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映雪吹笛的时候,听到笛声的不只是南歆,还有其他很多人,我们把目光重点投在那两个来自凌天宫的少年身上。三更左右,笛声响起,正在客栈的灯下翻阅剑谱的宇浩轩猛然心头一震,那种感觉就好比在静谧之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夜晚带来的倦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放下剑谱,缓缓起身,走到客房外露天的走廊里,临着上弦月色,少年脸上却显现出一副老成稳重的神色。
悲戚的笛声借着夜风冲击着少年的鼻翼,他一瞬间嗅到一种来自雪莲枯萎的悲哀;笛声委婉缠绵,像无数根青丝线从他漆黑的眸中进入,紧紧缠住了他的心,不住地收合,心脏也仿佛被绞碎,他眉头一蹙,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按在了心口处。似天籁又仿佛是魔音的笛声争先恐后一般地冲进他的耳朵,他仰望上弦的目光也变得莫测。
“世事如棋,棋犹可欺。非我命舛,实是无衣。无衣无衣,道阻路延。非我无心,盖是无因。清冷凄凄,雪满天山。山南海北,谁人可言?雪不满山,一注青弦。世若亡我,神人可灭!……神人可灭……”宇浩轩不由自主地呢喃着这些谶语,眼里不觉泛起一层怅然,聆听着笛声,一种很是奇怪的恐慌和希望同时从心底油然而起,他抿紧了嘴唇。
“啊呀,谁大晚上这么吵啊!”一个极煞风景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碎了晚风中走廊里的哀婉——是韩子溢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了出来,“唉?宇浩轩,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可真是痴迷于剑道啊,三更半夜居然还在看剑谱,学到多少,能不能教我两招?”
原来宇浩轩有个习惯,就是看完书以后到外面站一会儿,吹吹风。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吹风,而是把刚刚看过的东西在脑海中回放一遍,融会贯通了,才进去接着看。这个半路插进凌天宫的弟子有着极高的天赋,入门不到两个月,在剑术方面就在他所在的那个剑门称王称霸,而且无人可以撼动。第一次测试的时候,他打败了韩子溢夺得了第二名,然后一步步地爬到第一名吕逸风的头上,从此在道玄剑门立于不败之地。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变成了剑门里人人称羡的“主打”,韩子溢现在想来都觉不甘。
“都是尹笛师姐教过的,我在回忆。我现在还什么都没学呢。”宇浩轩转过身,背靠栏杆,淡淡回答,夜色的青蓝给他增添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稳重。
韩子溢上前一步:“你可真有闲心!不知道哪个家伙大半夜乱吹的什么鬼东西,都吵得我睡不着了!”说着,韩子溢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可怜的我的美梦啊……我刚才梦到我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还没看清我那美妻的绝世容貌,就被那鬼东西吵醒了!”说到最后,韩子溢的语气变得恶狠狠的。
宇浩轩轻挑嘴唇,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应该庆幸,你怎么知道你梦中的新娘是美人而不是妖孽呢?没看到她那丑恶的嘴脸应该是你最大是福分。”
“你什么意思?”韩子溢仿佛一只被挑衅的银狼,眯着眼静静打量着宇浩轩。如果宇浩轩表现出一副像是开玩笑的表情,韩子溢也是会一笑了之的,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的脸——宇浩轩向来不苟言笑。韩子溢刚要发作,仔细一想,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个近乎面瘫的表情,自己跟他计较也没什么意义,况且真要较真起来,他也未必是宇浩轩的对手。
“嘁,懒得跟你计较!”韩子溢把话锋一转,道,“这个吹东西的人可真厉害,吹这么难听居然还敢吹这——么长时间!哎,浩轩,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跟他谈一谈,让他别再吹了,这奇怪的声音肯定会让我梦见妖怪新娘!喂!”
“咳,这是羌笛。”宇浩轩只是淡淡一句,鄙夷地看着韩子溢,“不懂得欣赏西域韵律就别乱说,显得你很没文化。”
“……”
看到一脸黑线的韩子溢,宇浩轩呵呵一笑:“开玩笑的。我也觉得这个人的羌笛吹得不怎么样,我称赞的是他从笛声里传递出的愁绪,这一点,在我所知道的羌笛乐师中无人能比。”
“那是因为你知道的羌笛乐师就没有几个。”韩子溢幽幽地补了一句。
宇浩轩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韩子溢最怕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总没好事:“子溢,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对打切磋了?正好我下个月就要和武林各界的高手交锋,你这个做兄弟的可不能不帮我练习剑术啊,你说呢?”
“唉,算了吧,每次跟你打都是一个结果,有什么意思啊?”韩子溢推辞道,顺便打了个呵欠,“反正我累了,你爱找谁练就去找谁,别来烦我,明天我还要到街上看姑娘呢!”说着,韩子溢走进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