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逍这么一说,本以为青莲宫主会满满答应下来,可是却看他犹豫不决。原来这青莲宫主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蓝逍一席话下来,把他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雪寒固然与他有些交情,但也只是和檀弓昌有来往,三天两头邀请到青莲宫中喝酒,而且檀弓昌从未带花映雪拜访过他,他自然不认得花映雪,况且现在几乎整个武林门派都已知晓雪寒宫被妖魔占领的消息,而且魔道也放出话来,不论谁私藏了雪寒宫左翼的人,杀无赦。说真的,他是不肯收留这个雪寒宫出来的姑娘的——他须知道妖魔的利害,不愿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而断送自家性命。但是如果拒绝,蓝逍这边又不好看,青莲宫可是时常得到酒剑仙的帮助的。
思量了半天,青莲宫主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于是他装出和善的笑容,道:“既然是兄弟相托,我一定尽力而为。这小丫头也怪可怜的,又身负重任,我一定把她安排得妥妥帖帖,蓝兄弟,你就放心吧。”
“多谢聂宫主成全,蓝逍告辞。”说着,蓝逍转身走了几步,突然纵身跃出长廊,青锋已然出鞘,于是,他驾着青锋飞出了青莲宫。
青莲宫主又看看花映雪,假意嘘寒问暖,安慰了几句,又传令下去,给她安排了厢房,等着小道士领着女孩离开之后,他急匆匆地赶回了阁楼。
阁楼内,是他的师弟黄伦,这个人略有些计谋。
看见师兄慌慌张张,黄伦不禁问道:“师兄,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聂宫主看看左右没人,就拉过黄伦说:“你不知道啊,今天蓝逍来了,给我托付了一个人,叫什么花小雨,说是从天山逃出来的。你也知道,天山现在可是魔山,里面的妖怪都好生厉害。这蓝逍多管闲事,救了花小雨,自己又不肯把她带回凌天,然后就推到我们这里来。贤弟,你说这要是让天山那帮魔道妖人知道了,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
黄伦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问道:“师兄怎么处理了?”
聂宫主道:“还能怎么办?蓝逍亲自求情,要我收留她,我就是再不肯,蓝逍的面上也不好看,所以也只得勉强答应得他。他这个人最讲义气,也是他有本事才敢如此,哪像我们这小小的青莲宫,如何容得下雪寒宫的人?我也是正愁没办法,才来找贤弟商议。唉——”
黄伦闻言,枯黄的手捋了捋下颌处的一撮山羊胡,眼里突然放出光来,一看就知道他计上心头。只见他唇角的胡髭微微挑动了一下,继而附在聂宫主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聂宫主眉头舒展,连连称赞:“贤弟,此计甚妙。蓝逍今日定是放心地回凌天去了,半年也不一定回来一次,等他回来,花小雨早已尸骨无存,我们也不用担心魔道的人来算账……哈哈哈……”
花映雪被带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厢房,这个厢房紧挨着竹林,四周都是葱绿的一片,偶尔有黄鹂鸣叫,使人非常舒心。小道士引她进去,又吩咐了她几句,然后离开了厢房,礼貌地帮她关上了门。花映雪看这间厢房的时候,里面的陈设虽然老旧,但是房间却很整洁,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这里的道士都是心细的人,连这么偏僻的厢房都要按时来打扫。花映雪坐在桌边,凝望着窗外的碧绿,不知又想了些什么,觉得累了,于是她到床上倒头便睡。
当她醒来时已经夜幕降临,窗外有风声,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凄厉的叫声。花映雪坐起来,点起桌上的油灯,突然看见桌子上摆着几道菜肴,但是已经冰冷。菜肴旁边是一壶酒,想是晚饭时间小道士送来的,见她没有醒来,就没有吵醒她。她走到窗边,仰头看看天空,外面一如墨泼,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儿光。“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吧。”花映雪寻思着,“要是下雨的话,说不定还会冻坏身子。”于是,她关上了窗子坐回到桌子边上。
花映雪拿起筷子,看着这几道精致的菜肴,却没有半分胃口。她又在盏中倒了一杯酒,却没有急着自己喝,而是拿出少主令,凝视了一会儿:“义父,前些日子太忙乱,时至今日,雪儿都没有祭拜过您,今日您若不嫌弃,雪儿敬您一杯酒。”说着,花映雪将那杯酒洒在了面前的地上。
“义父,雪儿再敬您一杯!”说着,便又往地上洒了些酒。如此反复,一壶酒很快就被她洒完了。最后,花映雪看着少主令,痴痴地笑起来:“义父,本来雪儿也想喝一杯的,可是您从小教导我,女孩子不可以喝酒,所以我很听话,一滴都没沾。不过您喜欢喝酒,雪儿以后就都来孝敬您吧。”
忙完这些,花映雪还是觉得没胃口,于是吹灭灯,又和衣睡着了。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一更时分,花映雪终于被饥饿折磨起来了,但是却寻不见桌上的美味佳肴,好像都被人给搬走了。花映雪无心考虑这些,但要让她重新回去睡觉是不可能的——她从不饿着肚子睡觉。可是房间里面没有吃的,这可怎么办?想着想着,花映雪决定到外面去找点吃的。于是她走到门边上,一拉门,发现门竟然打不开,像是从外面给锁住了。花映雪没想这么多,还以为是青莲宫的规矩。她想放弃,但是饥饿感却一波波袭来,难受得要死,没办法,花映雪把眼睛瞟向了窗户。于是她打开窗子,蹑手蹑脚地爬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好,然后,她就进到了屋子边上的竹林里去了。
她在竹林里找了半天,希望能找到一两个竹笋,不觉走到了深处。暗夜连成一片,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竹叶也抖动几分,猫头鹰依旧在叫,竹林里多少有点恐怖,花映雪心里有些发怵。
终于,她在一棵粗壮的竹子底下挖到了两颗竹笋,于是,她麻利地剥掉笋皮,送到嘴边嚼了起来。吃到了东西,花映雪突然觉得周围没那么可怕了,于是,她就散步似的向厢房走去。
突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卧伏在草窠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她做梦都没有想到。
十几个小道士有的抱着干柴,有的抱着一个木桶,来来回回,好不热闹。他们把手里的干柴干草全部堆积在那个厢房边上,堆了一堆,然后小道士们又把木桶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到柴草上。继而他们又丢了几个火把过去,柴草一下子都烧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火光。花映雪差一点叫出声来,但是她麻利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恍惚间,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又令人发指的声音:“唉,这丫头会不会被熏起来跑掉啊?“
“呵呵,这丫头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我在她的酒里下了蒙汗药,呵,整整一壶酒都让她喝了,就算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都被麻翻了,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姑算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药性早就发作了,等她酒醒了,怕是早就见了阎王了。哈哈哈!”
花映雪简直震惊了,这个声音,居然是……聂宫主!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
“是啊,等蓝逍来找她,我们就说她喝多了酒,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烧毁了厢房,她自己也葬身火海。”
“师兄,切不可这么说。”那个人提醒道。
“嚄?为什么?”
“蓝逍不会这么轻信与你,花小雨在青莲宫丧命,他必定会找我们的麻烦。不如我们说是天山的妖魔半夜潜伏进来,放阴火烧了这丫头,迁怒于天山,我们也好清净!”
“嗯,贤弟所言极是。哼,这火势,不怕烧不死她!”
火焰刮剌剌地响,柴草的“噼啪”声此起彼伏,整个厢房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分外可怕。花映雪的蓝瞳瞪得老大,不一会儿,那十几个人都走了。
花映雪不敢动弹,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个时辰,看见天色愈来愈暗,知道黎明快到了,才小心地从草窠里爬将起来,依旧惊魂甫定。这次幸好她命大,也亏得义父在天之灵的保佑,她才躲过一劫。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必须离开。想到这里,花映雪飞快地跑出了青莲宫的大门,又往前跑了好久,看看黑暗退去,又奔波了半夜,十分疲倦,坐到一棵大树根下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