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成帝朝,国家上下充满“天人感应”理论的实践课题,在此基础之上,儒家政治迅速发展。因此,中国古代历史上两年多年未曾变化的“儒家政治”成为主导思想。到汉成帝时期,西汉皇帝们一再抵制的“天人感应”理论受到朝野上下的一致认同。正是“天人感应”理论的彻底承认,让儒家知识分子对国家最高统治权有了解释权,并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关于这一点,汉成帝心甘情愿。随着国家政治、经济形势的恶化和衰退,成帝渴望重建一个“强大的汉王朝”,需要“天人感应”理论的支持。
看到成帝信奉“天人感应”理论,王凤在其做了大量文章,就像前面提及的,王凤利用“天人感应”理论将成帝的皇后许氏废除。从此次事件中,看出王凤是个老谋深算的权臣。早在成帝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他的身边就聚拢着一群儒臣,都是王凤的政治盟友,并在意识形态上予以全力支持。多年经营起来的儒家政治流派,此时真正让王凤高兴了。在遇到一场怪异现象,即日食时,王凤身边的儒臣便指点他,这是阴气太重,侵透了阳气。深入世界就是,许皇后至今未产一个皇子,是上天在警示成帝。
王凤在此之上大做文章,上书奏折于成帝,表面上称许皇后给触怒了上天,事实上则是自己的权力斗争的延伸。王氏集团是朝野上下最有影响力的外戚势力。如今,许氏做了皇后,与当年做皇后的王政君很相似。因此,许氏很可能发展自己的外戚势力。这是王氏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为了将其扼杀在摇篮中,王凤主动出击,利用身边的儒臣集团,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皇后许氏废黜。王凤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这是“天人感应”理论的无穷力量,而自己要控制这股力量,就必须让拥有“天人感应”理论解释权的儒臣靠拢到自己身边。
但这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需要一个长期的磨合过程。当时,王凤认为成帝迷信“天人感应”理论,势必会为自己身边的儒臣带来好处,儒臣有好处,自己必有好处。可是,有一点他很担忧,那就是朝野上下儒家知识分子太多,无法一时间全部聚拢到自己身边,更不可能“出同一口气”相助。早在成帝登基的第一年,王凤就尝到儒臣“天人感应”理论解释权的威力。
成帝登基之年的夏天,长安城内雾日极多,有时一连几日大雾不散。成帝很是惊诧,忧心忡忡之下,将谏议大夫杨兴与博士驷胜等大儒请到殿上,问其原因。大臣们经过反复论证,并结合以往雾日出现的原因,一致得出一个结论。大臣们是这样向汉成帝解释的:“高祖有约定,非功臣不能封侯,如今太后诸弟,都没有任何功绩,却个个都封了侯。这违背了高祖的约定。这种局面,是历代未曾出现过的,所以才会天降异相,令长安城终日黄雾弥漫。”
消息传到王凤耳中,惊恐万分。他万万未曾想到,自己坚持的“天人感应”理论会伤害到自己。其身边的儒臣意识到,如果不进行必要的回击,那王凤外戚集团的地位不保,更谈不上自己飞黄腾达了。在此情况之下,儒臣们与王凤商量,别无他策,只能以进为退,背水一战。商量一番之后,王凤拟定奏章,疾步进宫,向成帝请罪,称长安城内终日黄雾,自己有责任,主要是因自己专权所至,现愿解除这些不吉之兆。王凤恳求成帝批准他的辞职申请。
成帝一听,心中至为矛盾,首先,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实现君权的绝对权威,所以必须削弱外戚王氏集团的实力。但是,现在自己刚刚登基,对朝廷事务处于半懂半知的状态,急需一位资深权臣做其左膀右臂。王凤此时提出辞去大司马大将军之职,正击中了其软肋。一方面,成帝希望王凤能辅政,一方面希望王氏势力不要过分扩大,至于“天人感应”理论,成帝持有“自由认识”态度,即所谓“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因此,为了让王凤继续留存在中央中枢决策层,成帝回了一份措辞委婉的回折,称:“朕继先帝基业,水平有限,不明事理才导致阴阳缪错,日月无光,黄雾充塞人间。这都是朕的错,如今,大将军将这些错误都揽到自己头上,竟要辞职归家,这岂不是再次彰显和增加了我的罪过吗?”
这篇文章是写给王凤的,王凤看完之后,很是感动,这是成帝在挽留自己,而且成帝在自我贬低。本来,王凤就打算施展计谋保全自己的官职。现在,成帝如此诚恳,王凤当然欣喜若狂。但他也未忽视一个问题,那就是成帝自己称自己有罪过。如果不帮成帝解掉这的困围,身为权臣的自己也将问心有愧,更不适合自己为官做人的风格。王凤开始酝酿帮成帝“脱罪”的计划。
在这种情况之下,御史中丞薛宣做了解围者,随之而来的,是薛宣一份工整的奏疏传送到成帝的案头。这份奏疏,称成帝无罪,有罪的是地方政府的官员,奏疏中称,“陛下至德仁厚……但国家之所以未能阴阳调和,是因为臣下不称职,对陛下的旨意未执行到位。臣深思熟虑,认为应当是吏多苛政所致,各级地方政府应负主要责任。”成帝看完之后,心中起了波澜,认为地方官员需要整治,而对于自己的罪过,感觉轻了很多。到此为止,成帝是“德政”的代表,因此无罪;大将军王凤是英明的,因此也无罪。至于真正的罪首,全部临驾到地方官员头上。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与“天人感应”理论的较量,就这样结束了。
建始元年夏天的这场政治波动让王凤强烈地意识到:意识形态对国家的影响极其深远,身为外戚权臣,不掌握意识形态解释权将难以自保。成帝信仰的“天人感应”理论是为自己政治服务的。在这一大前提之下,“天人感应”理论才能发展,并影响整个国家。信仰“天人感应”理论成为成帝朝的大风俗,权臣与法家臣子都必须相信“适者生存”的游戏规则。也就是说,谁与儒臣走得更近,谁就有受“天命”保护的权力,使得自己的政治道路越走越宽。
王凤是位老谋深算的权臣,这一风潮他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而建始元年的这场政治风波,让他充分认识到,要想“稳坐泰山”,就必须利用儒臣势力为自己辩护。这是他苦心经营的工程,以使得其要求儒臣薛宣为成帝解了围。不得不说,这是王凤多年经营的结果。
薛宣是从边郡小吏提升为中央朝廷御史中丞的。当时,薛宣是忠实的儒家思想追随者,且品行一流,受到王凤的提拔。后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成为御史中丞。这与王凤的一手提拔不无关系。就王凤来说,在朝廷内培养一批儒臣势力为自己服务是当务之急。经过元帝到成帝,大汉朝廷已全盘肯定“儒家政治”的正统。在此基础之上,王凤有意培养一批儒臣是必然,反映出其深远的政治眼光和成熟的政治手段,是一种审时度势的创举。
王凤培养儒臣集团,显示其高超而出群的政治手段。事实证明,在以后的大汉王朝中,王氏集团利用儒臣势力,牢牢地控制了整个国家的各项大全。河平二年以后,王氏家族势力达到顶点,如日中天。王凤成为汉王朝唯一的权威和掌舵人。刘氏皇族只是一群守在宫殿里的游乐分子,根本无法支撑当时局势,更不必说撑起一片天了。
当时,有一位聪慧的大臣向成帝举荐一人,即现任光禄大夫刘向之小子刘歆,称此人才华出众,能力卓越,“有异才”。成帝欣然召见,在大殿上,刘歆张口便是经史哲学,让人赞叹不已。成帝打算任命他为“中常侍”,即今天的贴身秘书,结果被“左右之人”劝阻,称此事未得到大将军王凤认可。成帝生气,称“此等小事,何须报之大将军?”“左右之人”不敢抗命,只能叩头请求成帝报知大将军王凤。无可奈何之下,成帝只得等王凤的建议。谁知,王凤竟毅然决然地否决,成帝为此伤心不已。
从此事件中,我们便能得出,王凤当时是何等权威,皇帝任用人才之事他都要过问。其实,皇权已成傀儡,外戚集团已是一个隐形的王朝。这王朝一旦浮出水面,即可随时代替真命天子的地位和尊荣。
成帝时期已形成一种政治格局,对权臣有利,对皇家无利。王氏集团顺应了时代,并获得政治上的成功。王氏集团真正诠释了一句话——权力斗争中,只有适者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