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生活开始了。
帝国公主的生活可以用单调形容的意味,这好不容易有了一调味品,她自然会感兴趣。帝国公主拿出处理公务的架势与决心,不抓到猫咪绝不罢手!
亏得她还记得自己是堂堂侦查营营长,一大帮人的老大,更身处憎恶大陆深处险境,一不注意随时会丧命,才没有因私误公。每天都是上午处理完正事下午才开始折腾起猫咪。猫咪也因此得以有喘息之际,不至于成天劳于亡命奔波。
他本来是有可以藏身之处的——鸦的帐篷——可惜他爪子贱,为了一时之快而动手,结果这安全避难所就被他一爪子挠掉了。
鸦的帐篷成了中立场所,不是接纳所有人进入,而是谁敢进就要有死都不安生的准备,即拒绝任何人进入。
她乐得看这一人一猫闹腾。
“喵!喵喵喵喵?!”
明明现在还是上午啊!你不要因私废公啊!被帝国公主摁在身下的猫咪凄惨的大叫着,让人闻之动容,听之动泪。
可惜在场的人一个铁石心肠一个中怀恶意。
“嘿嘿,沫沫,我特意把今早的事昨晚连夜赶完了好陪你,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标准的恶魔笑容。
鸦淡定恶补基础知识,视而不见。
啊,阳光真好!
事实上阳光一点都不好。
天突然阴下来。原本不过是雾蒙蒙的天瞬间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连一直工作的光源也失去了功用。偏偏此时鸦的微型光脑又和坏了一般嗡嗡大作,隐隐中透出几分微弱的幽光,在一片寂黑中分外的恐怖。猫咪顿时受惊,“咪呜咪呜”的小声叫着,下意识的蹦到了鸦的膝盖上。
帝国公主也顾不得猫咪急忙下达召回令处理起了事务,而鸦则倒腾着营地光源,确认其不可使用后便不再理会它,转而打开了自己的微型光脑。
光脑上先浮现出苏某人的模样,只见她诡秘一笑,屏幕便成了空白,而后幽幽蓝光在光脑上方凝成小小漩涡,在鸦的视野中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美丽。
这……
鸦下意识觉得这顿黑的天和苏某人有关联,但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她微皱了眉揣测着,又看到猫咪眼睛闪烁着,好奇的伸出小爪子触碰那个漩涡。
鸦没阻止它,慵懒的往身后一靠,任凭猫咪折腾。
“喵!”
在爪子碰到漩涡之际,猫咪顾不得遮掩,异常痛苦的惨叫一声,触电一般飞快缩回爪子,看样子受了大苦。
咻。
一道黑影用极快的速度从漩涡中蹦出,直扑猫咪脑门,猫咪下意识躲闪却完全跟不上它的速度,只得眼睁睁看着黑影靠近,直到感觉到脑门上一凉。
完了,死了。
猫咪闭眼直楞楞的倒下,看的鸦眼角抽搐。
“起来。”鸦没好气的哼嗤着,毫不留情一巴掌把猫咪从自己膝盖上掀飞。
这简直就是好奇心害死猫的现场版。
鸦如是想到。
然后天色又突然亮起来,恢复了之前的灰蒙蒙,营地光源也尽职尽责的挥洒着光线,似乎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错觉,只有鸦右手双指间的冰凉证明这一切。
行了,这绝对和苏某人有关系。鸦暗叹一口气,还是不明白那人的想法,只好转移注意力,观察袭击猫咪的黑影。
那是一条蛇,一条不足巴掌长的机械蛇。
乌漆漆的机械蛇身丝毫不反光,黑曜石般的蛇眼中尽是凶戾的杀意。它灵活的扭动身体,试图反咬鸦一口,用劲之大让鸦不得不用更暴虐的煞气才压制住它。同样是乌黑的尖牙却有些不同,似乎是浸了剧毒,修长的蛇信吐露,也是黑色的。
苏子泠想干什么……
鸦是真不解了。
这明明就是跨空间传物,她却用来传送一条能感受到生物才应感觉到的煞气的机械蛇,而且这蛇也未免太人性化了……
什么说明也没有……
啊啊,她到底是要干嘛啊!
把鸦引出思维困局的是猫咪愤恨的“咪呜咪呜”,他这回乖了,趴在鸦膝头怨怨的盯着那蛇,黑蛇感到敌意一般对着猫咪示威性的露出毒牙,残缺不齐的蛇尾尖尖左摇右晃着似是在挑衅——等等,残缺不齐?
鸦试探性的捏了捏机械蛇,它很不爽的扭动一下,并不放在心上。鸦好奇心大起,用逐渐增大的力道一一试在机械蛇身上,最后时的力度已强到会反伤鸦,却见机械蛇全然无恙的和猫咪对瞪着,黝黑的蛇身上甚至连个手指印都没有——这么强的硬度还会被损伤,换成鸦八成就不是残缺尾巴尖的问题了。
「咝咝~」
机械蛇吐着蛇信威胁。
“喵呜喵呜!”
猫咪却因为闲下来的帝国公主的怀抱而痛苦挣扎,再也顾不得新来的机械蛇。
“乖,乖啊~”明明对着猫咪就是艳阳天,帝国公主抬头就翻脸满面疏离的道,“我们要离开了。”
鸦点头。
帝国公主忍了再忍,终于还是憋不住的问,“我可以带上它吗?”
不问为什么鸦默认般的留在这里,不问这只怪猫的来历,不问是否达成协议,不问内容与要求……身为一个政客,最不能相信的是感觉,最能依靠的也是直觉。
鸦没回答,猫咪也没回答她,两双纯黑乃至不见丝毫反光的眼眸一起注视着她,相似却绝不相同的无情残酷的向她宣告事实。
帝国公主悟了,退却了,不再挣扎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试探征战,结果还是惨败,输得一塌涂地。
寄托的梦碎了,人自然醒了。
帝国公主放下猫咪,一步步退后,每走一步,她的眼神,气势,信仰,乃至灵魂都有着翻天覆地的改变。逐渐的冷却,逐渐的冰封,那是鸦从未见过的高贵与冷洌,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中。这才是身为九五之尊,天之骄子的帝国公主。
当她决定放下时,再也没有能羁绊住她的存在。
“好自为之。”
这是帝国公主所能说出的最大祝福。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猫咪缩成一团,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万般复杂中独独没有后悔。
祸害,鸦想,却也有些羡慕。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努力。
她一直迷惘存在不明意愿,却被迫行动。
——————帝国公主命令下的快行动的更快,第二天鸦起身时,四周就只剩下她一人的帐篷在万里平原中一枝独秀。
帝国公主甚至连微型屏障也没有留。
用威压压跑一堆或低级或高级憎恶后,鸦揪起猫咪后颈,乌漆漆的眼睛对上乌溜溜的眼睛,肆意的煞气,随欲的杀意,不同的皮囊下隐藏了相似的疯狂。猫咪乖乖的把自己的气息收敛了。没有束缚拖累在身的鸦简直就是行走人间的大杀器。
很好,这下平静了。
不足两米的鸦和两手可包裹的猫咪在一堆动辄十米百米的憎恶中毫不起眼。
“咪呜~”
猫咪弱弱的用小爪子推推鸦示意他饿了,鸦便放下他,顺便见证了猫咪进化到豹子的奇迹,再顺便解决了自己的干粮,就见到恢复猫样的猫咪舔着小爪子上的血滴悠哉悠哉的晃回来,满足的小眼神里全是嗜血的兽性光芒。
不知别人看来豹子状的猫咪是什么,鸦突发奇想。
她摸摸已经学乖的机械蛇,得到默认的它怵的蹿到猫咪面前,挺起上半身吐出蛇信挑衅着。
没回神的猫咪怒了,两只小动物顿时殴打在一起,直到猫咪恢复理智。
时间又短了。
鸦抄起猫咪,机械蛇自觉的缠到鸦手腕上,又开始前进。
「能控制多少?」鸦在精神波里缠绕上另一股浅灰色的意识流,得到模糊的答案后便转而缠上另一股赤红色的意识流,用粗暴的震荡同步频率以促进其苏醒。
赤红色的意识流用肉眼不可计的速度壮大,颜色却始终黯然,鸦努力一阵,无奈放弃,只是心中莫名其妙的预感越发清晰。
这预感不是她的,而是来自那股赤红色的意识流。
向憎恶大陆中心,向中心,再向中心。
有什么在吸引赤红色的意识流,鸦能感觉到。身为合格的宿主,她理应施以援手。否则当赤红色意识流开始反噬,就得不偿失了。
“你该知道中心有什么吧……”
鸦戳戳莫名陷入昏迷的猫咪的肚皮,软软的。察觉到自己动作有些猥琐,鸦轻咳一声,转头见到机械蛇用鄙视的眼神看她。鸦顿住,颇似恼羞成怒的大放杀气,机械蛇登时乖乖倒地不起。
又过了三四天,微型光脑已经因为天上灰雾的遮蔽而再也接收不到任何来自亚维拉大陆的信号。鸦索性拿它当植物鉴别大全使用,只是由于深入憎恶大陆,鸦所见的植物也逐渐超出亚维拉大陆人们的认知。
比如一种未知的类似蘑菇状的古怪植物。
暂且称它为蘑菇,这类蘑菇高达十米,通体呈很绚丽的墨绿色,上部的伞盖放射出淡淡的浅绿色荧光,下部的伞柄上衍生出无数的透明丝带状物体,而丝带上又孕育了密密麻麻巴掌大的淡绿色蝴蝶。
美则美矣,杀伤力却不容小觑。
有只憎恶统领无意触碰了作为探测器的丝带,霎那间,无数绿蝶翩翩飞舞,飘然落在憎恶统领的身上,将之遮蔽成绿色的大球,无论那憎恶统领如何折腾,绿蝶安安稳稳不见丝毫脱落。不到十分钟,原处只剩下一架白骨,白骨也最终化为一缕清烟,丝毫不剩。而绿蝶则在吃饱喝足后又翩然落回丝带上,美丽的不可方言。
真恐怖,鸦想,这简直就是蝗虫过境。
还有一种植物,有如铃兰花般美丽,浅紫色的风铃状花朵分泌着甜甜的花蜜,流苏状的叶片难得的保持了正常的翠绿,只是边缘满是不起眼的金属色锯齿状物。发达的根系反常的会动,除了速度有些慢但也值得称奇。不大,整株植物只有脸盆大小,却胜在数量极多,同时释放具有麻痹效果的花蜜时,能把一只憎恶都统拉下马。
与此同时它与一种脑袋大蟑螂状生物伴生。
还有许多种各具特色的植物,鸦一一将其记录在案,等待回去传给筱姑娘。
植物只是鸦个人的爱好,她所受的委托一是探查憎恶大陆中心,二是探查憎恶的种类,特征及弱点。
筱姑娘没有更多要求,实际上,在她看来鸦这里不怎么靠谱,顶多抱个微可不记的希望。鸦同样意会这些,说她淡漠也好,没心没肺也好,若非出自影响自身的赤红色意识流的直觉,她还真不想管这事。
换言之,鸦确实是把这趟当旅游来的,不过旅游的地方有些难搞,比如水源。
憎恶们也喝水,那水却不是人类可承受的正常清水,轻微的腐蚀性对憎恶没影响,却足以让人肠穿肚烂。鸦是不在乎,却也不想喝剧臭的污水。在之前有可识别植物时,她饮用一种被称为水树的果实,类似椰子。现在水树绝迹,鸦只好自力更生。
筱姑娘考虑到这些,给了鸦一叠透明的试验纸,有毒的沾上是黑色,有寄生虫的是白色,有其他后果的又是别的颜色,总之,透明的才能饮用。
最后唯一符合标准的是一只憎恶副统领的血。
没错,血,白色的。
若非机械蛇多事,鸦是丝毫不想尝试这种粘稠又恶心的血液,尽管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看起来还是反胃。
可鸦一星期没喝水了。
捻着机械蛇讨好摇晃的尾巴尖上的透明试验纸,纵使淡定如鸦也稍纠结一番才把白血喝下去。
无比浓烈的香气顿时绽放在鸦的舌尖,诱人的芬芳占据了鸦所有感官,她觉得这香气熟悉,控制不住的又喝了两三口,才觉得不对。比之前在实验室还强烈的麻痹感从指尖席卷至全身,不过三秒,鸦就吧唧倒在地上,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这个味道是……好恐怖的酒香!
——————四周模模糊糊的像起了一层浓雾,鸦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仿真度低劣的环境,心中恼火至极。这不是幻境,仅仅是在做梦,可最可恶的是她摆脱不了这坑爹至极的梦境!
看看这都是什么啊,像儿童简笔画一般的黑衣人大战着失真的憎恶,背景里的大海上冒着大海啸,海啸里又冒着果冻一般恶心的史莱姆。耳边有龙咆虎啸之声,面前是一坨肉团子般的诡异生物。
尼玛搞笑呢吧这是!
似乎听到她心中的咆哮,梦境又唰的一下改变了——真的有唰的一声!——这回是嘴唇开开合合形似苏子泠的女人人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在讲些什么——她的面容和苏某人一模一样,可鸦能认定那绝对不是是苏某人——她的情绪似乎很激烈,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切都像是一出可笑的哑剧,幼稚的笔法勾画出残酷的现实。
鸦认出来了,这是残破无比的幻城基地,在她力量觉醒之后破坏的那个已经不成形的基地。但依旧人影重重,车马喧哗。
是思有所念的幻想?是意外连接的事实?
鸦继续看着,厚厚的浓雾开始有所消散,但天上开始飘落黑色的雪花,巨大的空间漩涡把所有人都吸的东倒西歪,一道巨大的结界将空间稳定,结界的创始人,一个相貌妖孽的穿着古装的青年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血色重重蔓延,渲染着一切。
不,不是幻象,亦非真实。
这是过去的片段,远古时空的残留。
就像残留于世的游魂,鸦向漩涡中心飘去,在妖孽青年身旁站定。不相干的世界自顾自的上演着世纪大战的剧幕。时空漩涡中出现一男一女。白袍白发的女子肃穆且庄重,眉目间却不总带了股黑气,红袍红发的男子张扬肆意,邪气凛然。
「天帝,魔尊。」
鸦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如此称呼那对男女。
鸦尚未来得及惊讶,身体便自发的向妖孽青年抱拳请愿,「阁主,在下愿前行。」
妖孽青年微摇头,有温润女声从旁传来,「睚眦,别冲动。」
睚眦?
鸦心中讶异,身体自发扭头,是那个苏子泠翻版,从没见过的大家闺秀架势让鸦一阵恶寒,她所熟识的那女人有着比眼前魔尊还张狂的气势。
很快鸦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温和只是那个女人的伪装,战斗中的她有着比有战神之称的睚眦还疯狂的举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处于另一个战斗中心的妖孽青年皱眉,左手上爆出一个华丽的巨型火圈,右手上翻凝出一把巨大的璀璨冰剑,而后两手一合,惊天动地的爆炸后,他身形一闪把疯狂中的女人捞走而后干脆的吻上去。
……搞错没这还战斗呢吧!
幸亏妖孽青年不是真的急色了,两人分开后女子就恢复神智,出手虽然依旧大气,却留有了的分寸。
鸦所附身的身体则放开了手脚,唰啦啦的出手一片血海。无数的血色战兽从血海中咆哮而起,即使被斩成两截落入血海,不过一两秒又恢复如初咆哮而起。
这比美国魔幻大片还离谱,放闪电的白骨鸟,比山还大的九尾狐,三个头的火焰巨人……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战斗到最后,鸦只看见一道白影闪电般飘香漩涡中心四人,而两个张牙舞爪的巨大身影铺天盖地遮蔽了一切。
她被抽了一藤鞭。
唰啦。
厚厚的浓雾又蔓延而起。
……为什么抽的是胸口脸上好痛?
鸦意识到自己真实的身体有了动静。
该醒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
鸦淡定的摸着自己红肿的左脸,毫不掩饰的盯着机械蛇,心想它是用了多大劲,才能让恢复力如自己,脸都肿的一时半会无法复原。
机械蛇心虚的低头,小小的尾巴尖拼命的甩来失态去,讨好似的蹭蹭鸦,对着猫咪的方向吐吐蛇信。
鸦反省自己过于放松顺便思考了一下刚才梦境的含义,无解,便顺着方向看去。猫咪已经化为豹子,而这豹子还在化形。接着,细密的血雾喷出,包裹着豹子,待其完全干后,一身黑色紧身服,大约一米八高,已经不能称为少年,星眸半阖的青年,显现出来。
少见的黑发黑眸,脱离稚气熟悉而帅气的面庞,大大咧咧的笑容,纯真率直的黑眸。
这个人,鸦认识。
那个已经被认为死了的人,那个祸害了两个女孩子的人。
他抬头,鸦低头。
“欢迎回来,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