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读书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不读书,我就不可能成为今天的雪漠。在生活中不断观察,不断体验,确实可以让我吸收到很多的营养,让我的心灵成长,但假如少了与书中那些伟大心灵的交流和碰撞,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长大,因为我的眼光将很难超越我的生活环境。在一次QQ群的访谈中,曾有人问我,读万卷书重要,还是走万里路重要?我告诉他,都重要的,但问题是,现在有很多生活已经消失了,我们只能从定格了它们的那些书里面去找,比如说《红楼梦》里记录的那种生活,你现在还能亲眼看到,还能亲身去体验吗?已经不可能了。所以说,读书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但是,现代人读书时,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对书的选择,而我们又经常会遇到坏书。坏书传播着许多对人类心灵无益的思想和观点,它会让读它的人变得更加贪婪、无知、消极、愤怒,对于那些缺乏判断力和抵抗力的心灵来说,它就像毒药一样可怕。与其花费大量的生命时间,去读那些坏书,还不如不读书。我提倡的读书,是指读真正的好书,读真正值得一读的书。比如说,各民族认可并且传承下来的那些经典大多都是好书。在文学作品的阅读方面,我更侧重于阅读国外各个文学流派的经典。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俄罗斯文学,俄罗斯文学那种独有的大气,那种渗透在作品中的宗教精神,是欧美及其他国家的文学作品所不能比拟的。
三十岁前,我读的书很杂,啥书也读,其中有一个阶段甚至被我称为“垃圾读书”,虽然我并不完全否定那时的阅读,但不能否认的是,那时我确实走了一些弯路。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没有找到一个好老师,没人教我该读啥书,啥样的书才是好书。没有人告诉我,而我自己又不明白的时候,也只能读一些我能找得到的书——要知道,我生存的那个小村是没有几本书的,在我的童年里,在那个村里发现的闲书不会超过五本。我能找到书,已经很惊喜了,哪有条件挑剔。我接触到大量的书是去城里上高中时,那时,我已经十五岁了。在武威一中,我从同学那儿借到了大量的书。我在上文化课时也读书。记得有一次,武威一中的校长发现了正在课堂上读书的我,她没收了我的书。在高中,我还开始抄书,我抄下了《红楼梦》中的几乎所有诗句,还抄了雪莱的很多诗。也许是读闲书的原因,我没能在毕业时考上大学,只是上了武威师范。
在武威师范,我的很多时间,也用来读书。那时,我开始接触佛教密乘,并进行了禅定修炼。我的时间,主要用来做三件事:修行、练武、读书。甚至在上课的时间,我也是用来读自己喜欢的书。我很少去学那些文化课。因为我记忆力很好,一般人学一学期的内容,我只要用考试前的半天时间,就能囫囵吞枣地记下大半,而应付了考试。
毕业后参加工作的多年里,我的大部分工资都买了书。我很爱书。我总怕那些好书会被人偷走,于是,每次回家时,我的自行车上总是捎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里面装着我最喜欢的书。一回家,我就躺在炕上看书。我看了大半辈子书,都是躺着看的。可怪的是,我的眼睛一直没有近视。有个好眼睛,能无所顾忌地看书,是命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三十岁后,我读书变得很挑剔,因为那时我已经明白了。明白了之后,我就不愿意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再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所以,虽然我总是抱着一颗包容的心态对待读书,但有些书,我仍然是永远不会读的。
我首先读的,是这辈子必须要读的书,不读它就是我人生的损失。我从人生中最应该读的第一本书开始读,读完后,再读我人生中最应该读的第二本书,然后是最应该读的第三本书……当我不读它们,我的人生就有一种缺憾的时候,我就把其他的书都暂时放一放,去读那些我必须要读的书。我就是这样选择读书的。
我还有一个标准是,我所读的书,必须要能为我的灵魂提供营养,如果它仅仅是一种精神毒药的话,不管它多么出名,多么畅销,我都宁可错过它。还有一种情况是,现在需要读什么书,我就读什么书。比如,我写小说的时候,需要哪方面的知识,我就去专读那一类的书。当然,有时候我也会读一些消遣性的书,但它们仍然是我必须读的书,比如说我会以消遣的心态去读各流派的经典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