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猝不及防的倒下,并未让安桐回头。错了,我应该改口称他“称心”。他称的是太子的心,其他的一切,难道都不管不顾了吗?
我心中很悲凉很悲凉。
最后,还是派人回公主府找来房遗爱和两个侍卫,才把安梓带出宫。对此我无话可说。我对安梓的家事一概不知,也管不着,但是我就是不舒服。打心里的。
我也很知道一些关于安梓真实的事情,这里唯一的知情者就是称心。可是太子以保护称心的名义从中作梗,我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我能帮安梓多少?能帮他多久?
一切都是未知数。就连为他治病的方子,郎中都开不准。因为每个郎中对安梓的病情都说法不一。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安梓是精神受到了刺激。
这不用大夫看我也能猜到。哪个当大哥的看见自己弟弟和一男的谈恋爱,不会崩溃啊?更何况安梓的弟弟是个超美的正太,他当块宝贝来护着都来不及,现在出来个横刀夺爱的太子,能受得了才怪呢。
药喝了好几贴都没用,安梓始终水米不进。我猜,他多半是要寻死。可是因为这件事就死,也太不把命当回事儿了。
等他醒来后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顿才是。
当然了,我也曾邪念大起,趁着他不省人事之际撕开他的面具。可是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附着。奇怪了这就。
安梓在公主府一直都是书生打扮,包括他这次蒙着面穿黑衣也是如此。既然一直都是书生的易容,那应该是有面具在脸上才对,可是我找了许久都没发现。就差撕开他的衣服了。
还有,我没来得及问他为何任务没成功,人也没了踪影呢,他就倒下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先把病给他瞧好了,再细问也不迟。
这段时间照顾安梓多亏了房遗爱在身旁的支持。
嗯,我觉得房遗爱很有心眼儿就是从安梓身上发现的。我和安梓在府里一举一动都挺亲密,但是房遗爱却从来不怀疑我们俩,倒是房遗直和我一直冷言冷语的,他却看出了端倪。
做贼心虚果然不是捏造的谎言啊,我自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所以无论是从宫里接出来安梓,还是为他跑前跑后的找郎中,房遗爱都是二话没说的忙活着。
我一时没有意识到,他俩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些我所不知的男人间的友谊。因为安梓曾向房遗爱告密我和房遗直私会之事,从那时起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我想的那样大而化之了。
侍候安梓的丫鬟来禀报说,安梓恢复意识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
来到他养病的房间里,我看见安然而卧的安梓此时眼球在不停的转动,手指时不时抽动几下。
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他应该是在做梦。果然,没等五秒钟,他的呼吸声开始渐渐凝重,秀气的眉毛都痛苦的打结了。
“哥,求你了,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不管!哥!别走啊!我求你了……”
安梓惊呼起来,身子不安的扭动着,要极力摆脱梦魇。
下一刻,他在噩梦中惊醒,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喘着粗气。在药力的作用下,他的精神状态好多了,只是大脑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没有解脱出来。
“哥,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还有小桐,为什么也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孩儿不孝,无颜以对爹娘啊。”
他在说什么,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哎,看来是还没完全清醒,自言自语净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可是他眼底的悲伤,却感染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安梓的话中,我和驸马都猜到了一些内容。以前我听安梓提到过他父母双亡,知道他弟弟是安桐。还有,他的姓氏和《隋唐英雄传》里宇文化及是同一个,是真是假我不清楚。
可是这次我头一回听他提起还有个哥哥,而且他的哥哥也离开了他。
这个离开,是死掉了,还是像安桐一样找到心上人之后另立门户了?安梓神志不清,我再接着问他话,他又开始魔怔的胡言乱语了。
该怎么办呢?他老这样糊糊涂涂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公主府收留他只是权宜之计,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担不起责任呐。
正当大家都一筹莫展之际,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安梓带我去过的地下宫殿。地道的出口有很多,皇宫后花园,还有一个我去过的就是他家后院。
幸好,我还记得那个地方怎么走。
追寻着记忆,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座独立的宅子。大门很久没有刷过漆,斑斑驳驳的,加上台阶上的青苔,显得这户人家有些破落,一派冷冷清清的景象。
轻轻叩响门环,等了许久才听见一阵脚步声,一位老伯应声开门。
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胡子头发都斑白了。可能家中很久都没有来过客人,而且从未见过我,所以他略有些诧异。
“请问姑娘是?”
“老伯,妾身是安梓公子的朋友,他托我来贵府上给他的家人报平安的!”
我撒了个小谎。
姜还是老的辣。老伯听了我的话后,并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对我稍作打量,然后又看了看我随身的侍卫。
“姑娘是官家的?”老伯眯起眼睛,露出不易察觉到的凶狠。
“是的,但是妾身与安梓公子是好朋友,昨日他曾托我办事,现在正在寒舍做客。”
我继续撒谎。
“姑娘你找错了,鄙府上没有人名叫安梓的公子。”
老伯不肯承认,然后关上门。
我有些纳闷,我明明没有记错啊。而且我一路上也打听来着。是不是这个老伯不相信我啊?怕我是坏人?
我不死心,再次叩门。
不一会儿,那个老伯再次打开房门。
“姑娘,老朽说过了,府上的确没有安梓公子这个人,怕是姑娘记错地方了。”
门一开他便主动和我说。
我眼珠子一转,微笑着问道:“那总该有宇文公子吧?”
老伯一愣,顿时向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既然姑娘有事,就请进吧。”
随着老伯带路,我发现一个很没面子的事情。如果拿我的府邸和这座宅院比是狗窝的话,那人这里就是大观园。
真是别有洞天的感觉。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假山流水,廊厅环绕……这景致,真是美不胜收啊!可惜我没去过苏州园林,否则就可以拿两者来比较了。
我词穷,找不出更多的词汇来描述,可是,这里比皇宫的后花园还要美不止十倍。我忽然想起安梓和我说过,他的祖父是一位建筑设计师。既是如此,那也就见怪不怪了。
“老伯,这宅子简直太美了!”
我情不自禁的感叹安梓的家世。
虽然门庭的外表看上去破落不堪,但是内里却是另一番生机盎然的景致。秋高气爽的天气,院子里更是各个品种的ju花竞相开放,蜂虫鸣叫。反而衬出雅致与幽静。
只是,家中人丁似乎不兴旺,走了半天,都没有见到其他人。
穿过曲径通幽的小路,我们到了宅子的核心位置,也就是府中人们的生活区域。
老伯招呼着一个人的名字,不一会儿过来一位中年女子,将我领进一间堂屋为我斟茶摆座。然后老伯离开了。
看摆设这间是客厅,但是比一般人家的厅堂要大很多,可只有我一个人略显得空旷。
“姑娘登临寒舍未曾远迎,还望姑娘海涵。请问姑娘贵姓?”
打从门外进来一位中年男子,向我作揖问好。估计他看出来我的身份显赫,可我看不出他的身份是何人。
“免贵姓房。冒昧前来,还望先生莫见怪。”
我说的是夫家姓,要说姓李,恐怕吓到他。
但是,我忘记宰相的姓氏也很惊人。
“姑娘多礼了。姑娘莫非是……宰相房大人府上的?”
我彻底无语了,早知道还不如说姓李呢,至少也是个普遍至极的姓氏啊。
没办法,我只好点点头。
“在下是府上管家汪大志,府中的大小事情公子都交予在下管,所以房姑娘有事和在下说便可。”
“先生不必客气,妾身来这里不是有事相求。而是来给你们为宇文公子报平安的。”
管家眼神有些迟疑不定,他想了想,问道:“恕在下冒昧,您说的宇文公子是我家二少爷还是小少爷?”
“是二公子。不过小公子也平安无事。”
我平静的说。
“什么?您见过小少爷?!”管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重重的点头。
管家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地,彷佛我是万人景仰的曙光女神一般。就差对我顶礼膜拜了。
“小少爷他,真的没事吗?二少爷他那天刚回来,看到小少爷留下的信又匆匆离去。这一走许多天我们都在担心他,可他的事情我们从来都不敢过问。”管家的样子很是无奈,“二少爷不在家的日子都怪我们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公子。可是,他们是官兵,我们哪敢拦啊,呜呜。”
哇塞,管家竟然“呜呜”的当着我的面哭了。怎么说他都是三四十岁的大叔了,弄得我真是尴尬的要死。劝也不是,不劝还不是。
“这个……先生,您别激动,小公子他并不是被坏人捉去了,他现在很好,二公子他也见到小公子了。可……汪先生,冒昧问一句,您知道大公子他现在住在哪儿吗?”
我一犹豫,决定还是对他们隐瞒安梓的病情。关键是,如果能找到安梓的大哥并带他去看望安梓,安梓的病情可能会很快好转。这样一来,我也能给他家人一个交代啊。
“大少爷?这……恕在下不能直言相告。”管家突然冷静下来,“那二少爷他现在可好?”
不能直言相告?难道说,还有什么隐情吗?直觉告诉我,事情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汪管家会将话锋转到到安梓身上来。
完了,我必须撒谎。因为安桐的事他们已经很自责了,若是再让他们知道现在安梓目前的状况,恐怕会更加愧疚不安。
“二公子他现在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完,估计事情办完之后就会回来。这次妾身前来便是要告诉先生这件事。”
“房姑娘一定有事隐瞒在下。我们少爷他,从未有过让朋友登门报信儿的习惯。”汪管家说。
这个人真是的,就不能难得糊涂一回吗?我连宰相府都扯出来,还怕我不害安梓不成?为什么非得刨根问底呢?
“汪先生,您若是对我放心,就别再多问了,总之你们二公子他现在平安无事。其他的,恕妾身也不能直言相告。”
我声色俱厉的对汪管家说。
而他看到我严肃的表情之后,也不敢再多问。只是拱手说抱歉,还说照顾不周请我海涵。之后我便离开了。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我忽略了一点:安梓是因为弟弟被太子抢走才变成现在这样,而我就是罪魁祸首。但是还有一点我无法说通,那就是关于安梓的大哥。
我的生活因为安梓全都乱套了。
从一开始登场就是宫女淑儿买凶杀人让他要我的命,然后是我和房遗直私通被他告密,他对我解释说房遗直是在欺骗我,而真相似乎也真是那么回事儿。现在轮到他弟弟因为我的无意“撮合”甘愿做太子的娈童,他自己也陷入怔仲。
他的出现,似乎是一种必然。现在回头看这一年间发生与他有关的事,好像都存在一定的联系。
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