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是个迷人的地方。身在此间,你可以体会到热带风光的浓郁与热烈,可以感受曼飞龙笋塔的异国情调,可以在香烟袅袅的缅寺中欣享祥和的心境,也可以在欢乐的节日里一览水乡的风情。不过,最让人神往的还是亲临傣家,从那种牧歌式的生活中了解这里人们特有的生活习俗。
经当地人介绍,我在小学教师岩稳家住下。岩稳的家住在中缅边境的打洛镇,到这里的第三天,正赶上星期日的大集。赶集的除了中国边民外,还有赶着大群马匹的缅甸马帮和背着筐、三五成群的缅甸布朗族。集市上有中国内地生产的生活用品,也有来自泰国的化妆品、烟、布匹等,而最诱惑我的是这里的农贸市场。摊位上,马路边,生意人的蔬菜、水果摆得让人眼花缭乱,那在北京少见的芒果、菠萝蜜让人无法拒绝地买下,一尝为快;菠萝更是便宜得任你吃个够。早就听说傣菜风味独特,何不买些竹笋、鱼之类的东西,请岩稳为我做一顿傣味饭菜呢?回到竹楼上,岩稳夫妇也买了些东西正在准备做午饭,看来我们是不谋而合。
像古老的竹楼已被更结实的木板楼代替了一样,现在很多傣家的火塘已改成更省柴、更卫生的炉灶了,但是,岩稳家的堂屋中央还保留着传统的火塘。女主人添上柴,不一会儿,火就劈劈啪啪地燃起来。虽然已是七月,但屋内并没有因为火塘而让人感到燥热。岩稳的女儿玉应叫坐在火塘边,用针将洗净的鲜竹笋划成丝状,夹在长竹夹中,架在火塘边烤。女主人把葱、蒜、辣椒、芫荽切细,加入味精、盐,塞到鱼肚里,用香茅草捆好夹在竹夹中,在火塘上烤至八成熟时,抹上熟猪油再烤。“烤”是傣味菜的一种重要的制作方法,除鱼、竹笋外,用这种方法制作的菜肴还有香茅草烤鸡肉、烤竹鼠肉、烤黄鳝等几十种。
傣味菜的另一种主要制作方法是“剁”,凡肉类皆可为“剁生”,如猪肉、牛肉、青蛙、黄鳝、马鹿肉、麂子肉等做成的剁生,都是下酒的好莱。这一家里,岩稳的剁生最拿手,他用长长的砍刀,把牛肉剁成肉糜,将烤成黑色的辣椒研碎,撒在牛肉中。傣族认为带血的肉是不能吃的,因此要用烤黑的辣椒盖住鲜肉色,这恐怕与傣族人对佛教的信仰不无关系。接着,岩稳把牛肠水(屠牛后,小肠中一种未消化的草料汁,它的作用像酱油一样)倒入肉糜中,将牛肉搅拌成糊状,放入野花椒粉、葱、蒜、味精、盐、香茅草拌匀,牛肉剁生就做好了。岩稳的小儿子淘气地把剁生塞入两个鸡蛋壳中,放在火塘边烤。主人还特意为我这个汉家女蒸了碗熟剁生。一般来说,除了体弱者,傣族人,特别是男人,是不吃熟剁生的,其原因,除了因为生剁生鲜美可口外,还由于它是男子骁勇强悍的象征。
午餐的主食是傣族人最喜欢吃的糯米饭。糯米需提前一天泡好,第二天一早将全天要吃的糯米饭放在大竹筒内蒸或放在火塘上捂。
饭菜做好,我和岩稳一家在桌旁席地而坐,玉应叫在每人面前摆好筷子,大家便开始吃饭。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用竹笋蘸着剁生吃,口感细腻、鲜美,香中带辣。据说这种生剁生吃上几次就会上瘾,但第一次吃生肉,心里不免惴惴,为了不让肚子受难。还是老老实实吃熟剁生,两相比较,熟剁生虽然吃着放心,但已失去了生剁生那鲜美的味道。再尝尝烤鱼和烤笋,都是外焦里嫩,怎一个香字了得!西双版纳竹林遍布,竹笋又好又便宜,对我这个北方佬来说,又新鲜、又羡慕,吃着它真是莫大的享受!
“吃饭吧。”岩稳让道。
我一时茫然,碗呢?岩稳一下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们傣家喜欢用手抓饭。”
噢!怎么竟忘了呢?伸手在竹筒里抓了一坨雪白的糯米饭,全家人都高兴地笑了。不会汉语的女主人用筷子指指盘子让我吃那道酸笋。就着酸笋,因为凉而变硬的糯米饭好咽了许多。
看来饮食习俗的形成是与生产及生活条件分不开的。傣族很早就从事糯米为主的粮食生产,所以其主食就少不了糯米饭和糯米做的粑粑、米线、米干、“毫诺索”、“毫吉”、“毫松板”等。傣味的酸、辣与西双版纳的气候条件及农耕民族的生活密切相关。这里气候湿润。酸、辣既可去湿,又可下饭、助消化。同时,酸菜便于久存久吃,不仅可以以酸代盐。而且不经烧炒即可食用,农忙时,用芭蕉叶包起一团糯米饭,里面搁上一点腌菜、辣子、烤肉之类的食物,就成了一道别致的傣味快餐,随吃随取,方便省时。
在制作方法上,傣族食品的制作可分为烤、蒸、剁、腌四大类,它们突出体现了饮食习俗的发展过程。饮食习俗的发展经历了生食、熟食、烹饪三个阶段。所谓生食就是指植物的果实、兽肉、鲜鱼等,不经火烤,稍加处理,直接食用,傣族食品中的“剁”可以说就是古老生食习俗的“遗留”。熟食分烤食和煮食(蒸食)两类,傣味食品中的烤制方法体现了这一阶段饮食习俗的发展特点,而传统的火塘文化又为这种习俗提供了先决条件。这两种制作方法并存,说明当饮食习俗发展到更高一级阶段时,前一阶段的习俗并非绝迹,而是以它们自己的方式存留在人们的生活中,这也是民俗发展中延续性的体现。
记得在北京时也尝过傣族风味的食品,但是,这顿竹楼里的傣味才让我感到更来得地地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