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夙面对这个万分疼爱她却又一心将她毁了的男人,此时心里平静极了,她幻想过千万种见面的方式,千万种开场白,唯独没有想到这种。一肚子的矛盾此时都化作乌有,心里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粗糙却温暖的大手抚上了王夙的脸,像是要抚平她心中的伤痕,“夙儿,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他放心地微笑着,那笑容在橘黄的斜阳下竟变得诡异般的温暖。
王夙躲过了他的眼神,同时后退了一步,离开了那只抚慰她的温暖的手掌,再次开口否认:“阁下认错人了!”
脸庞失去了那一份温暖,王夙立刻再次置身于一片冰冷中,这是她不该享有的温暖,因为她不知道这份温暖下,又有几分是阴谋。就像曾经,明明那么疼爱她,最后却毁了她当好人的机会,血淋淋地回忆让人心痛。
王勃仲叹息,“夙儿,你变了……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王夙知道王勃仲今次定不能善罢甘休,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也好,“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谈。”
王夙和王勃仲先后出城,两人施展轻功如飞鸟般从官道上掠过,最后停在了离邺城不远的一处小山坡。
“夙儿,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王勃仲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模样,可是他对着王夙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柔情似水,整体看起来分外怪异。
“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王夙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犀利的眼神对上王勃仲,“为什么要毁了我?”
“夙儿,我就知道你没死!”王勃仲终年有些浑浊的眼眸清澈了几分,象是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张开双手就要将王夙揽入怀中,“夙儿,夙儿……”
“为什么?”王夙再次后退,躲过王勃仲的双臂,“就因为我的出生导致了娘亲的死亡,还是你认为我其实并非你的女儿,是陛下的孽种?”
王勃仲十月上的战场,王夙是次年八月出生。人常说十月怀胎,可一般分娩也就是九个月左右,她只是比一般新生儿多在娘亲的肚子里呆了一段时间罢了,可他们偏偏都认为子桑青是在王勃仲上了战场之后才怀了王夙的,不知中间还发生过何事,王勃仲和皇帝都一致认为她是皇帝的女儿……
她看过费老的笔记,她就是王勃仲的女儿,相比起那些毫无证据的揣测,王夙更加相信费老的医术。
王勃仲虎躯一震,气势凌厉,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温柔,满是恼羞成怒的狂暴:“说!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婉娘!那个贱人,死的太便宜了!”
“什么!”王夙不可置信的望着王勃仲,“你杀了她?”
“我是杀了她,”王勃仲狰狞着脸,强大的气势愈发狂暴,“她仗着自己是你娘的贴身婢女,竟敢偷偷教你《论语》……”
“就因为她教我《论语》,教我‘自所不欲,勿施与人’?”王夙的心弦狠狠颤了一下,就在王勃仲告诉她全天下的人都该死的时候,只有婉娘表情复杂的偷偷拉着她的小手告诉她,世间其实还是有真情的,不要被表面的丑恶所蒙蔽了双眼。
王夙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艰难的抬起头,“那小蝶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在姒水阁过的很好!那天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失踪,不会离开我这么多年……”
姒水阁,京城最红火的青楼……
“你毁了我不够,还毁了她!”王夙周身的力气都消失,有些站立不稳,“也难怪瑾萱公主歹毒,因为她有个更加歹毒的爹!”
王勃仲如同受到刺激的母猫,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就是个孽种,我不是你爹!要不是你那张酷似青儿的脸,我早就杀了你这个孽种了!”
“哈哈哈……”王夙仰头大笑,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到嘴角,这眼泪,真******涩!
“既然你这么恨我……也好,”王夙从腰间摸出那日在杜威手中缴获的软剑,剑光一闪,衣袂割断,“古有割袍断义,今日我便割袍断情。从今日起,我王夙还是王夙,只是这‘王’不再是你王勃仲、王大将军、王大宗师的‘王’……”
“师父说过,只有拥有一颗强大的王者之心才能真正的驰骋江湖。我王夙的‘王’,只是‘王者’的‘王’!”
“我养你十三年,你却说要跟我断绝关系,当真好的很!”王勃仲怒极反笑,“你这孽种,今日你跟我走也罢,不跟我走也罢,都是非走不可!”
说着王勃仲便一记狠厉的龙爪手朝王夙的肩膀袭来,王夙迅速做出反应,向后掠去。
王勃仲眸子里寒光一闪,王夙进步真大,只一个照面便判断出来她已达大乘后期的境界,这等武学天赋,不愧是京城那位的后人。一思至此,心中的怒火更甚,她是那人的女儿!既然没能毁了她,那就将她打残,终身囚禁!
宗师到底是宗师,那霸道的真气王夙是丝毫不敢粘到,只是一个劲儿的躲避。上次有幸杀了费老,一是因为布局周密,乱了费老的心,二则是因为费老本身食用慢性毒药多年,身体大不如前。
眼前的王勃仲不同,虽然有苍老的趋势,可他毕竟还是正值壮年的猛虎,王夙在他面前就像是暴风雨中摇曳的小船,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
在出来之前,她没想到过王勃仲会动手,而且招招致命,王夙自知不是对手,退意萌生。
王勃仲心惊王夙竟能在他全力出手的情况下游走这么久,哪里会让她逃走,使出磅礴的力量一个旋身,右掌力劈而下,王夙抽身不及,右肩狠狠挨了一记,绝美的脸庞痛苦的扭曲起来,下意识的抛掉右手的长剑。
王夙反应不慢,试图用左手反击,王勃仲冷笑一声,瞬间捏住王夙的手腕,“咔嚓”一声,手腕应声而断。
手腕已断,可王勃仲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准备顺势挑断王夙的手筋,坚硬如利器的手指正准备插入手腕,王夙强忍着剧痛,折过身子,抬起右脚猛力蹬踹上王勃仲的膝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