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松江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士绅、士子之类往来林府频繁的很,但金山卫参将侯承祖最后只是派了个小小的百户来拜见了一下,对林开元可以说是毫不重视。
林开元也不生气,他对侯承祖这种臭脾气甚至还有一些欣赏。
只是,林开元极想见到的一些历史上知名的“复社”、“几社”成员,却是一个没来,只是偶尔有些外围社员过来拜见林侯爷,核心分子一个没露面。
复社成员也还罢了,林开元十分讨厌这些以清高自命的东林后继,总觉得他们一个个的好象都带了一层面具。但兵科给事中陈子龙建立的几社中,颇有几个能人,从陈子龙的身上,林开元看到了这个几社创始人不同于传统知识分子的一面,所以林开元还是很想见识一下在上海的几社核心人物。
李集知道了林开元的想法后,说:“林侯爷来了这么长时间,这些人估计早就听说了。至于不来拜见的原因,恩,这些文人向来清高自傲,他们不来是因为怕人说他们攀附权贵而已。”
林开元失笑道:“靠,莫非还要本侯去拜见他们不成?”
李集说:“侯爷现在正缺人才,据说几社成员中有几人相当厉害,若能取为所用,就是去拜见一下也无妨。”
“沽名钓誉之辈!”林开元说:“这些人也未必就不热心仕途,只是藏着掖着自抬身价而已,侯爷我就不给他们这个面子。哼,这样的人除了会吟些风花雪月、无关国家兴衰的诗之外,又能有什么本事了?想学姜太公,也得有那实力显出来才行。”
他看了看李集,“我看你在经世治民方面,就未必在夏允彝、徐乎远这些几社成名文人之下呢。”
李集躬身说:“愿供侯爷驱策,属下是否有真本事,还要以后方知。”语气虽谦虚,但面上表情却微微露出一丝傲气。
林开元挺欣赏的看着李集,心说,有资本、有实力才能傲的起来,林老师应该不会看错他。不过看错了也无所谓,若是不好用就解雇了这小子。
又过了几天,林开元接到王思道知府传来消息,称有近千乱民围攻青浦县当地豪绅王家、崔家,杀了近三百人,抢走金银粮食无数,王知府已派兵前去查察清楚,并围剿乱民。林开元却是明白,这王知府派的那点子士兵所谓前去查察,就相当于三百年后的警察去做个笔录而已。
知道李集是青浦人,林开元把他找来一问,李集说王、崔两家是当地大户,平日颇有恶行。他们手中养着大批家丁,两家手里的家丁加一起大概有四百多人,这些家丁的战斗力按说也还可以,却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被乱民几乎屠戮一空。
林开元详细的问了王、崔两家的家丁数量以及训练情况,惊讶的发现这些家丁战斗力应当比那些普通大明卫所士兵要强的多。
这就出现问题了,普通乱民,虽然人数比这些家丁多了一倍,但居然能轻易的打败这些训练有素的人?经过训练的人和普通老百姓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这些乱民有问题,林开元心想。
林开元立刻派李集这个青浦人去详细询问王、崔两家被乱民攻打的情况,正在等消息的时候,钱均益这个大地主却又来访,这次前来,比上次容光焕发的模样可就有了云泥之别,面上如丧考妣。
原来钱家在华亭的祖宅被数百人在晚上攻了下来,不仅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就连钱均益的第三个儿子都身死当场,幸亏老钱当时没住在祖宅,否则这个当朝礼部侍郎的堂兄的脑袋恐怕也要不保。
钱均益得知消息后,一边派人去给钱谦益送信,一边又去向松江知府求助,希望将失去的财物追回来,并将凶手绳之以法。但知府王思道手里本就没有多少士兵可用,现在又在处理青浦的案子,实在没余力管他。
于是钱均益只好又向金山卫侯承祖求援,但侯承祖却向来看不起这个仗着权势横行乡里的地主,只说现在倭寇和海盗猖獗,本卫士兵防备海上还来不及,没力量处理境内之事,何况松江府地区出了乱民,本该由王知府负责。于是又打发钱均益去找知府大人,这样就把钱均益象个皮球似的给踢了回来。
钱均益求告无门,这灭了祖宅的恶气又实在咽不下去,这时就想到了林开元,于是动身前来找他。
林开元听了钱均益的事情,心想,看来松江府地区真是不甚太平。这些地主诚然没一个好鸟,但也不能任由这些乱民祸害,好处都让乱民得去了,林老师还能落下什么?
于是林开元对钱均益说:“你放心,本侯既来了松江府,自当以保护本地官绅为责,你且回去,本侯自有区处。”
钱均益得了林开元的空头承诺,心中虽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又向堂兄去诉苦。
一天后,李集调查回来告诉林开元,称青浦王、崔两家共有家丁四百一十二人,当时围攻两家的贼人有八百人左右。当时贼人攻打两家时,当地机兵有二百三十一人也同时参加了战斗。
“啊!”林开元惊讶的问:“这么说,人数几乎是一比一的比例了?”
李集点点头,“还不止如此,王、崔的家丁和当地机兵在手中的兵器方面,要比贼人拿的精良的多。”
林开元呆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些家丁和机兵都是只会吃饭不会打仗的主儿?”
李集摇头说:“当地机兵的战斗力我不太清楚,但王、崔两家的家丁么,属下却是知道的,并非无能之辈。这次贼人之所以得手,还是占了偷袭的便宜,凌晨丑时突然出现,打了两家一个措手不及。但即便这样,能将这些家丁、机兵打败,这些贼人却也不可轻视。”
林开元点点头,“本侯今后要在松江府塌塌实实发财,就绝不能容许这些乱民存在。”
林开元当即发公文,要求金山卫侯承祖派兵围剿乱民。但不久就得到侯承祖回文,林开元一看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原来侯承祖说:林都督节制松江水军,但本卫并无水军,故无法听令。
原来金山卫虽以陆军为主,水军为辅,但确实在编制上并没有明确的水军一说。林开元这时才发觉,自己要了个松江水军都督,自以为得计,其实仍然和那个“都督佥事”一样,都是个空架子。正因为如此,所以朝廷那些大员在这事上并没有反对。如今兵权在南明是个极敏感的问题,任何一个人想得到实际的兵权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无奈之下,林开元只得向兵部求助,阮大钺现为兵部侍郎,他对林开元的请求当然二话不说。他找到马士英商量了一下,就发文要侯承祖调集大军围剿松江地区乱民。
侯承祖见兵部发文,却是不敢违抗,只得调集军队‘剿匪’。
过了数日,林开元得到消息,侯承祖已经‘得胜而归’,松江乱民已被清剿一空。
但还等林开元高兴,就传来乱民再次袭击华亭董家一事。这董家的前任家主在历史上大大有名,乃是著名的书画家董其昌。这人现在虽已死了,但其生前敛钱无数,其子孙在松江府仍然活的颇为滋润,不成想也被乱民光顾了。
林开元见侯承祖敷衍了事,一怒之下参了他一本。但侯承祖在南京的朋友颇多,和一些同样是世袭的将领往来密切,和首辅史可法尤其交好,这事也就被压了下来,林开元这样的天子宠臣竟也没能动得他分毫。
林开元虽然生气,但内心中对这个抗清名臣颇有敬意,也没想真的把他怎么样,见事情如此,也只得罢了。
只是侯承祖不管这事,松江府其他兵马又不堪用,可就愁坏了林侯爷。
马嫣然得知此事,来找林开元说:“侯承祖不管,你自己招兵不就行了?我石柱兵和你的护卫加在一起有二百人,以他们作为根基,再招两千人,训练几个月的时间,剿灭区区数千乱民,不在话下。”
李集在旁边说:“马小姐,私自招兵买马可是犯了大忌的,若建新军,必须由辅臣商议后报皇上同意,兵部发文才可以。”
马嫣然白了他一眼,“亏林开元还说你是个人才,林都督的水军扩张,又是建什么新军了?”
李集脸一红,低头不语,他在经济方面、治世之道上颇有研究,但对大明军事体制却并不十分了解。
林开元点点头,说:“嫣然说的不错。我也在考虑招兵的事情,金山卫的卫所士兵即便可以为我所用,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些人都是世袭,除了少数人,其他的都是一堆蛀虫。废物一帮,吃饭喝酒可以,打仗杀人就不行了。”
马嫣然听林开元叫她名字叫的亲热,心里不禁高兴,说:“确实如此,真正强悍的士兵还是需要自己训练,这样用的才得心应手。”
林开元马上说:“那么招兵之后,就有劳嫣然你主持训练了。”
“没问题,”马嫣然大包大揽的说:“有韩虎、洛雨还有冯威帮忙,用不了三个月,我就能把普通百姓训成能战斗的精兵!”
招兵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知会松江知府王思道后,李集写了份招兵布告,派人在整个松江府内张贴,称为剿灭匪患,都督佥事、水军大都督、松江侯林开元要组建‘中华魂’水军,只要是年满十六周岁,小于四十周岁,体格强健的均可报名参加。规定一旦收录,普通士兵年饷十两,按级别递增。
这消息一出,马上就在松江府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明朝军饷极低,有的地方甚至日银一分,年饷还不足四两。林开元给出这样的待遇,已经和当年戚继光开出的价码相同了。
一时间,松江地区年龄符合条件的人趋之若骛,甚至有些岁数或超或不足的人也瞒报了年龄,想加入这个名字在他们看起来有些怪异的‘中华魂’水军。
当地官绅更是支持林开元,因为这些乱民实在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人身安全以及财产安全,另外林开元是天子红人,谁都想巴结上这个门路。于是,各乡绅有不少将自己的亲信家丁也送了过来当兵,试图搭上林开元这层关系。更有人捐了不少钱物,钱均益这个铁公鸡更是‘输捐’了白银两千两,以支应军需。
不到三天时间,林开元设在上海的几个“招兵处”就上报,已有超过两千人报名,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中。
林开元早就带着马嫣然、韩虎、冯威等人亲自前往招兵处把关。他私下和马嫣然、冯威等人探讨了一下,对招什么样的兵已有了自己的思量。这支军队,他是打算作为自己的私军来养的,自然需要的是虎狼之师,可不想弄来一批酒囊饭袋。
水军都督招兵的消息传到金山卫,侯承祖得知后嗤笑道:“一个空壳水军都督,却来管松江府的乱民,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