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飞燕不解何故,慌忙溜进旁边一家酒楼,疾步上了二楼。楼上已有十几个酒客,正在议论纷纷,驻足窗前。一个老秀才道:“今天一早皇上就到天坛救雨去了。”
另一个汉子道:“唉,今年山东、河南又是大旱呀!老家的人都挤到我那里了。”
吕飞燕看见有一个瘦老头坐在那捉虱子。吕飞燕思忖:跟这老头打听一下白云观的去向,也许能问个清楚。她上前打一个揖问:“老大爷,这白云观在哪里呀?”
老头好像没听见,仍然在那里捉虱子。这时旁边有个老秀才答了腔:“书生,你八成是进京赶考的,我出个藏头诗给你听。”说罢吟道:“西面有全真,便是邱祖坟。门上石猴气,外人揽白云。”
吕飞燕脱口而出:“西便门外。”
这时,倚在窗口的酒客一阵喧哗。有人叫道:“看啊,道光皇帝天坛求雨回来了,好威风!”
吕飞燕挤到窗前。先有数百骑御林军手持刀斧而来,紧接着十多对身着蓝色宫装的太监仪仗队,分别抬着金锣、擎着绣花旌旗、钺斧、天镫等,迈着方步,缓缓走来。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黄龙伞过来,值事太监捧着香珠、拂尘等物。八名太监抬着一顶“金顶绣龙的銮舆”,在雉羽宫扇护卫兵丁的簇拥下,款款而行。
只听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旁边楼上有个老道手持铁拐,一招“燕子钻云”,跳下楼去,那铁拐正砸在銮舆之上,銮舆哗的一声瘫散在地。
“抓刺客!”一阵吆喝,闪出清宫大肉高手、太监、卫士,都朝老道扑来。吕飞燕细看那老道,险些叫出声来,原来正是师叔铁拐道人郭济元。
郭济元骨瘦如柴,双目如电,挥动一根铁拐,接连打倒几个卫士,旋风般朝东拐进一条小巷,卫士、太监、清宫大内高手呼叫着追去。吕飞燕见师叔危险,在楼上振臂高呼:“大清气数已尽,皇上又死,百姓何不造反!”双手齐挥,“嗖、嗖、嗖”飞出几支镖,击倒几个护卫。她想转移卫士们的视线,减少对师叔的压力。众茶客四散而逃。那追郭济元的护卫、兵丁见酒楼上有老道同党,于是分出一股人朝酒楼上涌来。
护卫、兵丁涌进酒楼,正赶上茶客下楼,挤成一团,护卫、兵丁索性乱砍乱剁,竟把那些茶客砍得东倒西歪,吕飞燕急忙从酒楼后飘然落地,此处是一条小巷,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浑身沾着煤末,正推着煤车送煤。壮汉上下打量她一会儿,急道:“快随我来!”说着,拉吕飞燕上了煤车,然后飞也似的钻进胡同。
壮汉力大无穷,道路熟悉,七拐八拐来到一条死胡同。
吕飞燕正在惊惶,壮汉拐进一个小院,然后把门关好拴上。院里堆着煤块煤末,原来是个煤铺。
壮汉抄起一个煤叉子将一堆煤块七铲八铲,露出一个井盖,他将盖掀开,露出一个煤窖。
壮汉道:“你先到下面委屈一下。”吕飞燕见情势危急,也不管许多,钻了下去。壮汉把井盖盖好,又将煤块堆好。一会儿,那些护卫、兵丁蜂拥而至,他们正在挨门挨户搜查,一个镖头喝道:“煤马,你可看到有个刺客跑进来?”
壮汉瓮声瓮气地说:“俺就知道摇煤球,没看见什么人,谁跑到这煤铺里弄一身煤末子。”
“搜查!”随着一声大喝,众兵丁、护卫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一会儿,那伙人去远了,壮汉到外面探探风声,返回来把门关好,铲去煤块,把吕飞燕叫出来,让到屋内。
吕飞燕跪地道:“感谢义士救命之恩。”
壮汉搔搔头皮:“我也是一个热血汉子,我的爹爹因为给醇王府送煤球,煤里多掺了一点煤末子,被王爷吊起来,嘴和鼻子灌了煤末子,活活憋死了,我娘一气之下,跳了护城河……”说到这里,壮汉泣不成声。
吕飞燕道:“请问壮士姓名?”“姓马,名维祺,胡同里的爷们都叫我‘煤马’。”
马维祺烧了一大盆开水,又倒了些凉水,端到屋里对吕飞燕说道:“你在我这煤堆里弄的浑身是煤末子,洗一洗吧。”
吕飞燕摆摆手道:“这里不方便,况且我还有急事,不麻烦你了。”
马维祺憨笑道:“你在水缸里一照就知道了。”
吕飞燕来到水缸前,只见脸上抹得乌黑。马维祺递给她一条干净汗巾,说:“我去给你做点饭。”说完把门关好,出去做饭。
吕飞燕摘下瓜皮帽,脱去外衣,用汗巾胡乱擦了擦。一会儿,马维祺端着豆腐脑、窝窝头走了进来,惊讶地说:“原来你是个女人?”吕飞燕笑道:“没看出来吧。”马维祺吐吐舌头。他让吕飞燕先吃饭,自已到外面打探消息。
有一袋烟的功夫,马维祺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叹口气说:“唉,你们杀的不是皇上,是个替死的太监,皇上从另一条路回宫了。”
吕飞燕有些颓然,也叹一口气,急切地又问:“没有听说有人被捕吗?”
马维祺摇摇头。吕飞燕松了一口气,她思忖一忽儿,又说:“我要到白云观去,有要紧事情。”
马维祺说:“我送你去。”天黑时,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煤铺朝西北而来。
出了西便门,吕飞燕与马维祺好言相别,吕飞燕道:“如果此去得手,我便直接回河南了,咱们后会有期!”
马维祺一拱手:“姑娘保重,风声紧,须多提防。”吕飞燕点点头,马维祺远去了。
吕飞燕朝西走了一程,看见前面有一座密檐砖塔,十分壮观,塔有十几级。吕飞燕走进寺门,穿过两道院落,没有一人,她来到塔前,见塔下的须弥座上有三层仰莲瓣承托塔身。塔身四面开券门,浮雕精美,真是“缥缈龙宫分色相,召尧雁塔逼云霓。”
吕飞燕心中惊疑,这白云观好怪,难道道士都死光了。她来到后院,西厢透出烛光,走到窗下,探头一瞧,屋内一个胖大和尚正和一位青年对弈。和尚身披玄色袈裟,手捏念珠,他满脸横肉,面如乌枣。青年生得眉眼俊俏,身着龙团绸缎袍子,一脸富贵气。
吕飞燕寻思:这怎么是一位和尚?白云观是道观啊。
这时,只听青年说:“时光尚早,不如拈联答对,凑趣助兴,以排寂寞,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和尚道:“我这棋一盘散沙,千军崩溃。谢太子隆恩,贫僧斗胆,请赐上联。”
青年想了想,说:“山石岩下古木枯,此木是柴。”
和尚略一思索,随口而出:“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真妙。”
青年又指着桌上的两碟豆说:“豆”。
和尚指着案上的一瓯油,对道:“油”。
青年笑道:“两碟豆”。
和尚对道:“一瓯油”。
青年笑道:“长老差矣,我所说的并非筵席上的豆,而是两只蝴蝶在花丛中戏斗。”
和尚笑道:“我所说的也并非筵席上的油,而是一只鸥鸟在池塘里戏游。”
青年脸上露出笑容,感叹地说:“长老才思敏捷,吾不及也。”
吕飞燕正听到此处,忽听前院“扑通”一声。她急忙抽身来到前院,树影婆娑,空无一人。她顺着塔身往上一瞧,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她往前走着,只觉脚上一软,绊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瞧,险些叫出声来,原来是一具死尸。尸身胸脯间插着一支飞镖,“呼噜呼噜”往外冒血。
这时只听墙外有动静,吕飞燕忙闪到一株树后。一个身着火红僧服的喇嘛背宝剑翻墙而入,他来到塔前转了几遭,然后探身来到须弥座上,用手去剥莲瓣。
吕飞燕想:这塔下莫非藏着什么宝物?只听“嗖,嗖,嗖”三支飞镖擦着喇嘛的左肩射到旁边墙上。喇嘛急抽宝剑,用剑尖撬那莲瓣,猛听一阵铃响,后院传出“抓贼”的叫喊。胖大和尚、那个青年和几个和尚手持兵器拥到院内。
一个小和尚打着灯笼探头探脑来到塔前:“哎哟,黑风法师,这里躺着一人。”
黑风法师疾步来到那尸身前,接过灯笼照了照,呵呵笑道:“拉到后面埋了!”走上两个和尚将尸首抬走了。
青年问:“宝物还在吗?”黑风法师拍拍胸脯:“万无一失,就凭这暗道机关,无论哪位高手都休想得逞。”
有个和尚走到旁边一株古银杏树后,正巧撞上躲在那里的红衣喇嘛。红衣喇嘛索性闪出来,手持流星剑朝黑风和尚砍去,黑风和尚一个驴打滚,躲过剑峰,将右手一挥,唰,一道白光,一个流星锤朝红衣喇嘛击去。
红衣喇嘛一招“太白揽月”,用剑去削那流星锤,两器相撞铿锵有声。
青年也亮出盘龙棍,朝红衣喇嘛戳来。
黑风法师道:“你这喇嘛是哪个庙的,竟敢夜闯寺门,盗宝窃佛,该当死罪!”
喇嘛见情势危急,一招“大鹏展翅”,跃于须弥座之上,众和尚将他团团围住。
红衣喇嘛一甩袖子,一片梅花针,亮晶晶,朝黑风法师等人掷来。
黑风法师大吼一声,舞动流星锤,那流星锤产飞如电,梅花针纷纷落下。青年一挥盘龙棍,去击红衣喇嘛右腿,红衣喇嘛忙用流星剑架住。
黑风法师一抖手,那流星锤击中红衣喇嘛右臂流星剑脱落。
吕飞燕正想为喇嘛解围,只听一声大喝:“贼秃手下留情,看刀!”
西厢房上飘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