烦不小。
只见是个奇高无比的巨人,脖子上戴着铁项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地动山摇。巨人震吼两声,就像平地起了两个霹雳一样,吓了聂日一跳,同样地也震得树上的雪纷纷落下。
那巨人大吼时张开血盆大口,聂日觉得他的头似乎也经不起这样一嘴。巨人似乎要给聂日一个下马威,边怒边走过来时,顺手将渡口前两棵杨柳一手一棵连根拔起,满树的冰雪纷纷乱坠。
“你欺骗人,不是好东西,你可要知道,你死得一点儿也不冤,所以,我打死你是有道理的,你死后做鬼可不能来缠我。”巨人向聂日狠狠地吼道。
聂日见这巨人蛮力甚大,不由一怔,突见巨人手提碗口粗的树干就要扫向自己时,并滑落避开,反而悠闲、镇静地道:“等一等,我知道你是谁了。”
“哦?”巨人出人意表地停住了手,愕道:“你知道我是谁?”
聂日淡淡一笑,道:“你就是东海小仙岛的怕鬼不怕人的大力水手蓝血人。”
蓝血人一脸惊愕,但仍装着凶巴巴的样子,道:“没想到这辽东居然也有人知道我的绰号,你小子倒有点本事,看来不是无名之辈,你是什么人?你说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
这蓝血人与绿巨人同是东海小仙岛的强盗,二人划分负岛为南北,蓝血人为南盗的首领。而绿巨人则是北盗的帮主,各自称霸一方,永不侵犯,此事江湖上自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这倒不必,不过我可是难缠得很,变了鬼一定缠死你。”聂日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地道。
蓝血人一生最怕鬼,此刻听说聂日死后一定会化作鬼来缠他,心生惧意,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道:“你别想骗我,我蓝血人杀的人从来没有找过我。”
“我做鬼可是很厉害,不信,你打死我,试试我做鬼能不能缠你。”聂日大胆地走近了一步。蓝血人反而被他的气势吓退了一步,左顾右盼地竟下不了手。
“蓝血鬼,你这么蠢,还想来向我求婚,哼,你趁早死这条心吧。”那年轻的少女轻蔑地一笑。
聂日又一怔,这少女居然在这里选婚!
蓝因人脸红起来,放下手中两棵树,对聂日道:“看在你能认出我的份上,我就放过你。”说完转身如大猩猩般走向那少女,毕恭毕敬地道:“我来向你求婚。你只要说出让我杀谁,我立刻给你办到。”
聂日心里一懔,这少女居然招人来替她杀人,心中不由对这少女重新定位。
蓝血人似乎感觉到聂日的“来意不善”,吼道:“你是不是也是向曲姑娘来求婚,如果是,哼哼,‘一山难容二虎’,你我先来过招,胜的人便去杀曲姑娘的仇人。”
聂日苦笑道:“我不是来求婚的,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蓝血人闻言,开心地笑了,道:“那就好!”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从蓝血人身后密林传来:“别忘了,还有我们兄弟俩。”
聂日不由循声望去,又一惊。
蓝血人忽然跳起一丈多高,神情大变,就像真的见到了鬼一样害怕,连忙急退几步,躲到渡般上去。因为他虽然没有看见鬼,但看见的却和鬼差不多,只见两具僵尸,卟、卟地并着脚跳了过来。
聂日突见两具僵尸正向他翻白眼,脸色一个白如雪,一个黑如炭,步调一致,脸上那种僵直的表情也一模一样,双腿齐跳的姿势也完全相同,而且两个人说话都是同时说出:“曲姑娘,你好。”
那种生冷尖锐如碎瓷的语调,令人毛骨悚然,在朗朗的阳光中,这种奇特的对比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那少女就像一点也不怕这种恐怖的僵尸,反而因此灿烂一笑,她这一笑似乎连冰雪都能融化,然而两具僵尸却浑然不觉似的,依然那样神秘和诡异。
少女笑道:“黑无常,白无常,你们兄弟竟比蓝血人来晚了,这可不是你们地狱门一向准时的作风。”
“其实我们早到了,只不过想在一旁看看有哪些人前来和我们兄弟俩争当曲姑娘的夫婿。嘿嘿,蓝血人看到我们就怕,你小子怎还敢站地这儿?”黑白无常僵直地跳跃舞蹈,嘴里发出尖厉的叫声。
聂日起初见到笨拙胆小的蓝血人求婚,他只觉得好笑,而这两具僵尸来求婚,更是滑稽,但与两人打过照面后,立刻觉得二人阴险霸道,只感到胸口一寒,两股尖锐、细小、深入的阴风,似乎从地狱中吹起,正要透过他的喉咙,一直吹进他的心脏,即奖吹熄他生命之烛,这是黑白无常将真气贯透于尖叫声向他紧紧相逼。
聂日夷然不惧,正待暗运劲力还击时,忽少女脸色大变,喝道:“住手!”红唇甫启,黑白无常收回真气,稳稳站住,然后又双脚卟、卟地跳向那少女。
少女对聂日啐道:“小子,滚开,这儿不是你看风景的地方,要过渡等明天,今天本姑娘没空。”
聂日见那少女关心他的安危,心头一热,开心地道:“风景虽不好看,既然姑娘在此选婿,在下不如讨杯喜酒喝喝。”少女瞪了他一眼,转向黑白无常,笑呵呵地道:“你们两兄弟是哪一位要向本姑娘求婚呢?”
“我们两个都向你求婚。”黑白无常齐声道。
少女脸显难色,苦笑道:“这可难倒我了,我只有一个,而你们却是两个,何去何从真是让人难以决择,如若我选择其中一人,另一个必定会生气的。”
“不会,因为我们俩一同要你。”黑白无常阴恻恻笑道。
“好主意,我怎么想不到?你们两个也一同做我的丈夫。”少女说完自己格格地大笑起来,她笑了一会儿,接着道:“可是你们应该知道,要娶我就必须替我杀一个人,只怕你们杀不了他。”
聂日纳闷,她要杀的那个人是谁呢?若是穷凶极恶的家伙,就是罪有应得。
“嘿嘿,我们专是为人收尸的,在这世界上,还有谁是我们兄弟杀不了的?”黑白无常自信地说,“快说,是谁?”他们都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聂日与船上的蓝血人都屏住呼吸,好奇地等待着。
姓曲的少女朝聂日看去,容颜不透露分毫内心的秘密,眼里却射出复杂的情感,正启红唇时,忽然一人插嘴道:“先别说!”
只见从纷乱的梅花丛中一个脸半红半青的胖子,踏着滑雪板飞速地向他们滑过来,笑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姓曲的少女笑得花枝乱颤,好像早就知道此人要来似的,说道:“‘双面怪’刘林,你果然来了。”
“双面怪”刘林年约五旬,乃长白山众女闻名色变的“采花大盗”。因他采阴补阴修炼武功,合其脸上颜色大变,但他并不在意,反而常说这是他采阴补阳,神功大成的现象。
“难道你也是来求婚的?”黑白无常惊讶地问道。他们知道刘林的“柔美玉女拳”与“大力金刚指”甚为厉害,自知胜他并无几分把握。
“难道我是来看风景的?”刘林笑呵呵地道:“一夫一妻多好。”他傲视聂日、黑白无常及躲在船上的蓝血人,一脸志在必得地瞧着那姓曲的少女。
姓曲的少女没有回避那灼热得令人燃烧的眼神,反而不退地和他直视,笑道:“看来你比他们武功都高,你的胜算最大,好,好,我可以嫁给你了。”
聂日忽然有些失落与绝望,也为眼前少女感到可惜。
“不,你不可以嫁给他。”忽然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纷飞的梅花之中,已经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美妇。
美妇是另一种美,那是一种成熟经历和丰富经验的美,是一种醇酒的美,这种美使她飘忽不定,有时候看上去只有似乎十几岁少女,有时候看上去又像三十几岁的美妇,所以有时候可以把她当情人,有时候可以把她当母亲。
当然他的美只是司于右边脸的。
她的左边脸却充满了阳刚与粗野,有一种成年男人惯有的成熟魅力,令人感到独特和无法拒绝。
这就是半男半女的“边城”总管家花无痕。几年来,她武功更进神速,脸色却比九年前更俊美、更协调,已达到了至臻完善的地步。
“想不到小女子的一张聘书,居然令大管家也来了,有趣的很。”姓曲的少女笑道。
聂日看人越来越多,惊奇也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耐心地等下去,静观其变。他看到花无痕也来了,忙站到一旁,冷眼看到她,他对她并没有好感。
花无痕乍见聂日在场,不由一惊,暗道:“这回有好戏看了。”
“你一个女流之辈来干什么?”刘林喝道。
花无痕巧笑道:“弄影妹子设下的‘谁能为她杀一个人,她就嫁给谁’,如此神秘而有趣,我难道不能助兴?”
聂日心中一懔,暗记下这少女的名字“弄影”。
“你不让曲姑娘嫁给我,难道是你嫁给我吗?”刘林色迷迷地望着花无痕。
“刘林,你在做梦吧。”花无痕风情万种,顾盼生姿地说:“难道你没听说过,花无痕一生只会惜香怜玉,不会*。”
这一点是非常真实的,花无痕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而且终生未嫁,身边却美女成群。
“这么说,花管家非但不让曲姑娘嫁给我,而且自己也是向曲姑娘求婚的?”刘林讥讽地问道。
“这世上哪有女人娶女人的道理?”黑白无常觉得荒唐极了。
“僵尸能娶,人妖能娶,为什么我不能娶?曲姑娘天生丽姿,绝无仅有,何况她来本就是‘谁能为她杀人,就嫁给谁’。”花无痕得理不饶人。
“花管家说得一点不错,就算是一条母狗咬死我要杀的人,我也会嫁给她的。”曲姑娘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笑眯眯地点着头,道:“花管家,我说的是事实,你别多心,我可不是在骂你是母狗啊。”
“弄影妹子真是美艳绝伦,而且聪慧绝世,我越看越喜欢你了,就算是要杀皇帝老儿也是值得的。”花无痕笑道:“我家少主人真有眼光。”
众人一惊,原来花无痕是为“边城”少主帝乙代其来求婚的。
“边城”势大财粗,此番又是少主帝乙求婚,不由令黑白无常与刘林都愣住了,站在那里不敢发作。
聂日一时之间也觉得手足无措。
“各位无话可说了吧,所以弄影妹子归我家少主人了。”花无痕得意地笑道。
“且慢,还有我呢。”聂日忽然气冲丹田,开口叫道。他知道他们都是鱼,而钓鱼的人就是这位神秘大胆的曲弄影,他叫出后,更知道他也上钩了,已无回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