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四太保绿如意挥动子母刀,八太保紫霞飞挥动破风刀来战董海川。绿如意一招“举杯邀月”,紫霞飞一招“白蛇吐信”,齐向董海川扑来董海川一招“醉卧瑶池”,以右脚尖为轴心,向左转身,成坐盘式,一招“神龟摇首”,左掌削掉紫霞飞的锦帽。绿如意一招“金蛇扑龟”,董海川一招“昆鹏展翅”跳了起来。
大太保龙飞虎看董海川武艺高深,又不懂他的拳法,于是急令放暗器,那血滴子、如意珠、飞铊、铁鸳鸯、乾坤圈、掌心雷、点穴针、罗汉钱、铁莲花等一齐朝他飞来。董海川见暗器密集,攀上殿柱,跃上大雄宝殿的殿顶。大太保龙飞虎急令护卫、府役搬来木柴,要放火烧殿,想烧死董海川。
牛良臣被“血滴子”划破左肩后,忍着疼痛朝西扑去。过了一道河沟,走进一个村庄,村头有一座塔,牛良臣肩部流血不止,口渴舌燥。抬头望望塔身,只见嵌有“静琬塔”三个字。原来静琬法师死后,他的弟子把他的灵枢埋在石经山上,辽代时,一个法师父把静琬的尸身火化,盛于一个石函之内,在这水头村为静琬修了一个石塔,把石函埋于石塔之下。
牛良臣正在喘息,只觉得一面大网从天而落,把自己罩在里面。他毫无防备,连忙用手去挣网络,可是那网越收越紧。原来十三太保在云居寺四周埋伏了人。牛良臣左突右冲,冲不出去,竟用两手叉死两个护卫。一个护卫抽刀照着他就是一刀,十几人蜂拥而上,乱刀砍下,可怜牛良臣文武双全,竟死于此。
董海川被围困大雄宝殿之上,左右探视,下面尽是清宫护卫刑部府役,并无牛良臣身影,正自着急,见一伙人喘吁吁来到,其中一个把一颗人头交给龙飞虎。龙飞虎大喜过望,提着人头对董海川道:“识相的,快下来受缚!这是牛良臣的脑袋,你不下来,就成了骨灰啦!”
董海川一瞧,正是牛良臣的人头,不禁落下一行热泪。这时十三太保令人放火烧殿。一个护卫手持火把正要烧柴,只听一声喝:“火下留情!”一个人从半空中卷来,使一支状元笔刺死那个持火把的护卫,紧接着又跳出四个蒙面人,都是青衣装束,一个使铁枪,一个使朴刀,一个使宝刀,一个使护手钩,见人就刺,十三太保一见顿时怔住。
董海川见有人援救,一招“白鹤穿林”,飘于地面,抽出鸡爪鸳鸯钺,与他们合在一处,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寺门,往东南而来。来到一座地寺庙,唤做东域寺,董海川见后面追兵已甩远,一把扯去面罩,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救我?”
那五个人一齐扯去面罩,相视而笑,原来是“铁镯子”尹福“贼腿”施纪栋“眼镜程”程廷华、“煤马”马维祺和“翠花刘”刘凤春。
董海川喜道:“你们几个如何碰到一起?”
尹福道:“我一连去三趟四爷府,何六都说你到云居寺未归,我算你走了十几天,恐怕你出事,才约了施纪栋来找你,没想在四爷府门口碰见程廷华,他也来找你,听说此事后,也觉放心不下,于是又约了马维祺和刘凤春两个人一起来,没想到遇到这一场厮杀。”
董海川恨恨道:“这十三太保真是可恶,他们杀害了我的朋友,还要毁坏大殿。”程廷华道:“他们依仗着崔、耿两个太监,在朝廷内外横行霸道,董爷,你在城里还要多加小心。”
董海川回到四爷府后,一连几日未出门。他这天中午正在睡觉,又梦见来到一个庭院,月亮门内,一架瓜棚,半熟的瓜垂垂欲坠。上首一屋,高楹曲栏,台阶三层,阶上檐廊,东西各有一门,系作钟形。走进屋内,靠北窗下放着一张琴桌,安着一张断琴弦,倾吐缠绵之音。窗外修竹数竿,红梅一株,十分清雅。
董海川觉得那道姑有点像吕飞燕。道姑泪眼凄惶,泪满香腮。一忽儿,他被人推醒,只见何六笑盈盈出现在他面前,叫道:“董爷,四奶奶让我叫你听戏去。”
尹福回到朝阳门外吉市口头条家里时,已是掌灯时分,他吩咐伙计打来洗脚水,洗了脚,上了床。他睡不着,于是拿起一副牌自己玩起来。尹福是河北冀县漳淮村人,他幼年就来北京,后来以给烧饼铺发货度日。他曾学习弹腿、罗汉拳、信拳等门技艺,深研拳理,功法技艺纯熟。此时尹福正式拜董海川为师,又习八卦掌。尹福艺成以后,初在宫迁廷中教煤炭总管高太监练习八卦掌。一日,光绪皇帝见尹福和三位太监练拳,询问此为何门武艺,秋大太监忙如实禀报,光绪皇帝兴趣甚浓,遂同众人一起拜尹福为师,练习八卦掌。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华,光绪皇帝去长安避难,派尹福随同保驾,一年后又保驾顺利回京。光绪皇帝大悦,赏给他金银财宝,令尹福于宫内当差,光绪三十四年,光绪皇帝驾崩,尹福才卸职出宫,回家养老,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尹福正在玩牌,见门帘一挑,一个壮汉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师父,大师兄李永庆被东仓的人打了!”尹福一看是徒弟杨俊峰,问道:“谁先动的手?”“东仓的赛螃蟹宠洪,他在清河一带霸占粮道,断了我们的买卖。昨天,宠洪带了东仓的人烧了我们西仓的库房,还用铁梭伤了大师兄。我单枪匹马,寡不敌众,昨天晚上来找师父,师父不在家。”尹福翻身下床,穿了鞋,说声:“走,瞧瞧去!”
两个人来到朝阳门内南小街竹胡同的李永庆家里,他躺在床上,腰部有一个伤口,他的妻子正眼泪汪汪地为他缝衣服。尹福一声未吭,拔腿就走。
杨俊峰心中有数,跟了出来。原来东西仓经常发生冲突,这次又发生了殴打事件。他们来到禄米仓胡同一个四合院门前,尹福见朱门紧闭,甩出一个飞抓,钩住青瓦,攀了上去,杨俊峰也攀了上去。尹福看见院内有个仆人正蹲在花丛里偷吃馅饼,抽出状元笔,飘然落到那人脚前。那人吓了一跳,则要叫喊,被尹福用状元笔抵住后腰:“宠洪在哪儿?”
那人怔了一怔,见来者不善,用手指指西边的一个厢房。
尹福闯进那间厢房,宠洪正在床上抽大烟,炕桌边倚着一个银人般的婆娘。
尹福怒喝:“宠洪,你怎么旧性不改,又欺负我的徒弟?”
宠洪一见二人气势汹汹,换个笑脸道:“尹大哥,您不能听一面之言。”
那婆娘一见来头不妙,嘟囔道:“我不管你们爷们之间的事儿!”说着,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一扭屁股出去了。
宠洪用手一指门外,叫道:“小心飞镖!”尹福一回头,那灯烛已被宠洪用铁梭砸灭,他澎的一声翻出窗外。
尹福、杨俊峰忙出门来追,宠洪已冲出门口,朝胡同口跑去。尹福师徒俩紧追不舍。宠洪对地形非常熟悉,一口气跑到闹市口,正拐进喜鹊胡同,脚下被一个大白杆子一绊,栽倒在地。等他爬起来时,尹福、杨俊峰已追上来,旁边闪过“翠华刘”刘凤春。原来刘凤春就住在喜鹊胡同。方才见宠洪慌里慌张跑来,又见尹福二人在后面追赶,顺手抄起一根向日葵杆子将宠洪绊倒。宠洪一见,大势已去,捣头如蒜。
尹福喝道:“宠洪,以后再不准你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宠洪哭丧着脸道:“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李兄弟打伤了,包赔一千两银子。”
尹福踢一下宠洪骂道:“滚吧,说话算数,明日你带着银子到李永庆家里赔罪。”宠洪道:“不敢不去,不敢不去。”说着连滚带爬地走了。
刘凤春道:“尹大哥,请到家里坐。”尹福道:“有时间再去拜会,今日天已不早,明日还要送货呢。”
刘凤春是河北涿县人,他身材矮小,瘦得像盏灯,可是动作却灵活得像只猫,力气大得像只虎。碗口粗的一棵树,他用力一撞,“咔嚓”一声准断。他在喜鹊胡同开一个专卖妇女首饰的铺子,所以人称“翠花刘”。他整日滚在首饰堆里,对文物也颇有研究,一些亲朋好友常拿一些文物请他鉴赏。
第二天一早,刘凤春挎一个装满妇女首饰的篮子,到广安门一带叫卖,直到太阳有一竿子高的时候,还没一个主顾。他又冷又饿,走到牛街时,见一些香客进了胡同里的一座寺院。他想:我这阵子生意不好,不如也进庙烧柱香试试。想到这儿,他也随着香客进了寺院。
这寺院唤做法源寺,创建于唐代贞观年间,是唐太宗李世民当年远征高丽,为了悼念和悯抚阵亡将士所建,宋钦宗赵醒被金兵掳至燕京时曾囚禁于此。刘凤春还是第一次进这寺院,这里雕梁画栋,松青柏翠,好个幽静所在。穿过天王殿,走进大雄宝殿。殿内香烟缭绕,上供三世佛;中间是现在世的释伽牟尼佛,左边是过世的迦叶佛,右边是未来世的弥勒佛。东西两壁为二十圣僧像。刘凤春从一个小和尚手里接过一柱香,跪地便拜。猛一低头,见自己所跪地毯造型精美,花纹古朴,褐红泛光,仔细一瞧,不禁失声叫道:“这是无价之宝呀!可惜了,可惜!”小和尚忙问何故,刘凤春让他快去请法师来。
一忽儿,文赞法师疾步走来,他年过六旬,精神矍烁,身披火红袈裟,手捻人骨制的串珠。刘凤春道:“这地毯是西汉时期张骞通西域时,‘丝绸之路’的丝绸真品,当跪毯岂不是糟蹋了吗?”文赞法师俯身摸了摸地毯,叹道:“看来这地毯真是古董,前几日天主教南堂摩西神父派人来,要用十万两白银买这地毯,被本僧拒绝。”刘凤春道:“这是国宝,应妥为保存。”
文赞法师点头,忙命僧人撤去地毯,藏于藏经楼上,派武僧日夜守护。
文赞法师问道:“借问施主姓名?”刘凤春道了姓名,文赞法师听说过他的故事,忙请他到僧房叙谈,二人边吃边谈,非常投机。原来文赞法师早年间在终南山紫阁寺出家,后不堪忍受当地恶霸欺凌,打伤恶霸,逃到北京法源寺为僧。二人又叙了一回,刘凤春告辞而回。
第三天一早,刘凤春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披衣推门一瞧,法源寺的小和尚惊慌失措,站于门口。“出了什么事情?”
小和尚眼泪汪汪地说:“刘师父,昨日深夜宝毯不知去向,法师叫我来请您去。”刘凤春匆匆随小和尚来到法源寺。
走进法师的僧房,法师正坐在凳上嗟叹。
刘凤春道:“法师不必过于伤心,快说情由。”
一行人来到后院的藏经楼上,书案上石匣内空空无物。
文赞法师道:“前日把地毯藏于匣内,派两名武僧日夜守护,可是谁想到今日一早一打开石匣,宝物被盗。”
刘凤春问:“武僧可曾贪睡?”
两名武僧趋步上前,急着说:“我们一直不曾离开半步,昨夜三更,不知从哪里刮一股香风,我们错错睡去,醒来才发现宝物丢失。”
刘凤春沉吟半晌,缓缓道:“想是夜行人用薰香将武僧薰倒,盗走宝毯,那日香客混杂,可能混进坏人,偷听真机。不过,这事恐怕与南堂的摩西神父有关,今晚我去南堂探听一下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