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夏上车之后,便打了一个电话给穆熙,告诉他她会接那部戏。
也就是那部由司空景作为制片人的戏。
她给了自己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她总要让自己真的去实践,也总要让自己先相信,她确确实实可以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做到不为所动。
无论这个人是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她的轨迹都不会被改变。
工作、生活、感情,都不会起任何变化。
天色渐暗,车子平稳地驶上高架。
她挂下电话,静静地看着夕阳渐下。
蕴去的落日,如同刚刚分开前司空景眼底的沉暗。
身边正在开车的封易修这时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回过头。
“夏夏?”封易修望了她一眼。
“嗯,”她笑了笑,“哥。”
“晚上真的没事了?”他温柔地笑了笑,“已经提前好几天和你约好时间,可是还是怕会有什么变故。”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的工作信条。”她说,“与家人有关的一切,全部排在工作事宜之前。”
“那就好。”他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方向盘,“我晚上有个关于新书的会议一定要参加,你嫂子现在是怀孕后两个月了,应该说是最要小心看护,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她哥哥疼惜嫂子是出了名的,她二话不说便点了点头,“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嗯,我最晚零点一定会到家。”封易修说,“等我回来,你开我车回公寓。”
封易修将她送到小区后便离开,她上楼按了门铃,便听到门里一声温柔的应声。
“夏夏?”门里叶天晴将门打开,连忙朝后让了让,“快进来吧。”
“嫂子。”她转身关上门,挽住叶天晴的手臂,“你动作慢些,我哥今天晚上要去开个会,特意把我抓过来好好护着你。”
“哎,他这个人就是麻烦……”叶天晴摇了摇头,虽是责备丈夫多事,脸上却也露着甜蜜,“你是不知道他平时每天在家,我根本被他管得连一点人生自由都没有,连想起来倒杯水他都不允许。”
封夏听了忍俊不禁,“能被人捧在手心里,谁愿意自己去经受风浪?所以了,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在他手心里过一辈子,不好吗?”
叶天晴也笑,在沙发上坐下后看着她道,“夏夏你那么忙,硬还让你过来,真的不好意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将毯子盖在叶天晴身上,“你坐着别动,想要做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帮你去做。”
“你晚饭吃了没?”叶天晴想了想,“微波炉里有中午留下的饭菜,热一热,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好了。”
吃过饭,两个人便坐在沙发上聊天,封夏已是好一阵没有来过哥哥嫂子家里,边说话边朝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墙壁上时,忽然发出惊叹声。
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像,色泽十分柔和,画上是封易修叶天晴夫妇站在一起的样子,临摹得相当传神。
“这幅画是你哥哥让人画好送来的。”叶天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神色温柔,“前几天家里在大扫除,我和他一起挑了几张照片,他就选了一张做成画像。”
“这张照片是不是在佛罗伦萨拍的?”她回过头。
“嗯,”叶天晴点了点头,“度蜜月的时候,这张是在阿尔诺河旁拍的,当时我就很喜欢。”
她没有说话。
叶天晴意识到气氛突然有些沉暗,再看她脸上的神情,其实一下子已经联想到了什么,正在努力组织语句的时候,却见她复又开口。
“真的很美。”她语速缓慢,像是在回忆,“那时候看到夕阳倒映在河面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震撼了,你知道,世界上的自然景物在你面前呈现最美的感觉的时候,是不能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
“我当时就在想,我一定会再去那里,和我爱的人一起,就连迟暮、只要健康允许的情况下,我还是会去的。”
那是她一生到此最幸福的时候。
美景、人和、誓言。
就像一场梦,她屡次梦起,多么想要摆脱,却也没有如愿以偿。
“夏夏,他回来了,对吗?”叶天晴这时看着她开口,“我看新闻看到你演唱会的时候,他做空降嘉宾和你一起合唱。”
“嗯。”她拿起桌上的水杯。
“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嘴。”叶天晴想了想,“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没有你,或许我现在就不能有足够的勇气陪在你哥哥身边,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你也能幸福。”
顿了顿,叶天晴又说,“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
她喝完水,将杯子放回茶几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所以,如果不爱了,就不应该再在一起了,对不对?”
叶天晴一怔。
她却没有再说下去,这时从沙发上滑坐下来,轻轻靠近叶天晴的肚子,笑吟吟地说,“宝宝,你姑姑来看你啦。”
叶天晴低头看她,任由她自顾自地和肚子里的宝宝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她不再是立于万人舞台之上的天后,不再是在媒体大众面前坚不可摧的艺人,更不是那个从20岁起,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封夏。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子,调皮、活泼、温柔,脸上也会露出像小孩子一样的神情。
是比谁都需要一个懂她的、爱她的,更能够保护她的人来陪伴她的女孩子。
叶天晴看了一会,心里倍觉怜惜,轻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新戏将要开拍的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是戴宗儒和单叶的小儿子戴二胖的生日,封夏原本那天晚上是有工作的,可仔细思虑了一会,还是赶了过去。
生日宴没有设在外面,而是戴家自己在家里办的私人小小聚会,请一些与主人极为亲近的朋友来。
封夏赶到的时候,晚餐已经进行了二分之一,她进屋之后跟所有人打招呼抱歉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见那个本以为一定会在场的人。
原本一早做好的心理建设,现在看来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戴二胖小朋友,生日快乐。”她这时将赛车模型的大盒子在茶几上放下,走到戴二胖身边、在那张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跟夏夏姨妈说谢谢。”戴宗儒温柔地看着儿子。
“谢谢夏夏姨妈~”戴二胖胖嘟嘟的小手挥了挥,咯咯地朝她笑。
“夏夏,来,快坐。”单叶从厨房里端了盘子和菜出来,招呼她坐下。
她在椅子上坐下,一看菜色都是十分符合自己胃口的,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这满桌的菜估计不合二胖寿星的胃口,倒是都很合我的胃口,过几天我庆生,再来这一桌好了。”
在场的其他人这时脸上神色隐隐含着笑,戴宗儒不动声色,和妻子单叶对视一眼后,侧头看向大儿子戴泽。
“夏夏姨妈,你猜猜看,今天的菜是谁做的?”戴小胖歪头说。
“应该不是你妈妈。”她夹了菜,尝了一口,开心地点点头,“按照常理是你爸爸才有这样的好手艺。”
“答错了。”戴小胖一本正经地指出,“夏夏姨妈,这些都是司空叔叔做的菜,爸爸今天有一个紧急手术,来不及回来做菜,所以是司空叔叔帮忙的。”
她的神色微微一僵。
“爸爸,”戴小胖这时侧头转向戴宗儒,“司空叔叔好可怜,做了那么多菜,一口都没有吃就去书房继续工作了。”
戴宗儒神色平稳,“嗯,爸爸留了菜给司空叔叔,等会送进去给他就好。”
“夏夏姨妈。”戴小胖又看向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你可不可以送些菜进去给司空叔叔?”
她垂了垂眸,半响放下筷子从椅子上起身,点了点头。
轻轻扣了两声门,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应声。
她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握住门把,打开了门。
书房里,司空景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电脑和一堆文件文档。
他抬头见她进来,只是神色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伸手理了理,将桌上腾出一块地方可以方便她摆放。
她走到桌边,在桌子上放下托盘。
“谢谢。”他点了点头。
她微微一扬唇,礼貌而得体,转身慢慢朝书房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却听到身后的他突然开口,“后天进组,《声色》的剧本你看了么?”
“看了,”她背对着他,公事公办,“剧本不错。”
他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不徐不缓,“如果对剧本有什么异议,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是我回国后第一部担纲导演的电视剧,并且,同时担任制片和导演,也必然会有不够缜密之处。”
原来这部剧的导演也是他。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我倒是认为不会,你在好莱坞也担纲过导演,回国后面对电视剧这样的难度,应该不是问题。”
“菜还合胃口吗?”短暂的沉默后,他身体向前,伸手拿起筷子,“这几年在国外,都是自己动手做菜,长时间下来,应该比以前的味道更好一些。”
她依旧没有回身,开口时声音还略有冷淡,“还没尝过……不过我现在喜欢的菜色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估计不会很爱吃。”
他等她说完,不急也不躁,“嗯,以前喜欢吃辣的,或许以后就会爱吃甜的,所以,以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也喜欢,以前讨厌的不代表现在也讨厌,是这个道理吧?”
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菜,英俊的脸庞上薄唇微抿,“人都是会变的,自身在变,心境也在变。”
她听得脸色愈加冷淡,伸出手握住门把,就想要离开。
他放下筷子,这时推开椅子,朝她走去。
她因为一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他便走到她的侧面,看着她的侧脸,淡声问,“下午接你走的那个男人,是楼弈,对吗?”
“如果不是他,是谁?我这几年不在国内,对国内的娱乐圈不是很了解,出了哪些新人,捧了哪些当红的男艺人,都不是很清楚。”他长长的腿交叠,背靠在柜子上,看着她。
这么长又带有深意的一段话,在他清淡又磁性的嗓音里听起来更是格外意味不同,她这时侧过身,看着他道,“我认为,其实这些和你没有多大关系。”
她的神色冷静,目光波澜不惊,“这些年,我与谁谈过恋爱,喜欢过谁,圈中人或是圈外人,应该都与你没有太大的干系。”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况且,自由恋爱,谁都没有必要为一个人守忠,纠缠一个人不放,对吧?”她说完,朝他莞尔一笑,刚要伸手打开门,门却从外面打开了。
戴泽这时从门外探进来半个头,看着他们,“夏夏姨妈,司空叔叔,现在要给二胖切蛋糕唱生日歌了,爸爸让我叫你们出来。”
“好,稍等。”
没等封夏说话,司空景却低声开口、声音微微带有一丝蛊惑,“小胖,你现在可以转过头,或者关上门吗?”
戴泽二话不说,立刻将门重新合上。
“你……”
她身体未动,却突然被他一下子扣住手臂,拉到身前。
“你最好说实话……”他用力度适中却又不能被轻易挣脱的力气握住她的手臂,这时低下头,在靠近她嘴唇极近处、炙热地厮磨,“今天接你走的人,是谁?”
她瞪大了眼睛,蹙着眉立刻想要退开。
他控着她的手臂,也不等她回答,薄唇一张、便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将近覆灭的感觉。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时隔五年,他们再次毫无距离。
几秒的窒息后,未等她推开他,他便已经松开她。
“抱歉。”他英俊的脸庞上,刚刚微微席卷起的怒意早已不见踪迹,只有灯光打下所隐留的半边阴影。
说完这两个字,他微微抬起手,轻轻抹去她嘴唇上小小的血色开口。
她站定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等他的手离开。
彼此无言相对,房里的气氛安静而奇怪,渐渐的,她的神色终于也恢复如初。
“那天来接我的人,是我哥。”她这时微微侧身,“我告诉你这个、并不代表这个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管制,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她的手握上门把,打开门前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 “你不会愿意勉强我的,对不对?”
她说完,转身离开。
即使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怎么样重新进入我的世界的方法。
可是如果我的世界不对你打开,那么……你也没有办法进来。
所以,司空,不要勉强我。
“咔嚓”,书房的门慢慢合上。
司空景站在原地,听着封夏向二胖抱歉、与戴宗儒单叶告别离开的声音,听着门外不久后传来的大门开合的声音。
他站了一会,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该庆幸的是,刚刚他吻住她的时候,她至少对他依然是有情绪上的波动的。
可他也应该明白,她对他所表露出来的情绪里,绝大部分是她对她自己的懊恼,还有,那一小部分对他的不为所动。
至少,无论哪一部分,都并非是爱、或者恨,不是这两种可以让感情起死回生的感情中的一种。
书房门这时重新被打开,戴宗儒慢慢走了进来,反手合上门。
“司空。”戴宗儒走到书桌前,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口气轻巧,“你刚刚干什么了?竟然可以直接把人给气走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明面上纯良无害,背地里最会给人一刀,其实他们都错了,只有我知道你才是把这个特长能够发挥到极致的人。”戴宗儒见他不说话,笑意更是直接显露了出来。
他这时放下抚在眉心的手,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你要我怎么解释?我是真的被她气疯了。”
看她这样冷静地面对自己的质问和故意的恶言,看她面对自己丝毫不为所动、就像看陌生人的态度,看她说她与其他男人的相处与自己毫无干系。
如果说他离开的五年,全部仰仗的是对自己的自信和对她势在必得的豪赌。
那么直到刚刚这一刻,他才真的开始感到害怕了。
她竟然会告诉他,让他不要勉强她。
所以,司空景,如果她是真的,已经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进入她的世界了,你该怎么办?
“那我真的更好奇了,平时看她和叶叶相处,倒还真的是毫无攻击力的样子。”戴宗儒思索片刻,扬了扬眉。
“你不了解她。”他这时抽出一根烟,点燃后靠近嘴唇,“她是那种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只会依据自己原则去做,哪怕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人。”
“看得出来,她很倔强。”戴宗儒伸手将烟灰缸递给他,“所有事情当中最难修补的就是感情,所以……慢慢来吧。”
“嗯。”他微微垂了垂眸,伸手掐灭了烟。
《声色》。
这是部具有太多太多头衔的电视剧。
由司空景作为导演和制片人回归国内娱乐圈的第一部作品。
由天后封夏担任女主角。
由目前人气超高的男艺人木禾担任男主角。
作为年度最被期待的情感大戏,仅仅是之前的一个开机仪式,都让现场差点失去秩序。
最主要的热点,必然是司空景回归。
而另一点值得一提的话题是,由于楼弈更多的时候是在歌坛发展,木禾已经渐渐被形容成影视新小天王。
在这个剧组里,有红到发紫后突然离开的天王VS现今的新小天王,有曾经被拟为最般配情侣的绯闻对象。
处处是话题。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演员正式全部进组,开拍。
入组之后,封夏按照顺序定完造型,顺利完成定妆照的拍摄后走出摄影棚。
视线一扫,便看见不远处司空景正握着剧本,和其他工作人员站在一起讨论布景。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这时侧过脸来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皆是毫无波澜。
像是之前那天在戴宗儒家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和身旁的人说话,她也朝他微微点头,朝另一边走去。
挥去脑中的繁杂,封夏一路走到休息座位上等待开拍,刚刚侧身想跟助理说几句话,便看到不原处好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围着一个人、全部都笑得前仰后合。
“有这么好笑吗?”被围着的那个人这时从女孩子堆里慢慢走了出来,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挂着痞痞的笑容,“不就是少说了一个字吗?你们思想怎么都那么不纯良?”
言罢,女孩子们笑得更欢,望着他的眼神俱都十分热烈。
片场里这时随之响起了窃窃私语,其他演员和助理,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脸上全部是难以言表的激动。
“木禾真的好帅啊!”一旁一个小助理这时小声感叹道。
“是啊,真的好帅,而且又很容易搭上话。”另一个小助理这时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其实司空景长得更帅,可是我总觉得他比以前更难接近了。”
“哎,那是男神级别的,你就别肖想了,能看看就不错了。”
封夏对木禾从来就没什么兴趣,这时听完身边的话,淡淡收回目光,拿起水杯喝水。
“Summer。”她刚刚喝了两口,便听到面前有人叫她。
放下水杯一抬头,便是刚刚那个被女孩子围得热烈的木禾已经走到了面前。
“久仰大名,很高兴能和你合作。”木禾风流倜傥地朝她笑了笑,语气里难掩随意地开口。
没等她说话,对方还忽然将手轻轻放在左胸口,做了一个足够让一大片女孩子被迷倒、优雅的礼节。
“同样期待和你的合作。”她没有伸手、也没有起身,只是坐在位子上淡淡一笑。
木禾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的淡然神色,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异色,这时突然转身,对着不远处正在和其他演员说戏的司空景叫了一声,“导演。”
封夏看得一怔,连同剧组的其他所有人也都全部怔住了。
“导演,之前见面的时候我就忘了说了,谢谢你给我选的女主角。”木禾双腿交叠,语气轻佻,“虽然我知道这位女主角以前是你的绯闻对象,但我觉得你一定不介意她现在和我搭戏吧。”
剧组的所有人这时都由刚刚的震惊变为了隐隐的振奋,彼此不能控制地交头接耳起来。
要知道,以前司空景在的地方,是绝对没有人敢直接直呼他的名字的。
木禾的后台据说是与黑道有关的,他从出道到现在的时间相当短,红得发紫的同时,也因为言语放荡大胆一路得罪了不少人,桃色新闻不断、打架吸毒的新闻也不相上下,但由于后台实在太过强硬,几乎没人敢与之对峙、只能百般容忍。
而现在,他竟然敢直接挑衅上了所有人心中神祗一般存在的司空景。
封夏看着面前轻佻放荡的木禾,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神色微微有些复杂地看向了司空景。
司空景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手里的剧本放了下来,面色平淡地问身边的工作人员,“他是谁?”
全剧组立刻都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声。
“是男主角。”工作人员忍着笑回答司空景。
“哦。”司空景点了点头,才看向木禾,“抱歉,我当初定剧本的时候,不认为国内近期有什么出色的男演员,就把男主角的甄选留给了其他工作人员去做,现在看来好像当初那个决定不太正确。”
木禾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绿了。
“……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吗?”司空景目光淡淡落在木禾的脸上。
他面色沉静说话的样子着实太有压迫感,木禾刚刚几乎要撞破天的盛气凌人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见木禾不说话,他目光更不在对方脸上多留一秒,转身便朝前。
“我有问题。”木禾这时双手抱着手臂,吹了声口哨,突然又说,“导演,我想问一下,有没有激情戏?我忘记剧本里到底有没有了,如果没有的话,我能不能申请加激情戏?”
司空景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封夏看着木禾的眼光已经相当厌恶,这时刚想出言不轻不重给他一句难堪,谁料司空景的反应更快一步。
“你想加,可以。”司空景半侧过身,风轻云淡,“男主角与女主角没有任何亲密戏份,因此,要加可以加和女配的。”
封夏刚刚一口气屏息着,这时却忍不住侧过脸扬了扬唇。
这部剧的女配,为了符合剧情题材……特意选了一位长相实在不怎么好的大龄女演员。
那名女配角听到此话,看向木禾的眼神则是快要冒出红心来。
所有的人都压低声音低笑了起来。
司空景不冷不热的最后一击、彻底让对方没了任何声音,木禾哪里受过这种气,却又不知如何反击,冷着脸便拂袖而去。
“我刚刚看了看,剧本有些地方是有点问题。”等他离开片场,司空景这时说道,“主要演员集中,今天延迟开拍,先对剧本进行重新修正。”
休息室。
封夏看着手里的剧本,听着耳边低沉的话语,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司空景这几年离开,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的一点,就是对工作一丝不苟的严苛态度。
针对剧本的讨论从下午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十点,其他的演员的部分终于结束离开,休息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这样的独处,因为是在工作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却也无暇让她去想更多,只是纯粹以演员与导演的方式相处,交换彼此对剧本的意见。
曾经那样炙热热烈爱过的人,现在正坐在自己面前以最平常的态度与自己交谈。
浮生如梦。
“抱歉,我有个电话。”讨论直到零点的时候,他淡淡看她一眼,拿起电话朝门外走去。
等他离开休息室,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好不容易暂时松了下来,趴在了桌子上。
接连几天背台词背通宵,她人一松下来,困意便汹涌而来,头枕在手臂上枕了一会,便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身上有柔软的布料覆盖上来的感觉,她手指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身后正将外套盖在她身上的司空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谢谢。”她从桌上伏起,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他亦淡然自若,这时将外套挂在臂弯里,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摸出了一根烟。
“介意吗?”他将烟握在手里,淡声问她。
她心中一动,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他点燃了烟,调整了姿势,不让烟朝她的方向飘散。
她静静看着,也不说话。
他抽烟的姿势,从来都很漂亮,可从前与她在一起时,她没有机会看到他抽烟,如今再一次见到,却觉得他抽烟抽得格外凶。
而且那拿烟的姿势里,隐隐有一股落寞。
“明天是你的生日。”他将烟蒂在烟灰缸边缘微微点了点。
“嗯。”她轻声咳了咳。
“打算怎么过?”他看着她,平静地问道。
“应该和楼弈、蒋宜他们一起过,他们帮我策划了派对。”她回答。
他的眸色,在烟圈里,看不清明暗。
良久的安静,他将烟掐灭,重新翻开剧本,“嗯,玩得开心。”
司空景说完这五个字,便没有再说多余的其他,只是低头继续对手头的剧本进行修改。
封夏看着他沉静的神色,一时心里那种自他回来后便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又翻涌上来。
所幸,如此几句对话,也让她刚刚的困意随之消失,便拿起笔继续刚刚未完的修改。
两个人几乎熬到半夜,才完成对剧本不合情理的地方意见统一,司空景用笔记本将修改意见用邮件发给编剧,让编剧进行修改。
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已是半夜两点,微暗的路灯下,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开口,“生日快乐。”
她侧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静静的。
零点已过,这新的一天,是她二十六岁生日的第一天。
而他,她曾经的恋人、如今回来,在这一天,是第一个对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谢谢。”
良久,她弯唇、朝他笑了笑。
第二天,《声色》正式进行开拍。
封夏这几年在玩音乐圈的过程中,也同时接拍过几部电视剧和电影,资历与演技都已不在担忧的范畴。
“咔。”
只听这时司空景坐在监视器后,低沉地喊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场景里的她和木禾闻声都停了动作,她表情无奈,而木禾则是表情很难看。
木禾从早上开拍到现在,几乎都已经被NG了快三十次,全剧组的人其实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他的演技有多糟糕,碰上司空景这样严苛的人,更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眼神不到位。”司空景走到他们身边,看着木禾面无表情地道,“刚刚已经告诉过你,我要的不是一个僵尸的眼神,而是人的眼神。”
剧组一片压低的低笑,她朝旁边侧了一步,忍不住弯了弯唇。
木禾听得脸色铁青,单手握拳,已经忍不住要发作。
“一旦一个剧组成立,临时调换演员的可能性就不会很高,所以我需要每个人都做到最好。”司空景比木禾要更高一些,目光微微垂落,“但是如果演员实在演不出我要的效果,无论多麻烦,我都会进行调换。”
“不就是个过气的艺人么?曾经的天王?”木禾双手抱胸,脸带讥讽,这时开口道,“你有什么资格当导演?又有什么资格对我的表演指手画脚?”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的脸庞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封夏听得微微簇起了眉,情不自禁地抬头看面前的司空景,心里隐隐地、有一丝担心。
谁知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也恰好看了过来。
“封夏,麻烦了。”他什么都没有和木禾说,只是眉宇淡然地看向她。
简简单单这一眼,她就已经心领神会。
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突然朝后退了几步,绕开木禾,看着他,“你好,请问你是?”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他也绕开神情错愕的木禾,走到她面前,脸上微微有了笑意,“上个星期在这里,我因为碰撞到你,和你道歉,你还记得吗?”
她面露疑惑的表情,“……好像不是很记得了。”
“没有关系。”他英俊的脸庞上是悠然自得的神情,朝她伸出手,“从今天开始你就会记得了,我是你的上司。”
四段台词对白,一分不差。
等他说完,全剧组的人都立刻鼓起了掌,脸上全部是振奋的神情。
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可能有机会能看到司空景亲身示范的表演。
神情、对话……他没有一部分是拿捏得不到位的。
而且这两个人之间超乎任何人的默契表演,更是让人无比惊艳。
“等你能够表现出像我刚才这样的效果,再说这句话也不迟,不过……估计这辈子也没法看到。”司空景这时转过身看了木禾一眼,便直直走向监视器。
木禾的神情已是扭曲到了极致,咬着牙、嘴里憋了半天还是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而她站在原地,脑中却还是不断地回放着刚刚他与自己对视时,脸庞上那抹温柔淡雅的笑意。
时隔多年,他竟再次与她在片场对戏。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来否认,就算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都依然存在的,他们之间这份不需要任何提点的默契。
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话,她就能猜到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她知道,他刚刚的笑容于她而言其实已经不是表演。
而是他真实情感的泄露。
一天的拍摄结束,收工后,她没有和剧组的人一起吃晚饭,而是直接回酒店准备换衣服、开助理的车去楼弈蒋宜他们定的酒店。
一切准备妥当,她拿起包、反手关上门,迎面却看到司空景正从电梯走出来。
他看到她时顿了一步,继而又神色如常地朝她走来。
“谢谢。”走到她面前时,他忽然开口。
她一怔,抬头望向他的面容。
“白天在片场时的对戏。”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低头时看了一眼她刚刚换上的裙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走过了她的身边。
电梯很快又打开,她听到背后他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半响,向前几步走进了电梯。
从片场开车到聚会的地方不是很远,一路行驶出片场,她刚刚打了一个转弯,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
接起电话,竟是老爸封卓伦的声音,“夏夏啊。”
“爸。”她伸手插上耳机。
“这两天有空吗?”封卓伦慢悠悠的,“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最近在拍戏是吧?那晚上能不能回家一趟?”
“嗯,好。”平时她工作的时候,家里一般是不会来电话的,她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爸,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停顿了半拍,传来了几声装腔作势的咳嗽声,“喔……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老爸这两天有点感冒了,人不太舒服,想看看你。”
这理由着实太牵强,傲娇老爸撒娇的样子又实在是太可怕,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好吧,那我这两天会抽空回来的,你自己多喝点热水、还有别忘了吃药。”
“Ok,挂了,你妈叫我洗碗去了,拜~”那边立刻格外欢快地挂了电话,完全听不出任何身体不适的感觉。
她对着嘟嘟挂掉的手机愣了几秒,无奈地放在了一边。
到了派对所在的酒店,她走出电梯,还未进门便已经听到震耳欲聋的pub音响声。
一推开大门,就看见露天的天台上,蒋宜正踩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握着酒杯跟着音乐扭得忘乎所以的样子。
“夏夏。”陈薇薇离门最近,这时看到她进来,立刻笑吟吟地道,“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其他娱乐圈里的好友这时也都围了上来,笑着祝福她。
大厅的不远处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整个场子布置得十分漂亮,她刚刚走进大厅,那边露台里的蒋宜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直直朝她走来,“夏夏,生日快乐!”
“谢谢。”她也笑得开心,伸手拍了拍蒋宜的肩膀,“就你最会玩,你看整个场子都彻底玩疯了。”
“哎哟,你生日,大家高兴!”蒋宜这时放下酒杯,双手举到头顶,用力拍了拍,“快来给寿星大人吹蜡烛唱生日歌!”
那边陈薇薇伸手关了灯,漆黑的环境下,背面落地窗后是星空璀璨,她被蒋宜和其他人推到巨大的蛋糕前。
所有人这时都齐声笑着唱起了生日歌,蒋宜搞怪,唱完了中文,还要所有人把英文的再唱一遍,两遍过后,连封夏都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
蒋宜这时笑着看着她道,“夏夏,快,许愿,心诚则灵喔。”
她点点头,双手交叉,闭上眼。
“这愿望得好好许啊Summer,应该许早日找到Mr.Right!”这时有人起哄道。
“别吵,嘘。”蒋宜伸手打断他们。
而她闭着眼睛,嘴角弯弯的,在周围一片嘈杂里,眼前却忽然闪现过司空景那张沉静的脸庞。
“好了,许完了。”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吹灭了所有蜡烛。
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她这时接过蒋宜递过来的刀,将蛋糕分割开。
“哎?”大灯重新打开,其他人在分蛋糕,她这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蒋宜,楼弈呢?”
“他啊。”蒋宜一怔,突然露出了略显暧昧的笑容,“哎哟,我都差点忘了,他缺席生日歌,其实是在给你弄另外一个惊喜……走,我带你过去。”
蒋宜带着她,一路坐电梯到酒店的顶层。
“好了,”走到天台门口时,蒋宜停了下来,“你自己进去吧。”
她想说什么,蒋宜却已经转身走了。
想了想,她伸手握住天台门的门把,打开了门。
视线向前一扫,便看见偌大的天台地上,摆满了小小的蜡烛,数不清的黄色小点,在眼前轻轻摇晃,照应着漫天繁星。
而黄色小点的尽头,是楼弈斜斜靠在扶手旁。
“夏夏,过来吧。”他远远地看着她,带有回音的声音里有笑意。
“怎么过来?”她吐了吐舌头,“我怕我一脚就踩上一个蜡烛。”
“笨。”他扬声说道,“仔细看,排列过程里有缝隙的,沿着缝隙走过来就好。”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蜡烛,撇了撇嘴,只好小心地沿着蜡烛的缝隙,一步一步前进。
好不容易才走到他面前,她重重吁了一口气,挑眉看着他,“你这惊喜,可真的是把我惊出一身汗了,我刚刚就怕自己脚一滑,直接给烧着了。”
他朗声笑了起来,脸庞在夜色里更显英俊,“来,不止这一个惊喜……看对面。”
她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对面一幢同样高的高楼顶端,巨大的荧幕上,交替打着“生日快乐”和“Summer”的字样。
“生日快乐,夏夏。”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对面的屏幕上时,他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已是褪去了刚刚的玩笑,可在夜色与风声中她听得不是很清楚,转过头来时便笑道,“你是真的要感动死我啊。”
“生日快乐,是我希望你在这个生日之后,能够每一天都过得更幸福。”他看着她的脸颊,“夏夏,我说的幸福,是要你对自己更好。”
她托着腮帮,“我对自己哪里不好了?”
他的眸色在夜色中看上去很淡,“别人只觉得你是顺风顺水的运气好,但有谁知道你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名正言顺地担起天后这个名号?”
“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朝她走近一步,“这五年,你每一天,是怎么样为了一个人,而变得更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的语气应该说近乎是严肃的,她看着他,瞳孔微微颤了颤。
“一个女孩子最好的五年,却过得这样辛苦,并且我想知道,在这样辛苦的时候,那个被你如此深爱的人在哪里?”
他这时走到她面前,双手向前,撑在她身体两边的栏杆上,“你屡次跌倒,遇到那么多困难,一个人一次次把眼泪忍到后台,趁着那么少的休息时间看他的照片和视频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任由你一个人去猜你们之间的所有,毫不留恋地走开,如今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他如何值得你这样的对待?”
“他对你不够好,甚至连我的五分之一都做不到,他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再让你回头?”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专注的眼底倒映着星空和光。
在你最艰难的时候,哭的时候,想念他的时候,他这样狠心地一走了之,让你的人生里不再有他的足迹。
这五年,他有没有想过你走到今天,到底是用什么换来的?
这五年,他有没有想过,每一天,他都是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那么,现在,你也应该不需要他了。
“夏夏,他做得不够好,”他轻轻摇了摇头,在她错愕的目光里,暮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我来替他……好不好?”
封夏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夜色寂静,而她周身围绕着的是楼弈身上固有的清爽男性气息。
她视作多年好友的人,现在正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对她说着这些话,而且完全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她埋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
那些从最开始……直到现在,许许多多的细节、蛛丝马迹,都一一地从她眼前闪过。
从认识至今的这些岁月里,他在她身边始终如一的陪伴,自己最最狼狈的一面、最最不光鲜的一面,痛苦、哭泣、自卑、绝望……他都看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甚至愿意用他自己的一切,来换她的如愿以偿。
她知道他对她有多好。她心知肚明他的珍惜、真心和守护,并且在尽自己的全力回报,可是这份好,今天突然由他正式申明,由友情转变为了爱情。
“楼弈。”她这时稍稍从他的怀抱里挣开一些。
“你说。”他开口。
“我想你一定也知道,我对你,始终是毫无保留地全心信任与依托,你能为我做到的肝脑涂地,我也一样可以,事实上,你已经是我亲人一样的存在。”她脑中飞快地想着措辞,手指攥紧手心,“但是,我……”
“我真的……”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她心中仓惶万分,却忽然感觉到,她靠着的胸膛轻轻颤抖起来。
她吓了一跳,刚想要说什么,楼弈却已经彻底放开了她。
只见英俊的年轻男人这时稍稍后退了几步,在夜色里笑吟吟地看着她,“生快,我永远的死党。”
她怔住了,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他。
“我去,”楼弈一手托着下巴,斜睨她,“刚刚我说的那些,你不会当真了吧?”
他看着她怔愣的神情,慢慢地笑得愈加放肆,连肩膀和整个身体都笑得直颤。
“夏夏,你也实在太好骗了吧,我就借用了一些电影里的台词,你就真的信了?看来我不拿电影节影帝真的是对不起人民群众啊……”
夜风中,他笑得整个人都弯下腰,眼角渐渐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她站在他面前,神色慢慢恢复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笑得前仰后合。
“楼弈,二十六岁了,你竟然还玩这种游戏和把戏。”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力对他翻了个白眼,“影帝,你饶了我吧,我怕吓多了心肌梗塞。”
他哈哈一笑,又如同平常那样调笑了她几句,这时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真的不早了,你是下去再玩会,还是回片场?明天还要早起拍戏的吧?”
“嗯。”她想了想,“我自己开车回去吧,真有点困,玩不动了,你和蒋宜他们好好玩。”
“好。”他这时身体朝后,背靠在栏杆上,朝她轻松地摇了摇手,“一路小心。”
她点了点头,朝他说了再见,便沿着走来的路,重新慢慢地走了回去。
天台的门被关上,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淡了下去。
按了遥控器关闭了对面大楼的屏幕灯,他望着地面上幽静的烛光,半响,慢慢地滑坐下来。
空旷的天台,他用双手揉了揉脸颊,良久,将头低下靠在了膝盖上。
封夏一路开车回到酒店,坐电梯直达楼层。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目光一落,忽然看到地板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拿起盒子进屋,她反手关上门,轻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条项链,简单的银质项链上却没有任何的吊坠。
这条项链……似乎和司空景随身佩戴的那条,材质相同。
思绪一断,手机这时响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犹豫一会、还是接起。
“生日快乐。”电话的另一头,司空景轻轻说道。
时间恰恰好好,在这一天要结束的前一分钟。
第一个与最后一个对她说生日快乐的人,都是他。
她握着小盒子看了很久,半响将盒子关上,打开了行李箱,弯腰将小盒子轻轻放进了一个不容易被压坏的夹层。
“谢谢。”做完这些动作,她回答。
“明天晚上有空么?”他这时淡声问。
她的思维还在游离,便没有回答。
“嗯?”他又问了一句。
“应该有空的吧。”她握了握手心,声音渐渐冷淡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晚上八点我在酒店咖啡厅等你。”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挂下电话,她握着发着嘟嘟忙音的手机,在床上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蹙紧的眉心。
第二天,继续《声色》的拍摄。
木禾之前目中无人的傲气已经被司空景削弱了一大半,但演技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司空景对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戏的进度因此只能放缓,整个剧组的人几乎都怨声载道,木禾本人的脸也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一天的戏拍得累得够呛,晚上结束后封夏刚刚换了衣服,老爸封卓伦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让她今晚就回家一趟。
听封卓伦的语气,好像是不同寻常的有些急切,她担心真的出什么事情,给司空景发了一条短信,便让助理开车送她回市区。
打开家门,便看见餐桌旁正坐着封卓伦和容滋涵夫妇,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三人正说着话。
“爸、妈。”她放下钥匙朝餐桌走去。
“夏夏回来了。”容滋涵见她来了,笑了笑,“趁热吃饭吧,菜刚刚做好。”
封卓伦看上去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任何身体不适,这时指了指年轻男人身边的座位,“夏夏,来,坐这里。”
她瞥了老爸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坐了下来。
“这位是你傅政叔叔的远方外甥,傅郁。”封卓伦慢悠悠的,“帝国理工科青年才俊,刚刚归国。”
“你好。”年轻男人相貌堂堂,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傅政叔叔是她爸爸封卓伦的多年好友,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封夏心中感叹了一句基因的强大,也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傅郁不要客气,多吃点。”封卓伦给傅郁倒了些酒,“我家夏夏不喜欢太瘦的男人,精壮些好。”
傅郁淡然一笑,只说了声“好”。
封夏拿起碗筷,再瞥了封卓伦一眼。
“夏夏啊……”开饭之后,封卓伦笑眯眯的,“前两天看新闻,你在香港的演唱会很成功,尤其是最后一场。”
“嗯。”她应了一声。
“那个司空景,从美国回来了?”封卓伦又问。
“嗯。”她夹了一管菜。
“五年,他回来得可真快啊。”封卓伦喝了一口酒,“他都三十了吧?”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爸,你感冒好了吗?你不是昨天还跟我说,咳嗽咳得连声音也没法发出来吗?”
封卓伦一怔,立刻咳了起来,“没好,别提了,晚上咳得觉也睡不好……”
容滋涵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这时给封夏盛了一碗汤,关切地看着她,“这两天天气忽冷忽热,你自己拍戏的时候注意些。”
“好的,妈。”她朝容滋涵笑了笑。
“傅郁啊,”封卓伦这时身体朝后靠在椅子靠背上,“你说,女孩子是不是过了二十五岁,就真的是时候应该好好找一个人陪伴照顾,而不是靠自己一个人整天在外拼搏,毕竟不是男人,对吧。”
傅郁餐桌礼仪十分讲究,放下碗筷才开口,“伯父,我倒是觉得感情的事情应该随缘,并不是到了一个时间点,就必须一定要去做这件事。”
他说话的声音淡然又好听,封夏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说得没错,”封卓伦慢条斯理的,“话说傅郁……夏夏的职业,你认为你能接受吗?”
封夏听得如坐针毡,身边的傅郁倒是依旧神色淡定,“无论身处环境,重要的是人自身。”
“好。”封卓伦的眼底掠过一丝赞赏,又将脸侧向封夏,“夏夏,我觉得随缘就不应该强求,过去就是过去,人总要向前看,不应该因为被过往束缚而错失眼前的美好,没错吧?”
“嗯……”她这时心里已经太清楚不过自己老爸在打什么算盘,只能低头吃饭。
所幸封卓伦没有再多说什么,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她想借口提早离开,封卓伦却已经笑吟吟地对傅郁说,让傅郁开车送她回片场。
下楼上了车,她系好安全带,对傅郁说道,“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客气。”傅郁淡淡的,伸手将她的座位调得更舒服了一些。
从市区到酒店,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仅仅只是几句的对话接触,她便能感觉到老爸口中介绍的“帝国理工高材生”的含义。
进退得当,满腹经纶,理性思维,确实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
虽然她不知道傅郁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至少与他相处,没让她感到反感。
很快到了酒店,她道谢后开门下车,却听到身后傅郁叫住她。
“方便留个手机号码么?”傅郁这时也从车里走了出来,看着她不徐不缓地说,“作为朋友。”
“嗯。”她想了想,将手机号码报给了他。
“那么,等你有时间的话,再见面吧。”他有礼地朝她点了点头。
车子逐渐驶离酒店,她将傅郁的手机号码存好,打开收件箱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之前发给司空景的短信,因为信号问题、竟然没有发出去。
心中一乱,她向前走了几步,抬头一看,一下子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偏暗的角落,司空景正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看着她和刚刚驶离的车子的方向。
她望见他在路灯下有些模糊的脸庞,咬了咬唇,握着手机,慢慢朝他走过去。
“抱歉。”她走到他面前,“之前给你发短信,因为信号问题没有发出去。”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她这时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颊,又微微侧过头去,“我失约,是因为我爸让我回家一趟……”
“夏夏。”他突然轻声打断她。
她浑身一震。
由他这样的嗓音,温柔地唤她,会让她清楚地想起,她曾经是怎样被他宠爱着。
这是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感觉。
“你不用告诉我失约的原因。”他看着她,声色里有着温柔的沉音,“我不用去知道这个。”
“上次在戴宗儒家里,给你带来困扰的举动,是我的疏忽和冲动。”他慢慢地说。
她看着他,眸光微闪。
他沉默了一会,这时侧过身,“人一生中有许多错过与误会,这无法避免,如果执意地去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就会让自己走入一个误区。从前我太注重眼前看到的,反而忽视了我真正应该相信的。”
“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视自尊与骄傲为最高,以自己的价值观判断一切、做一切我认为是对的决定。”
“后来想想,我的自尊与自傲,又有什么用呢?”他这时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挽在耳后,“我所谓的自尊都让我失去了你,我还有什么值得自傲?”
我曾经最值得骄傲的,便是拥有你。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凉,应该是已经站在外面,等了她很久。
半响,他收回手,淡淡地笑了笑,“有没有发现,现在的司空景,比起五年前,其实要逊色很多,没有数不清的光鲜头衔,没有年轻和气盛,没有自傲,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人。”
所以,现在是我,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作为最闪耀的星辰的你。
封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说完过了很久,才微微侧了一步,在他看不见的那一面,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微红。
“你要找我谈的,是什么事情?”她侧对着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他沉吟片刻,“我在考虑,调换《声色》的男主角。”
她一怔,转过身,“换作谁?”
他静静地看着她,“你认为呢?换作谁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