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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羊入虎口(1)

骄阳似火,烈日如荼。

一片尘土飞扬中,一个人影儿踽踽而来,恍恍惚惚,飘飘荡荡。身上的单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然后又干,就再也没湿了,盐渍渍的。脸颊和额头被袖口擦拭了不下百遍,开始焦红,蛰疼。

干裂的嘴唇仿佛大旱百年的田地,但现在却挂上了一丝笑容,一面望子在前方挑起。

最先看到的是树荫,一大片的杨柳树看了个饱,心也凉爽了许多。最先听到的是蝉语,蝉声如沸,声音高亢而又嘹亮,声浪由一边滚向另一边,又自那一边滚回到这一边,一浪高过一浪,一叠赛过一叠。

道边设亭施舍茶水果蔬的是个年轻公子,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俊秀公子。准确来说不是施舍,应该算是交换。只要你有拿得出手的绝活展示出来,就可以喝一肚子茶水,吃一肚子的果蔬。甚至一句话,一个故事,一段传闻,只要是能说得出口的都可以。

这是这位俊秀公子的信念,也是他所要告知别人的,一个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自强自爱,所需的一切,更要尽自己所能去争取,而不是去乞讨。

排队的多是附近的乞丐和过往的路人,他们的脸写满的是兴奋和尊严,而他的脸上一直是愉快的,一种源自内心,最朴实纯真的愉快。

林云飞虽然囊中羞涩,但是却打消了讨要的念头,他也在排队,一瞬间,他心中满是感激与力量。

排在前面的是五个乞丐,他们合在一起,打了一套棍法,林云飞没有见过,也看不出有何厉害之处。接下来是两个商人,他们一个讲了家乡一个男孩打小随父经商,长大富甲一方的故事,一个讲了商场上的“贵出贱取,薄利多销”的经商之道。之后的又是六七岁一个小男孩,年轻公子一听小男孩父亲病重,卧床不起,赶紧让身边佣人包了五两银子,又把食物取了两份,送那小男孩儿回去。

轮到林云飞时,那年轻公子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虽然满面风尘,倒也是英气勃发,似个青年才俊,因问道:“兄台一路辛苦,可曾读过诗书么?”林云飞道一声客气,说道:“少年时读过几年,粗知一二。”年轻公子说道:“兄台不必过谦,在下数年前偶然得到一个上联,未有下联,苦思至今毫无所得,心中好不难过,兄台可有雅兴?”林云飞少年时也曾上过对课,也算有些天赋,因笑道:“既如此,在下也不怕人笑话,不妨说出来共同参详。”

年轻公子说道:“兄台听真,这是一个上联‘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林云飞惊呼道:“这还是一联拼字顶针联呢!”年轻公子说道:“正是如此,只因其中机巧甚多,是以时至今日,不曾对出下联!”言辞之间,颇有遗憾之意。

林云飞苦思良久,终是不解,愧然说道:“在下才疏学浅,也是……”一语未了,却听身后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林云飞一听心想:“这不刚好就是这下联了么?”转身一看,却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麻衣青年,生的是眉清目朗,仪表堂堂,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心知告诉自己下联的就是他了。

林云飞把那下联说出,那年轻公子抚掌称妙,“真乃绝对!兄台大才,解了在下心中一个疙瘩,堪比救了在下一命!”说着便要身边佣人包了二十两银子,递与林云飞。

林云飞说道:“这对联实是……”正要说出是那麻衣公子对出来的,却见那麻衣青年连连摆手,硬着头皮话锋一转,说道:“实是我偶然得到的,算不得真才实学!”又说道:“我也不会讲故事,不如我也打一趟拳吧!”一套拳法转眼之间打完,林云飞在那草亭中挑了一个西瓜,道声谢便走。

“留步!”年轻公子手中托着一个大西瓜和二十两银子,塞到林云飞手中,说道:“微物不堪,还请兄台收下,另有二十两银子,冒昧请兄台替在下问候那边的仁兄!”说着向那麻衣青年遥相拱手问礼。林云飞不便拱手,只是微笑着向那年轻公子再次道谢,转身和那麻衣青年相视一笑,一道去了。

暮色四合,星垂平野。

白天的热气已渐渐散去,晚风和畅的竟让人觉察不到一丝吹拂的痕迹。百里远山化作了天边的一道石阶,万顷麦田混成了脚下的一片苍茫。点点飞舞的火光,是麦田里的萤火虫。阵阵盈耳的虫唱,是长草间的蛐蛐。

林云飞与麻衣青年坐在土坝上,心胸为之开阔,精神为之振奋!

“小时候我常常会这样一个人坐着!”麻衣青年轻轻地说着。

“这种感觉实在不错,能吃着西瓜也许感觉会更不错!”林云飞悠悠的说着,突然坐起身子,把西瓜扔给麻衣青年一个。

二人在石头上把西瓜一磕,“咔”的一声脆响,就碎作两半,一半捧在手里在石头上又是一碰,就碎了五六瓣出来。

入口甘甜清爽,二人不自觉称赞了一声,林云飞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今天那对子对的真好,我就想不出来!”

“**********罢了,何足道哉!”麻衣青年赧然一笑,放下手中西瓜,抱拳说道:“在下上官谊,还未请问兄台姓名。”

林云飞突然一怔,嘿嘿一笑说道:“可不是么,这倒给忘了。在下林云飞,今日多承上官兄相助。”上官谊说道:“过奖了!能与林兄结识,幸甚幸甚!”林云飞说道:“对了,今日那位年轻公子,上官兄可认识吗?”上官谊说道:“不认识,那位公子慷慨仁义,可惜他当时不得便,未能结识实乃憾事!”林云飞也有同感,因说道:“不如明日你我同去寻他,如何?”上官谊抚掌叫好,说道:“正有此意!”林云飞又说道:“对了,临走前他还送我二十两银子,要我替他请你喝酒呢,不知附近可有酒楼么?”上官谊说道:“离此五里多,有一家潘家酒楼,酒菜都还不错,不妨同去那里!”

二人胡乱的吃了一些西瓜,星夜迤逦来到潘家酒楼。那潘家酒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二人在楼上寻了个安静一点的座位靠窗坐下,一面喝酒一面闲谈。林云飞这一路与上官谊相谈,无意之间得知乃父在他尚未出生就已过世,母亲指望他用功读书,将来谋取个功名。林云飞说道:“令堂想的不无道理,如今的年月,读书倒比江湖草莽强上许多!”上官谊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只是半年前无意之间发觉家父之死颇多蹊跷之处,我立志要学好武功替父报仇。”“还有这样的事?”林云飞惊异的问道,“现在可有线索了吗?”上官谊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我在刑部有个朋友正帮我调查此事,只是至今未有线索!”

林云飞说道:“父母之事,理应尽心竭力!上官兄也不必急在一时!”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不如我回家后,求我爹爹帮你在江湖上打听此事,我爹要是应下了,此事也就有了眉目!”上官谊见他如此心热,喜逐颜开,因说道:“不知令尊是哪一位,改日定要前去拜见!”

“枫林堡,林啸天!”林云飞自豪的说着。

上官谊大吃一惊,仿佛见到了皇帝一般,江湖人眼中,林啸天就是武林中的皇帝,他虽然初入江湖,但是林啸天之名却是如雷贯耳,听过绝不下一百遍,“原来是你,可是你不是……”

林云飞长叹一声:“一言难尽,我也是刚从鬼门关里绕出来!”又把自己如何被赵枭掳走,自己如何逃出备细的说了一遍,只是有关公孙侯的那些事一概不提。上官谊听了一阵唏嘘感叹,“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历经此番磨难,怕是要天降大任也未可知呢!”说着与林云飞同饮了一杯酒,二人说了这些心里话,彼此关系又是亲厚了许多,不自觉间两斤酒已然下肚。

言谈正欢时,突然一个穿戴齐整的青衣汉子拱手说道:“打扰二位公子,不知哪位是枫林堡的林公子?”林云飞抬头一看,只见那青衣汉子笑脸相迎,却不认得,拱手还礼说着:“在下便是!不知阁下是哪位?”那青衣汉子微微一笑,忙拱手施礼,“林公子,我家主人请您过府一叙。”林云飞不想这恭谨有礼的汉子却只是一个下人,更加猜不出他说的主人是什么人,与上官谊面面相觑,因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那青衣汉子说道:“公子恕罪,小人不便说,我家主人只说他和林庄主过从甚密,公子一见便知!”

林云飞见说,狐疑不决的心突然定了下来,“既如此,那就引我二人同去!”青衣汉子瞅了瞅上官谊,又瞅了瞅林云飞,面露难色,嗫喏着:“我家主人只请公子一人,小人不敢擅自做主!”林云飞心想也是,不由得心中犯难,却听上官谊说道:“兄弟只管去吧,现在天色不早,我再不回去只怕家母担忧!”林云飞心中又喜又愧,付了酒钱,送了上官谊一程,同他又说了些惜别之词,相约明日在此地相见,同去寻那年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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