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故人
“四哥，这是我的老窝，进来吧。”
小豆子虽然还小，但他却俨然是个老江湖了。
丁四跟着他在街上东逛西逛，忽然逛进了一条又臭又狭窄的巷子中。小豆子就站在其中一家门面很破旧的杂货铺门口，对着丁四招招手。
杂货铺里只有个老眼昏花、半聋半瞎的老头子，可他一看到小豆子，就象一只看到老鼠的猫，忒地来了精神。
小豆子笑咪咪地走过去，附耳对老头儿低低的说了几句话，老头不经意的瞥了瞥站在一旁的丁四，然后他就带着两人，走进了身后挂著破布廉子的一扇小门。
他们跟着老头，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黑漆漆的过道，在尽头等着他们的，是与之前进来的一模一样的一扇门。
只见老头走到门前，生怕别人看见似的快速在门的各个方位敲了几下，门很快的应声而开。
这里当然不再是那小破杂货铺。
这里是间很大、很漂亮的屋子。
装潢气派、人声鼎沸。
这里有很漂亮的摆设，很漂亮的女人，也有很好的菜，很好的酒。更妙的是，这里有江湖中人最爱的：赌！
这里几乎有你想要的一切。
小豆子得意的向丁四望了，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到吃惊的表情。
显然，丁四已经不是他第一个带来这里的客人了。而他每次带客人来这儿的时候，总能从他们脸上看到各式各样惊奇的表情。
他满足于这种惊奇。因为这给了他莫大的成就感与虚荣心。
所以，当他带着丁四来到这儿的时候，也望向了丁四。
可是这一次，他却失望了。
他并没有从丁四的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确切的说，丁四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
前一刻，他明明还对着小豆子亲切的笑着，可是这一刻，他的脸上却没有有任何表情。没有惊奇，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
他在看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小豆子。
小豆子顺着丁四的目光望过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一张秀气得不像个男人的脸。
那个人就站在一个赌桌旁，他的周围都是人，可是一眼望去，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长身玉立，英姿风发——一眼就知不是常人。
他也在看丁四。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两人就这样对望了许久。
久得周围所有的人都注意到这对奇怪的人而停了下来。
然后，看着这两人渐渐的靠近。
丁四没有动。
动的是另一人。
他穿过人群，慢慢的走近丁四。一直走到了他面前，就这样盯着丁四。
丁四也在盯著他。
他忽然笑了。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说，“你一定在想，我怎么会在这里。”
丁四默然，点了点头。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他还是笑着，却没有回答，“四哥。”
也许别人并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但这一声“四哥”，至少惊了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小豆子。
他实在是没想到丁四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见认识的人，更没想到听这人的口气还与丁四相当熟悉。
另一个，却是带他们进来的老头子。他听到这句话后猛的吃了一惊，而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了老头儿的离开。在看到这莫名其妙的两人交谈起来之后，旁人又都各自玩闹了起来。毕竟，他们是来玩的，别人的是非在这里，无人在意。
随着面前那人的那声“四哥”，丁四那张全无表情的却似乎松了口气。
“是你。”他道，“非非。”
站在丁四面前的，那张清秀的面容正是苏非！
那个本来应该死了的苏非！
“不然？你以为我是二哥？”苏非微微的一笑，却毫无笑意。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丁四道，“三年？还是五年？”
“八年。”苏非道。“自从在小夜家一别以后，我们已经八年未见了。”他顿了顿，望着丁四上下打量一番，又道，“我还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八年！八年的时光，足够使一段刻骨的感情慢慢的淡然，也足够让一个少女变为少妇。八年的时光，很长，长得足以改变很多事。
可是对有的人来说，八年却很短。
短得几乎改变不了任何事。
比如，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或是，那涂抹不去的记忆。
“小夜……”听到这个名字，丁四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她……还好吗？”
自上次的她家血盟事件后，他们已两年多未见了罢。
“她……”苏非盯着丁四，仿佛想说什么，顿了顿，最后却只是说，“她很好。”
丁四轻轻的一笑，眼中竟是说不尽的柔情，“我知道，即使没有我，我也会过得很好。”
“……”苏非沉默。
除了沉默，他还能说什么呢？
在他面前的，是自己最敬重的四哥，八年前，自己能为了他而放弃……，到了今时今日，他又能说什么呢？
丁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那么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的？”
苏非也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
没有声音，很久都没有声音。
就在一旁的小豆子都快被这诡秘的气氛所窒息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苏非的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嘴在动，小豆子几乎不知道他已经说了话。
可是丁四却听得很清楚。
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是你娘让我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