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喝点酒么?”刘威葳问。
“还是不用了。”他的酒量不算太好,不过喝点清酒还是不在话下的。但是他今天不想喝醉,也不想让她醉。他希望他们两个都保持清醒,认真的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他不希望今后的日子里还会有那种模糊的,不可思议的回忆。
自从薇薇失踪之后他都要求自己清楚的记得每一件对他来说重要的事件和时刻,虽然记忆有时候不可靠,但书面记载也不见得会强到哪里去。他翻烂了他的记录本,在他认为和薇薇去树林的那天没有记录,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大事儿。除非它根本就没发生过。那天之前之后的事儿都还在,中间也没有纸页被撕扯掉的痕迹,那就只能说明薇薇的确是不明原因失踪,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仍然不能释怀的是为什么每次他回想起那些发生在他身边的大事儿时,关于发生前后的几天回忆总是出于一种模糊状态,不是自己在生病住院,就是在呼呼大睡,头脑不太清楚。再加上年纪小,又事隔多年,他有些不确定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但是今天……
陆丰摸了一下放在邻座上的皮包,里面除了工作笔记还有他的记录本。2009年刚刚过去一半,还没发生什么太多的事儿,新买的笔记本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里面无非是和导师之间的一些问题,间或也会提到她。
她坐在桌对面,拿着菜谱,但眼神并没落在上面,只是盯着侍应吩咐着。另一只手手下意识地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碧玉。
听师兄说她那东西值二十多万。不过陆丰没问过她,也没兴趣问。二十几万而已,二百万,二千万又如何呢?还不是一块绿石头而已。也就比塑料的强点罢了。如果不是人为的贴上那么贵的标签,随便扔在街上可能都不会有人去捡。
身份的象征?身份是什么?不过是种感觉而已。内心缺乏足够的自信,凭借外在的修饰来提高自己的价值充其量只能算事隔挂满珠宝的架子。本身也不见得能和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一样,拥有不菲的价值。可是谁让人们都更愿意靠外在来判断人的价值和品质呢。穿定制高级服装的人一定品行端正么?被高级化妆品修饰的完美无缺的脸上就一定会露出善良的微笑么?谁又能想象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教授在满口的道德良知后面在帮助那些不良厂家做着为害人体健康的勾当,象商人一样惟利是图。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精心挑选的第三任妻子和他的学生在他预定的包间里约会,并且他们看上去及其自然,没有一点不舒服。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拥有足够的力量,比方说金钱、权利、强壮的身体或者不同一般的性能力时,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zhan有你想要的,并明目张胆的羞辱你的手下败将是如何的不堪一击。不过,最奇妙的还不在这里,人们已经把它当作一种权利,只要自己拥有稍微优于他人的一点长处,就会马上拥有这种权利,可以任意的鄙视、嘲笑甚至欺压他人。不管这种所谓的“优势”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或者说可笑:我的皮肤比你的白,我的分数比你高一分,我比你年轻,我家的居住面积比你大……每个人都在不停的寻找自己相对于其他人的优势,一番发现就兴奋不已。只有这样才会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今后的生活。
刘威葳凭的是什么陆丰很清楚。不知是比前任更为鲜嫩的躯体,还有强烈的生存意识。
刘威葳知道自己没办法凭学识考上硕士研究生,但是她可以凭自己丰富的肢体语言获得保研名额。她可以放弃辛苦的来的学习机会,因为她还会得到更多——一个教授妻子的职位。她的知识并不全面,但却有着丰富的智慧。她比她的前两任更清楚怎样才能真正巩固自己的位置,并且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她并不甘心在家做一个家庭祝福,这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在几年时间里她几乎接管了所有王启越参加的项目,俨然一副大内总管的气派。她知道王启越和其他女学生的事儿,但她不在乎,现在已经没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老头子喜欢吃嫩草就让他吃吧,只不过是玩玩,许个小愿什么的,所有的情况都掌握在她手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退一万步讲,就算有朝一日被新人换旧人也不要紧,她可不象前任那样对他的财政状况一无所知,该属于她的她一份都不会防守。而且她还有信心继续当她的纵观。
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这个食物链上的狼,她必须随时保持机警,也许在某个她稍微大意了一点的时候就会被野兽一口咬住,顷刻间撕个粉碎。
刘威葳也清楚,她面对的不是一个看上去文弱的书生,那只是他的外表,其实他也是只狼。只不过尚未长成,力量不够,所以只能先找一张雪白的羊皮披上,露出一双温顺可怜的大眼睛,看上去孤独无助。可一朝时机成熟,他立刻会现出凶残的本性来,抖落他的外衣,露出他锃亮的皮毛和尖利的牙齿。她相信,当他一口咬下去时,牙齿上沾染的鲜血绝不会比其他任何狼少,只会更多。
可她就是喜欢他,至少他现在她在面前还很顺从,偶尔对她的不理不睬她都当作是耍小孩子脾气,没什么大碍。要是真的一点摩擦都没有反倒没什么意思,生活就应该是这样,有点小惊喜,有点小误会,然后才会有点小激情。毕竟他的牙齿还没尖利到可以刺破她的喉咙,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并且是从今晚开始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