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开元以“国师”的身份随流贼入蜀。
待大西军休整完毕,张献忠便下令攻打夔州。他本以为打开这四川东大门定会大费力气,没想到却是兵锋所至,官军发扬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优良”传统,望风溃散,使得夔州极轻易地就被攻打了下来,其受到抵抗的强度还不如临湘县城。
张献忠至此信心大增,视蜀境如掌中之物,更加觉得林开元为他制定的得天下全盘战略极之可行。
其实,夔州本来是军事重镇,易守难攻。但四川巡抚陈士奇却命总兵曾英守万县,又命标将赵荣贵守梁山白兔亭,放任夔州、巫山十三隘口这些天险不管,加之官兵士气低下,毫无战意,因为一触即溃,白白的便宜了大西军。
既然打开了四川门户,大西军一路杀向万县、梁山,军势直指向重庆城。一场大战也即将在重庆城下爆发----
这种局面早在林开元的计算之中,历史虽然随着他的到来而改变,但毕竟还没有全面彻底地改变走向,他这只“蝴蝶”所扇动的翅膀还没有能力掀起更大的风浪吧。
这几天,林开元一有空闲就把韩虎拉出来单独训练。
林开元虽然没练过散打,也不懂什么格斗技巧,但他手中有中国大百科全书,里面详细记载着人体解剖学知识。林开元心想,韩虎一身的蛮力,现在所缺的就是不知如何运用,我告诉他一些人体致命部位,凭他的力量,只要打准了就能造成伤害效果。
“这个地方若击打准确,力道足够,基本能够一击致命,最次也能把他揍成个植物人!”林开元摸着自己后脑的部位指给韩虎看,没办法,林老师目前还不相信任何其他人,只能委屈自己给韩虎做起了沙包。
“植物人是什么?”韩虎诧异的问,他的大手握成拳头,轻轻的砸了一下林开元的后脑。
“靠!你小点劲,”林开元晃了晃脑袋,“我说的其他话你都不要问,你只记住这个地方致命就可以了。”他转过头来看着韩虎,“你想想看,趁着张献忠不注意的时候,你一拳头砸在他后脑上,他一下就得咯儿屁。当然了,最好不把他打死,打他个后半生不能自理,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韩虎一听张献忠的名字,眼睛都红了,他转到林开元身后,比画了一下,右手拳头挂着风声“呜!”的一下锤了下去。吓的林开元怪叫着跳前两步骂道:“老师我又不姓张,你糊涂了吗?”
韩虎收住拳头,通红着双眼说:“放心,我伤不着你,你教的这些如果管用,我一定一招一招的都用在张献忠身上!”
“怎么会不管用?”林开元得意的说:“在这大明朝,林老师若说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排在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随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的构造,林老师都挺清楚。”
韩虎没听见他后半段话,咋吧了一下嘴唇,说:“等你教我的我都记住了,还需要找几个活人试验一下,恩,大西军几十万人,死那么一个两个估计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吧?”
林开元心说,虽然我不喜欢杀人,但是你要弄死几个大西军,我绝对没意见。我是不是应该和韩虎一起偷偷抓几个兵过来活体练习一下?
就听韩虎自己在那里念叨着:“耳部,后脑,两肋,颈部,腰,裆部,这是人体六大致命部位,击打方法,恩,打后脑是砸拳,两肋是用勾拳、顶踢,腰部-----。”
林开元说:“别只记这些致命部位,十六处非致命部位更需要熟悉!”
韩虎翻了一下眼睛,“非致命部位我学它干什么?我只要知道怎么杀人就行了。”
林开元一巴掌拍在韩虎脑袋上,“头大如斗其蠢如猪!那六处一般的武人防范很严,若不是偷袭几乎很难打的到。但那些非致命部位却很容易被你抓到,你看,”他指了指自己手肘,让韩虎抓住,“这里大部分都是骨头,但关节囊的部位却柔软脆弱的很,只要轻轻一按这个地方,敌人就会立刻疼痛难忍,丧失抵抗能力,到时你想锁喉、打脑、踢裆什么的,还不是你说了算?对,就是这个地方,用力----哎!。”
林开元疼的身子弓了下去,手臂吊在半空被韩虎牢牢抓住,他一边流着冷汗一边骂道:“放开我!王八蛋。”
韩虎松开林开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你不是说让我用力的吗?”
“我******是想说—-用力扣住这里就能制住敌人!”林开元一点风度也没有的破口大骂,韩虎这一下弄到了他的麻筋,他半边身子立刻酸软难当。
韩虎一看,说:“你教的东西确实挺管用,以前我出去打架的时候,十拳八拳也未必就能把人给揍趴下,没想到这么轻轻一按就能让人失去抵抗。”
林开元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兀自酸麻的手臂,“那是你没早遇见林老师,早碰上我你早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正在这里自吹自擂,忽然远方大西军营地隐隐传来一片喊声,林开元向营地那边看了看,“出什么事了吗?那个方向该是张献忠的中军大帐,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他吩咐韩虎,“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等过段时间你把这些东西都记的熟了,再把手法运用的熟练一些,就教给洛雨他们这些土人。”
见韩虎先回去了,林开元向张献忠的大帐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老天保佑,张献忠可千万别得什么暴病之类一下死了,不过应该不会,他现在活的和猪一样快乐。
还没到张献忠的中军大帐,远远的就看见一排将领被绑在一大片空地上,旁边都是杀气腾腾、甲胄鲜明、手持明晃晃钢刀的刀斧手。林开元快步走到近前,发现这些将领中有几个是他认识的,都是大西军在荆州地区收编的老回回马守应的部下。
空地上已经有了几具无头死尸,看起来是刚杀不久的,鲜血都还没有完全凝固,兀自缓缓的从脖子里面流出来。
马守应早在两月以前病死,他的部下也已正式遍入大西军。林开元暗中纳闷,这些人怎么得罪张献忠了?
正想着,就见张可望从大帐里面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林开元上前问他:“大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张可望一见是林开元,面上露出喜色:“国师,你可来了!阿大非要砍了这些人的脑袋,怎么劝也劝不住。我才说了两句就被他一顿臭骂给轰了出来,你进去看看,也许他能听你的话。”被绑着的一个独眼将领见张可望出来,大叫道:“大郎将军!你可得求求殿下,让他老人家开恩哪!我们可绝没有反心!”
张可望拉着林开元离大帐远了一些,低声说:“国师,北方有大变动!是这样,方才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北京城被闯军打破了,明朝皇帝老儿已经自杀身亡,而李自成之前就登基称帝,现在以开国的正统新君自居,并以此号召天下不管是义军还是官军都来归顺新朝;阿大听了这事就大发脾气。马守应部的一个将领前天带着几百人又逃走了,据说是投奔李闯去了。阿大就说马守应部原来都是李自成手下,这回李自成当了皇帝,他们一定都会反了大西军前去投靠。于是就将这些将领先叫了过来绑上,又派能奇和文秀带兵去控制了他们手下士兵,就等一道命令,准备将所有人全部砍了!”
林开元心想,马守应的部下,连火夫、后勤等所有人加在一起大概有两三万人的样子,张献忠说杀就杀,果然好大的手笔。恩,他之所以发这么大火,无非是觉得大顺政权事事都走在了他的前头,今后成就霸业希望渺茫而已。这人的性子果然和历史记载相合,稍不如意就要杀人,变态的很。
他又诧异的看了看张可望,心说这人也是好杀,怎么今天却转了性子?
张可望看了一眼那些被绑起来的马守应部下,小声说:“国师,阿大最听你话,你得去劝劝他。咱和这些老回回的手下交情不错,这些人平日也很孝敬咱,尤其他们战斗力都挺强悍,死了也实在有些可惜。”
林开元点点头:“我先进去看看再说。”他心想,什么交情不错,你们是臭味相投罢了,估计他们没少给你送银子美女。
他不再理会张可望,径直走向了张献忠大帐,守门的两个亲兵一见是国师来了,忙不迭的掀起了帘子放林开元进去。
刚进大帐,随着张献忠的一声愤怒的咆哮,就见迎面‘刷拉拉’飞过来一团东西,正好砸在林开元的脚下。
林开元见是一团被揉的皱巴巴的锦缎样子的物事,他俯身拾了起来,展开一看,却是一份诏书,最上面写着“大顺永昌元年诏书”几个大字,里面的内容骈四俪六、用语华丽,林开元也看不大懂,不过心中估计无非是劝降或者安民一类。
张献忠见林开元进来,稍微冷静了一下,说:“国师,寡人正要派人找你,请坐。”命人在自己身旁给林开元搬来一把椅子。
林开元落座之后,一看大帐内的徐以显、汪兆麟等文官均低头沉思,一言不发。张定国、塌天、冯双礼、马元利等武将则有的满不在乎,有的若有所思。
“阿大,依孩儿看来,这次大哥说的对,老回回部绝不能杀,一杀则我大西军军心必受影响,目前正在进川的关键时期,前面还有万县、梁山等天险----。”
张定国还没说完,就被张献忠打断,指着门口:“住口!你也给老子滚出去!”
张定国张了张嘴,无奈的摇摇头,这时候不敢触怒张献忠,只得退了出去,临走时看了一眼林开元,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劝一下。
就听张献忠扯着叫驴嗓子咆哮道:“无论是谁再为这些李自成的人马求情,咱老子就扒了他的人皮!”
林开元心说,你对这几个义子到真是看重,张可望、张定国求情只是轰了出去,别人要求情你就要扒人皮。
他想了想,举起那块诏书对张献忠说:“殿下,马守应的人杀与不杀还在其次,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李自成称帝,并且攻下京城一事。”
徐以显接口说:“国师说的甚是,李闯既然打下北京,那是风头正盛,现在又登基称帝,改元永昌,事事占尽了先机,竟是隐然有混一天下之势。若真让他在北京站稳了脚跟,恐怕我大西军在四川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张献忠此时已平息了一下怒气,问林开元:“国师,寡人没想到明朝皇帝老儿这么不禁打,轻易就被李自成这老小子给灭掉了。如今咱大西军还没有打下四川,若李自成料理好北京,山海关之后,回过头来攻打寡人,寡人将如何应对?”
汪兆麟也说:“是啊,如果明朝皇帝能多坚持数月,待我大西军控制住整个四川,那时李闯再称帝我们也不怕了。可现在局面真是难说的很,四川地区向来天险极多,易守难攻,万一我军进展不利,李自成再从后面咬我们一口,着实令人堪忧。”
“殿下,自从进川以后,又有哪个坚城,哪个重镇能阻我军一时三刻的?”林开元说:“四川不过是我军囊中之物而已,只要过了万县、梁山,打下重庆,基本上大半个四川就归我大西了。而李自成那边问题颇多,一时还顾不得我们。殿下不要心急,只需从容拿下重庆,就可以在四川立足,那时别说一个李闯,就是大顺主力和现在武昌的左良玉部明军联手,恐怕也奈何不了殿下。”
“我看李闯李自成如日中天,他那边能有什么问题?闯军一路北进的时候,几乎所有官兵都主动献降,根本没遇抵抗。如今他登基称帝,名分上又占了先,恐怕今后望风归顺的人会更多。其大势一成,即便我等能偏安蜀中,又如何与他争夺天下?”徐以显问。
这话正说到了张献忠的心坎里,他怕的就是这种局面。张献忠正攥着那部大黄胡子的右手猛的一撸,揪下了几根胡须,疼的他一皱眉头。
“哈哈,”林开元捻了一下长有半寸的小胡子----这是他到大西军中受当时风气影响所主动蓄起来的,嘲笑徐以显:“军师此言差矣,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却没有看清问题本质。依在下看来,这个大顺势头虽猛,不久必亡!”他心说,你这个狗头军师没受过主席教导,不懂得看事情要看本质。
帐内所有人听了这话都大吃一惊,张献忠更是眼睛一亮,忙说:“愿听国师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