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拥有无限的自由,但获得这种的自由的代价是无边的孤独。”
四月初的晚上
睢阳市商业街上的水云涧酒吧
安云坐在酒吧靠窗的一面最里的一个座位里,柔顺细直的长发如一披墨色的飞瀑自由地垂落着,白皙如玉般的脸庞在暗橙色的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如细瓷器表面一般晶莹的光泽,左手托腮,整个身子从细长地脖颈开始向下扭出了一个美丽的曲线,透过窗子静静地望着外面不远处的大街。
现在的她身着一件深色晚装,浑身散发出成熟的气息,让人无法判知她的年纪。如果现在有她的同事出现并认出她的话,一定会惊讶的说出不出话来,因为白天市政府大楼里那个衣着朴素满脸单纯待人和气的小姑娘形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此间这位美丽致极,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高贵气质的成熟美人摆在一起的。但这就是真实的安云,一个一体两面,每天都要在成熟与单纯两个性格极端游走一次的安云。
此时的酒吧里回荡着轻柔的乡村音乐旋律,二百多平米的酒吧里二十多台桌子里已经坐满了一对对的情侣,就是那些单斟独饮者也都是一脸期盼表情望着酒吧的大门,随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流露出欣喜或是失望的表情。只有安云所在的这个小小角落是个例外,在这里没有热烈的期盼也没有温馨的情昵,在这个角落里飘荡着的唯一的气氛是一种冷漠。这与酒吧内温馨浪漫的爱情氛围格格不入,以至整个酒吧内都没有人愿意向这里看上一眼,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被爱遗忘的角落。
这正是安云想要的。
她回过头来平静地扫了一眼沉醉在爱情甜蜜中的男男女女,脸上闪过一丝充满冷漠意味的笑容,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孤独微笑,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笑。这丝笑容一闪即逝,她转过脸去继续望着窗外,心中一片静默,她知道接下来会涌上心头的就应该是那无尽的悲伤了。面无表情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汲取着手中咖啡杯发出的唯一一点热量,看着窗外匆忙而过的行人,悲伤的感觉果然如约而至,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开始享受着这份独特的感觉。
孤独与悲伤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这就是她每天来这里想得到的东西,只有当这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涌上心头时,她才能发现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从开始有这种感觉开始,一年多来无论什么天气,每天晚上在家吃过晚饭后,她都会步行来到这里,坐到这个位子上喝上一杯咖啡。这张桌子的位置属于对空间的极限利用,整张桌子被镶嵌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只能容下一个人,而且坐在里面会有一种被隔离的感觉,这样的位置当然不会被情侣们喜欢。所以无论她多晚来,这张桌子都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服务生也早就熟悉了她的需求,每次都不用她招呼便会自觉送上爱尔兰咖啡,除非她需要或是结帐,不然谁也不会来打扰她。
一般来说,她坐在这里享受孤独时是不会被人打扰的,但事情总有意外。上次意外发生在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她记得这次意外是发生在她第四百一十三次来这里的时候。
一个男人径直走到了这张桌子前,微笑着问道:”请问我能坐这里吗?”
她没有睁眼,淡淡地回了一句:”为什么不问这里有没有人?”
“因为我观察了你有一段时间了,每天你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我想我只需要问第二个问题就行了。”男人回答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对,自信!安云是欣赏自信的人的。
这份自信让她眼开眼来,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自信的男人。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穿着一身土色的休闲男装,短发头修理的很整齐,微黑的皮肤方方正正的脸庞,胡子刮地很干净,不是很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风度翩翩,整个人充满了亲和的男人魅力。
不错的男人。安云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一口整齐如白玉贝壳般的牙齿一闪即逝,但那瞬间的光芒几乎闪花了那男人的眼睛。
“坐吧,不过请不要为我埋单。”她淡淡地说道。
男人笑道:”我本来没有想到这点,小姐这么一说倒提了我。呵呵。”
男人也要了一杯爱尔兰,端起来品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小姐喜欢聊些什么?”
聊?来这里一定是为了聊天吗?
安云心中划过一丝失望,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了。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答道:”我无所谓,你喜欢什么就说吧。”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显然是错误地理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单从欣赏的角度来说,这个男人确实是个不错的演说家,充满磁性的声音悦耳动听,而且口才真的很棒,可以称得上才思敏捷,博学多才,而且很善于聆听以及把握听众的反应调整聊天的话题内容。在他有意地引导下,本来不想聊天的安云也慢慢地开始回应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了。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正在两人就一个音乐典故谈兴正欢之时,安云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闹钟声。
21:00!舞会结束的时间到了,灰姑娘变得公主该离开了。
安云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准时离开,回到家里做回妈妈听话的乖宝贝女儿。但今天安云的心里却感觉有些可惜。
闹钟响起时,男人很知趣地收住了话题,微笑道:“小姐该走了是吗?”
安云一怔,随即想到了这个男人确实观察了自己很久。她点点头,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打开钱夹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桌子上,男人也掏出一张同样面额的钞票与她的并排放在了一起中。站起来身,为安云把挡路的椅子拉到了一边,欠身做了一个很标准的英国绅士的请女士先的姿式。
这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安云在走过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下了一个结论。男人陪着她走到门前为她开了门,微笑着说道:”今天真是颇为遗憾,希望明天能再与小姐畅谈。”
刚刚走出酒吧的安云听到这句话,身子僵了一下。如果说在酒吧里面那比较封闭的环境中的安云就象一位能够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感的智者,那么走出酒吧她的情感自控能力就象在太阳下爆晒的冰山一样正在快速的消退,自我保护的本能令她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
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安云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与担忧,她忽然很怕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结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不是她的本意,那是她体内神秘力量的本能反应--审判!
男人却毫不知情,见她忽然向自己伸出手来,脸上顿时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急忙伸出右手来与那只美丽的纤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的手刚交到了一起,便象两个充满能量的电极一样一下子弹开了。男人只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呼吸随之一窒,脑子象猛抽了几口烟后那种感觉一样,一下子变得一片茫然。但这些感觉都在一瞬间产生,又在一瞬间消失,快的让他不敢相信这些感觉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男人愣了一下,马上想到了眼前的美女,发现美女象是被电击了一般,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借着酒吧门前灯光他清楚地看到了美女开得较低的衣领空间处露出的大片光滑如镜,洁白如雪凝般的肌肤。他不由的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添了一下嘴唇,本来要去扶美女的双手也僵住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安云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左手抚胸强压制着急促的呼吸,右手扶住了酒吧门前的一杆装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煞白,额头布满了汗珠。
“你怎么了?!”男人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走开,不要碰我!”安云大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厌恶。
男人一愕,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正要询问,却被安云摆手打断了。
安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脑海的情绪波动,转身向着路边的的士走去。男人有些不明所以,赶紧追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扶她,手却被一下子打开了。
“不要碰我。”安云语气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男人真得有些急了,语气里变得重了起来,声音也变尖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绅士风度。
安云充满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为什么你自己清楚,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你更清楚。”
男人一脸的无辜与茫然。安云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等,把话说清楚再走。”男人不依不挠追上来截住了她大声叫道。
安云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与刚才已经判若两人的男人,平静地说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接受一夜情或是情感走私的,有些女人对性很认真,也很忠诚。性和爱,和家庭,和婚姻,和后代是不可分的。她们只把自己交给愿意托付终身的男人,不会和你去玩性的游戏,对她们而言那不是享受,而是耻辱。”
“什么一夜情?你胡说什么啊?”男人口硬地叫嚷道。
安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蔑视,说道:”回去好好对待你太太吧,既然你也知道她是最爱你的女人,就不要出来玩这种游戏了。”
“你…你…”男人顿时脸色大变,指着她吱唔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安云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他望着安云远去的方向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脸色煞白踉跄着跑到一辆桑2000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如飙车般狂冲了出去,从此再也没在这个酒吧出现过。
安云并没有打的,而是头也不回地朝着离家相反的方向一路走去。此时她的心中极不平静,这一年多来的一幕幕经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一年零五个月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年多的年方22岁的小女孩,喜欢浪漫的法国电影,听王菲的歌、夏天穿软底平跟的球鞋。冬天吃四川水煮鱼和麻辣火锅。。。。。。除了是出身睢阳市政界名门家庭的独生女,有着一份不错的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以及娇巧玲珑的身材漂亮可爱的长相之外,和别的女孩子相比,自己也没有什么太过特别之处。
那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快乐,那个曾属于自己的简单单纯的世界的改变,完全是因为一年零五个月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那场病来的太突然,自己只感觉在一瞬间被一个有千斤重的东西压住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身子一下子瘫痪了,只能睁着眼睛,一句话都说出不话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了植物人,家人先是震惊,随后便联系一切可以联系到的名医,但所有看过她病症的名医都是束手无策。更痛苦的还是她自己。明明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却像是一个在观看戏剧的观众,懂得一切,却只能坐视事情发展。
病了近半个月时间,每天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就在所有人都放弃希望的时候,她却又奇迹般的康复了。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般,家人虚惊一场,医生百思不解,朋友纷纷庆祝。当事人看上去略嫌瘦弱外,但却更加的精神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变化,但只有她最清楚,自己的世界已经因为这场病而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来自于她对人更深一层的了解,不知道为什么,病愈后她的感觉变得敏锐了,在与人发生身体接触时,她仿佛能够感觉到对方内心中所想。开始时她并没有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直到那一天她清晰无遗地看到了他的内心世界。
自己想当然的是发自他内心的真诚关心原来是有其目的性的,他所谓的对自己的真正的爱也是充满了自私的想法。不过是这些,从那一刻开始,她一下子感觉到了周周所有人的心中所想,原来自己过去看到的身边的一切都是一幕经过修饰的精品话剧,所有的人都是在戴着一层面具跟自己交往,自己就像《皇帝新衣》中那个傻皇帝,每天高傲地活在一个充满虚假的世界里,享受着别人虚伪的赞赏与关心,现在总算遇到了那个敢于喊出一切的孩子。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简单快乐世界崩塌了,
她的天性有些冷漠,平时便不太与其他人接触,做的又是比较简单的帐务管理工作,所以身边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改变。在他们眼中这还是那个初出茅庐比较内向,看不懂机关单位中复杂的政治斗争,与人无害可以尽情拿来利用的小女孩。没有人知道这女孩已经拥有一双能够看清任何人心灵的慧眼,所有人的表演在她来都只是一幕幕活话剧,只要她不想,没有人可以再随便的利用她。
本来就有些精神洁癖的她更加的难以接受其他人,孤独与悲伤成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从那时起,她的生活分成了白天和黑夜两个部分,白天她尽情的伪装自己,在所有的人面前做好那个单纯小女孩的角色,晚饭之后的这两个小时才属于真实的自己。在同事面前她还是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在父母家人面前她还是那个孝顺听话的乖孩子。
那个酒吧是自己以为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的地方,也是自己第一次清楚看清这个世界失去那份所谓爱情的地方。开始与终结都在一个点,这正是她所喜欢的事情。所以从那以后,她每天都会来这里享受感觉。出色而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在这一年多的泡吧过程中,也曾经有许多的男人来搭讪,但最后的结果都和今天一样。那些男人从此再也没有在这酒吧出现过,她越慢慢地为酒吧的常客们所知所畏所避,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这个世界真得没有真感情吗?这是她思考的最多的问题。有时她也痛恨过上天给自己的这种能力,她曾想过控制这种能力,努力地不再去审视他人心中所想,但这种能力却像是一种拥有智慧的生命体,每逢重要的时刻都会本能地发挥作用,就像今天这样。
安云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走着,今天的风很大,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慢慢走在清凉的街头,麻木地移动着,意识有点模糊,眼前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那个人就在自己的前方,一步一步地向前,却发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安云终于失去了再走下去的勇气,坐在街边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最需要谁在自己身边,但是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正在陪在妻子身边看电视?想到这些,她掏手机的手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便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狠狠地按起了号码。
电话拨了三次,每次都响了好久,不过总算接通了,一个压得很低的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云?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吗?”声音里充满关心急切。
他在家!安云很熟悉这种场景,眼前甚至出现了他找借口匆匆跑到僻静处悄声接电话的情景,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怎么那么小声?有人在傍边吗?打扰你了吧?你现在在哪里接电话?厕所里?如果不方便我就挂了。”她微笑着轻声说道,但每一句话里都透着残忍。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一噎,有些尴尬地转过话头道:”别闹了,你到底在哪?我听着怎么那么乱啊?”
“我在步行街南入口,来接我吧,”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怪怪的笑容,问道:”现在能来吗?”她的话中流露出嘲讽的意味。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几秒钟后才回答道:”好的,你在那等我,我十分钟以后到。”
她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后便静静地坐在地上,显得是那么的憔悴无力。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再往前走就到比较背的街上了,此时此处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两边楼上的住家户有很多已经熄灯了,两边街灯也没有了,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这个城市光明与黑暗的临界点。
自己竟然独自走了那么久,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望着远处黑暗的街道,安云的心里涌上一丝恐惧,但随即便消失无踪。这里是多么的寂静啊,空气中充满了寂寞,自己与寂寞不是同属一个国度吗?她从手袋里拿出一支打火机,那是一年多前自己为他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但经历了他两个生日最终也没有送出去,这或许就是宿命吧。
她打着了火机,汽油燃烧的味道顿时弥漫在她四周,昏黄的火焰轻轻地点跳动着,那是寂静的心跳。这支火机的汽油容量并不大,自己当时选中它就是想以此暗劝他戒烟。火焰很快就燃尽了,黑暗再次吞噬了她小小的身影,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她早已习惯了寂静的黑暗,独自走在深夜无人的街,她的世界仍然只有她自己,寒冷与无耐悄悄地蔓延,她已经习惯与痛苦为伍。
一束车灯从远处亮起,很快地来到了她的面前,车子轻轻地停在了路边,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外形气质与刚才的那个男人竟然是那么的相似,不同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更多了一些行政官员的气质,开得也是一辆公车。
“云云,上车吧。”男人来到她身边,轻轻地说道。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也许是因为在冰冷的地面上坐的久了,刚站起来时有些头晕,她摇晃了一下,那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急忙伸出手要去扶她,却被她给闪开了。
“不要再碰我,我说过的。”她的声音里流露出愤怒。
男人的手僵了住了,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没有说话,轻轻地摇摇头,无奈地收回手来,走过去将车门打开,静静地等着她。
女孩上了车,车子再次开动,绕了一圈从另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向着女孩的家驶去。女孩子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男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每一次想开口说话时透过镜子看到女孩那副冷漠的表情,便悄悄地闭了嘴,将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男人的表现,女孩全都看在眼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心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仍然爱着自己,但是这种爱却只是他自私的需索,只是他所有的爱的一半,不,或许马上就会是三分之一或是更少了。不可否认这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相貌才学都是上上,少年老成,仕途一帆风顺,二十八岁便成了正科级,被人们私下誉为睢阳市未来的政坛之星。那时候自己刚刚进入单位,对这位上司充满了敬佩,而他也对这个单纯的如自然精灵一般的女孩特别关注处处维护。日深月久,两人的情感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由同事到朋友到兄妹再到那种朦胧的爱情。
女孩的情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在犹豫与彷徨中度过,因为他有妻子有家庭。男人曾经向她表述过自己的心境,对她说起自己那场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那个他从不曾爱过的女人和家庭。而如若女孩愿意,他可以选择为她而放弃这一切!
女孩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这一方面是因为女孩对爱情的完美主义情结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女孩明白他所说的发生后意味着什么,她不愿意自己所爱的人为自己做出那么大牺牲,两人的感情始终僵持在一个平稳的水平线上没有再发生变化。但只有女孩能感觉得到自己对他的爱每天增加了多少。
这一切都在那场大病之后嘎然而止,所有的甜蜜爱情都在两人手相交的那一瞬间变成了可怕的欺骗。女孩清楚的读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他对那个家庭和妻子的真正感情,他天性中的自私与懦弱。他渴望爱情,但却不会为爱情付出更多的代价,对他来说爱情也许只是人生中的一种调剂品,他更看重的是权势。在读到这一切的那一刻女孩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的酒吧,只知道最后是被他找回来送回家的,应该也像这次一样吧。从那以后这种情形还重演了几次,每次在读到那些光鲜外表之下的肮脏想法后,她都像得了一场大病,从酒吧逃出去,然后打电话给他,而他每一次都会想办法从家里跑出来接她回去。她和他都明白这是一种报复,伤害的是两个人,但却欲罢不能。女孩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对感情那种越来越麻木的感觉,也许到了心死的时候,这一切才会真的结束吧。
23岁,女孩享受爱情的正好年龄,爱情却好像已经永远地离她而去了。造成这一切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但安云却怎么也恨他不起,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仍然放不下他还是因为已经麻木了。
车子在离女孩家最近的一个拐角路口停下了,女孩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男人关上车门急追了两步,终于还是站住了,嘴张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满脸无奈的站在那里。忽然看见女孩走过路口后站住了,回过头来对他露齿一笑。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睁大眼睛看清楚女孩确实是在对自己笑的时候,心都快跳了出来,狂喜的神色涌上脸庞,急步向前冲去。
女孩说话了,是笑着说的。”我想通了,以后不会再这样打电话给你了。快回去吧,嫂子还在家等着你呢,快要当爸爸的人了,以后晚上就不要往外跑了。”说完,脸上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笑容,转身走了,慢慢地消失在拐角的后面。
男人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表情由狂喜变为惊愕然后便换上失落的沮丧表情。好像失去全部力气一般,呆立在马路中间,望着女孩子消失的方向说出不话来。许久之后,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才将他的思想拉了回来,下意识的接通了手机,脸色一变。
“我没事,不是说了吗,是一个朋友有急事找我,我这就回去了。”“……”
“知道了,我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到家了,不用了,我今天不洗澡了……”
男人边说边发动了车子,车子渐渐的走远了,安云小小的身影从拐角的黑暗处隐现出来,灯光将她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投射出了一个长长倒影,那影子是那么的陌生,与她没有一分相似的地方。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使劲、贪婪地呼吸着没有他的空气。是自由?还是不舍的思念?她无法回答自己,原来真正失去他的空气竟然是如此的稀薄。但她很快便适应了这种稀薄的空气。毕竟已经笑过、哭过、吵过、闹过,如今她所需要的,只是一片冷漠。
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多了,扑面而来的自然是妈妈焦急地盘问,幸亏自己平时在妈妈心中都是一副乖宝宝形像,这次又只是偶然一次晚归,很快便应付过去了。
洗过澡后,忽然感觉一阵欲裂的头痛,果然又来了,她知道这是每一次使用了那种力量后的后遗症,不过现在已经越来越轻了,她拥有这种能力和经常头痛以及吃止痛片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安云不是那种喜欢用肉体的痛感来锻炼自己意志的人,该吃药了。她不喜欢用纯净水吃药,于是便走进厨房,打开气灶放上一壶水。水很快就开了,沸腾的白开水不停地冒着热气,女孩呆呆地看着它,思绪一点点地飞离她的身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自己还能做什么?女孩在内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没有回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女孩开始习惯了质疑自己……
窝在自己的床上,用手不停地用力揉着太阳穴,欲裂的头痛不停地侵袭着女孩。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和止痛片,女孩没有去碰它们,闭上眼睛有,感受着疼痛带给自己的压力,女孩忽然觉得只有这种痛感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女孩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了折磨自己。冰冷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了温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滚烫的泪水,自己竟然还有眼泪?安云呆住了。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泪水竟然似泉般涌了出来,女孩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也许在这间小屋里,在自己面前是不需要控制自己的。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哭了多久,女孩终于睡着了,在梦里一切又是那么美好……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暖暖地照在女孩身上。睁开眼睛,用手挡挡了刺眼的光线,忽然想到今天是星期日,于是再次蒙上被子,准备继续被打断的美梦。可是美梦一旦被惊醒便无法再延续。女孩在床上翻滚了一会,终于气恼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双手支着头,头发凌乱地垂了下来。
梦醒了。女孩对自己苦笑着摇摇头,站了起来,带着一份绝望去接受现实,去迎接毫无新义的一天。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对自己来说生命也许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生活中很久没有快乐了,因为无奈,由于无情。也没有什么目标,女孩只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走在路上,不去理会那些俗人的龌龊想法与愚钝无知,女孩依然从容坚定地向前走着,脸上还是挂着莫名的微笑:自己对这世界来说只是一个过客,身边所有的一切对自己来说也都是过客,既然是过客,又何必念念不忘?
安云喜欢说一句话:天使有翅膀,我没有,所以我不是天使。魔鬼有魔力,我没有,所以我也不是魔鬼。我有的,是无奈、绝望和孤独的自由。心底的希望和习惯的绝望激烈地斗争着,最后获胜的却总是无奈。
安云每天继续着同样的生活,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每天按时去那个酒吧,每天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面现装扮着自己,直到那个冬天的傍晚,在街头偶遇忙于逃命的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