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史来穆还没说完，沈慕却像一条滑溜溜的鳗鱼，从狼人城管长满毛的爪子中溜了出去。即使迅捷如马库斯，追出门去再折返用不了两秒钟，也依旧两手空空。
“让他跑了！”马库斯想必是赢惯了，傲气多少打了折扣。
“跑回去继续教书么……”吴语想活跃气氛，便想给史来穆逗点乐子，“老史，没事儿了，老史老史！”
“嗯……”史来穆却并没有看向自己。他的眼睛盯着桌子，但又并没有聚焦在桌子上，一直发着呆。
“傻了？”吴语很快就发现周围的每一位都并不轻松。
“这是怎么回事？”马库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种族注册分明就是软体目黏液怪科史莱姆属史莱姆种！”他流利地背诵资料的样子，倒不辱首席执行官的威名。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史来穆想必是受了打击。吴语能想象，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分道扬镳不说，还爆出不同族的事儿，心里好受不起来。
这友谊，破裂得可真是够彻底的。不过看来沈慕是彻底要撕破脸皮，大干一场，才会抛出最能刺伤史来穆的话。
“太不厚道了。”吴语只能帮腔，任何话语在此时都显得多余。
“他是我们史莱姆村第一个变成人形的，从我记事起他就能变成小孩儿了。有一天，他来到我住的地方，两条腿，两只胳膊，一个圆圆的脑袋。他说，这是人的样子，能变成人，村长会有奖励呢……”史来穆还在回忆着。狼人安静地趴在一边，马库斯也听着，谁都无法劝他放弃回忆。
“我是看他变成人觉得好玩，才有兴趣的啊！他的能力应该比我强很多，但谁知道根本就没用到正道之上！”
“早知道就别学他了！”吴语继续帮腔着，愤愤不平地点头。史来穆却突然停止了回忆，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老史？坏掉了？你要是脑壳儿坏了我去给你报仇！”吴语拍着史来穆的胳膊。
“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吴语还以为这说的是沈慕，但看到史来穆明明白白地对着自己，顿时明白是给自己的夸奖。
“哎哎，咱们不说这个。”他免不了假意谦虚两下，心里还是挺美的。
“我忽略了，是我忽略了！”史来穆又转向马库斯，“给各种超自然生物确定种族并且实施注册是在什么时候？”
“我们都是按人类分类法来分的，这样方便。人类早在19世纪就有其雏形了，我们再用‘非常规手段’帮他们完善一点。”马库斯轻轻松松地回应。
看来超自然生物的“非常规手段”辅助比想象的还多！吴语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他生于19世纪之前呢？”史来穆冷不丁地问道。
“在分类法出现前就出生的种族，我们也进行了系统的筛选和注册，尤其是常见几个大类。”马库斯仍然很自信，“拿本族来说，出现时间较久，族裔分布较广，但聚居地不集中，主要通过创造者提供直接资料。而史莱姆、龙等有聚居或定居习惯的种族，通常是直接到达居住地收集资料。”
“万一有……”史来穆扶着眼镜，问得很谨慎，“创造者或是村长刻意隐瞒的呢？”
“不可能。”马库斯的态度很坚决。
“我能不能……插个话？”吴语弱弱地在后面举手，活像害怕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隐瞒卧底或者特殊身份？比如像《无间道》那样，两边甚至好几边一起作伪证，或者连创造者和村长都不知道那是啥生物？”
“对于本族来说，绝对不可能！”马库斯眼里的高傲又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看了一眼趴在旁边摇起尾巴的狼人，“狼人这种随处乱咬的当然对后裔发展毫无自觉。但本族对每一位后裔都有严格的规定和血的感应——”
“哎呀我知道，不就是什么六戒律？”吴语实在不想听绿眼珠子的老外再夸下去，“管他是几戒律，你们的规定总是比别人多的。”
马库斯似乎忽略了他话语中的嘲弄，继续维持着他快朝天的下巴，说道：
“没错，我们的严格，也是对生态的负责。”
“看见没，老顽固都这样。”吴语敲敲地对史来穆说。
“嘘，小心他又发脾气。”
耳语当然不可能逃过吸血鬼的耳朵。见马库斯已处在愤怒的边缘，吴语赶忙让话题回归正轨：
“既然你都承认了，除你们之外的有些种族不是那么严密，那就是有空子可钻咯？”
马库斯被吴语的诡辩给问住了，昂着的脑袋慢慢低下，但眼神还是瞧着天花板，一时说不上话来。
“如果你能批准。”史来穆不失礼数地申请道，“我倒是想去‘有关部门’的档案中心调查。”
“你没有权限。”马库斯回绝道。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批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种族分类管理系统中出现了大问题。”史来穆试图说服着，“你可以规定时间和查阅方式，并且我听说档案馆中还有纸质资料？”
“那我就给你权限，不过得找人带你去档案馆。”马库斯向着狼人招招手，转身向门口走去，用背影留了一句话，“我是没有兴趣的。”
“嘿！每次见面都觉得我欠了他一大笔钱！”吴语刚看到门口没了影儿，管不住的嘴又开始嘀咕了，“给点儿权利像是要他一升血似的，至于么？还好这次没打算啃我脖子。”
“他已经给出了部分条件。”史来穆并不赞同吴语的观点，“我的级别肯定进不了档案馆。他是最高的10级，我是6级。档案馆需要8级以上的权限才能进去。权限是根据工作地域大小和解决问题难易程度来定的。”
“你解决这些个还不够订高点儿？”吴语打抱不平。
“不够啊，头痛啊。”史来穆揉着眉骨——虽然那里根本没有骨头，“学校的事儿，影响小，地方也不大。可我就是喜欢在那儿干活，有什么办法。”
“那其他人呢？”吴语显然对这个定级制度本身产生了兴趣，而忽略了史来穆又一次抒发情怀的好机会。
“得经过‘有关部门’评定才有等级的，也就是得帮他们做事，还拿劳务费。”史来穆看了一眼吴语，“你处理完这件事，大概算个1级？见过的生物里面，狼人城管是4级，同为吸血鬼的童尚言是7级，肖骆离不参与评价，齐呓是8级。”
“高跟鞋女王大人是8级？”吴语两眼放光，“哎嗨好嘞，那我们找她去呀！”
“先得从异空间里出去再说……”史来穆指着窗外仍然灰白的天空。
“这东西不是沈慕搞的么？”
“显然不是。他跑了，但空间还没解开。”
吴语又想外出探索一番，解谜游戏般的快乐让他暂时忘掉外面群魔乱舞的恐惧。
“别动。”史来穆警告着，“肖骆离他们已经去追了。”
吴语想起那条看都没看清楚的灰黑色龙。要是从色调上来看，长得还挺具备反派皮相。他得承认，活了一千多岁的老夫老妻，在判断生物的善恶方面确实有独特的触角。
既然不能外出，吴语便坐在椅子上继续欣赏窗外灰白色天空笼罩下的街道。来来往往的生物，已经无法用丑陋或是美丽来形容外表，因为在他看来，每一种可能都怀着对世界的不同态度和认知。
省城终究是省城，熔炉般的都市。
熔炉既能同化内心安定的生物，也能加速随时潜伏着的火药爆裂。
没过多久，眼前的颜色就变得斑斓起来，异象在刹那间消散了。异空间解开的及时，使得街上并没有出现伤亡事件，于人于己都安全了。吴语揉揉眼睛，确定这间店里也没有多少顾客，便不打算解释为什么会从一间店跑到另一间店里来的事实。
肖骆离和小绿隔了几分钟才回到店里。他们并没有急着汇报情况，而是和普通情侣一样，先去吧台重新点了小吃和饮料，才端着餐盘坐回位置上。
“你们也吃一点吧。”肖骆离递上一枚甜甜圈，“刚才出去太饿，甜食正好能补充体力。”
“你是拿甜食来补充的啊？我还以为是肉和贵金属呢。”吴语对甜食控的属性很是诧异，但从人类角度看来，嚼着草莓乳酪甜甜圈的温柔年轻人倒是很符合属性带来的软糯感。
“他反应还是够快，就是那家伙太狡猾。”小绿吃起东西来也挺淑女，一开口就是一串连珠炮，真不知道是火爆脾气还是记者职业给铸就了特点，“弄出异空间一次就算了，还弄两次，玩儿也要有限度。”
“第一次也是他做的？”史来穆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赶忙追问道。
“他都招了，说有个老头儿给他打电话，如果能在某日某时弄个多大范围的异空间出来，就给颗传说中的宝石呢。”肖骆离用纸巾抹抹嘴，“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呀，这颗传说中的宝石，就在我们家小绿的舌头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