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一天,想不到昨晚还很暖和,恨不能穿单衣单裤,夜间突然一阵强劲的寒流刮来,使天气变得奇冷。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将有特大暴雪和降温。叶怡芳找出棉衣棉鞋给徐超带上,然后和舒欣一起坐上了发往项县的班车。
徐超到笔厂快一年了,其间,一二个月回省城一趟,但大都是带着工作任务,来去匆匆。半个月前,他中午到家,本想在家住一宿,可是单位有急事,说第二天县委领导要到笔厂视察工作,只好匆匆离开了。走时,天气不冷,也没有带棉衣,想不到天气说变就变了。
康辉毛笔厂坐落在项县三庙镇的康辉村,是村办企业,厂长蒙昊祖传几十代做毛笔,制笔历史据说是从秦朝开始,一代代流传下来了。徐超在笔厂是副总兼办公室主任,吃住在蒙昊家。蒙昊的家是两层楼,徐超住楼上,蒙昊和妻子夏妹云住楼下。夏妹云是一个善良而贤惠的女人,每天早早起床,一日三餐不重样地做饭,好生招待徐超。
叶怡芳到时,已经是下午2点了。徐超没有去厂里,正在屋里睡午觉。她来时事先没有打电话,走进屋时,他还在床上睡觉。她没有叫醒徐超,坐在床头看杂志。屋里没有暖气,冰冷冰冷的。坐了一会儿,叶怡芳感到浑身发冷,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走动,轻轻地跺着脚取暖。
听到了脚步声,徐超猛然醒来,一看是叶怡芳,急忙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来也不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村里正在修路,不好走,你是怎么来的?”
确实,叶怡芳来时颇费一番周折,在106国道下了车,由于康辉村比较偏僻,不通班车,只好租了一辆三轮车往村里去,可是走着走着,因为修路,不通了,只得步行,10来里的路,她拎着重重的行李,除了棉衣,还给徐超买了他爱吃的干果和几本书籍,结果,走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叶怡芳说:“路不是太好走,不过也不觉得累,正好锻炼身体,哦,我把棉衣给你送来了。”
徐超感激地接过棉衣说:“天说变就变,让人猝不及防,我正发愁没有衣服穿呢,只好躲在被窝里取暖,真是雪里送炭啊!”说着,便把棉衣穿在身上。
这时,叶怡芳发现原本很合身的棉衣穿在徐超身上变得松松垮垮,他明显瘦了,人也变黑了,不像以前讲究了。乱蓬蓬的头发,胡子拉杂的,缺睡失神的眼睛。再一细看,内衣领子也脏兮兮的,活脱脱地变成了当地的农民。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发酸发疼地说:“怎么这么瘦?吃不好吗?怎么变得这么不修边幅了。”
徐超“嗨嗨”一笑说:“在农村工作,讲究什么?笔厂不比南方外企,对外在形象要求严格,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习惯了。”他说的也有道理,这里的工人,大都是附近的农民,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制笔。效益好时,就多招聘一些工人,不好时就解散回家,半工半农,松散管理,他也就入乡随俗了。
屋里没有电视、电脑,进到屋里就好像走进无声世界,寂寞无聊。想当初,徐超在汕头,拿着高工资,享受高待遇,到了周末,可以去海边游泳,或约上几个哥儿们去KTV歌厅唱歌。如今天壤之别,真不知他是怎么承受住这寂寞的?
叶怡芳关心地问道:“在这里习惯吗?笔厂效益怎么样?如果实在苦,就回省城吧。我现在应聘一家杂志社做执行主编,杂志正处于创业阶段,工资虽然不高,但总比以前强多了。”
徐超叹口气说:“效益一般吧,前几天,南方一家文化公司因为倒闭,中止了1万只毛笔的合同,其实,毛笔质量很好,但销路不畅通,主要是缺乏营销创新意识。”
叶怡芳说:“既然这样,干脆回省城成立营销中心,帮助笔厂打开销路,我们杂志也可以帮助企业做宣传策划。”她的建议得到徐超的赞成,答应回省城。说完,叶怡芳便帮助收拾衣物行李。徐超来时,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有几件衣服,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随后,叶怡芳和徐超一起去见蒙昊,说出了他们的想法。蒙昊不舍得让徐超走,竭力挽留说:“你有思想有文化,我们村办企业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你能不能不走?”
徐超很敬业,身兼多职,是副总经理、办公室主任,也是司机。有一次,他和蒙昊一起出差,天下大雪,一天来回500公里,路不好走,开车时,他的脑子高度紧张,生怕有什么闪失。再是经常帮助蒙昊出主意想办法,促成了几笔大的生意。因此,蒙昊很留恋他蒙昊为人很朴实,有着很强的责任心,一心想把企业做强做大。他认为,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毛笔逐渐被钢笔、圆珠笔或电脑键盘取代,三庙镇康辉村的毛笔生产厂家经过近年来的市场盘整,产能下降很大,且劳动价值极低,制笔艺人每月工资仅500元,大部分技术工人弃厂离家、外出打工,致使毛笔这一中华古老的汉字书写工具面临夭折的危险,而书法作为我国的一种国粹,继承和弘扬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在各行各业中显得尤为重要,书法、国画乃国粹,丢弃毛笔,等于失去了流传数千年的文化传统,企业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和继承发展传统制笔工艺,让毛笔书法在网络时代焕发新的魅力。
徐超对蒙昊说:“我回去后,会认真考察市场,争取找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营销出路,如果前景乐观,就在省城成立笔业营销中心,省城毕竟是知识高地人才高地,现在许多企业都把营销中心设在那里,就是为了进一步扩大影响,打开销路。”
蒙昊听了这些,表示赞同说:“你说的对,我几次到省城招聘,都没有招来人才,大学毕业生大都不愿意到乡下来,宁愿在城里拿800元的工资,也不愿到乡下拿1000元的工资,如果在省城设立营销中心,就可以解决这些难题了。”
当天下午,叶怡芳和徐超离开笔厂回了老家一趟。一晃离开老屋10多年了,这三间平房曾是他们结婚时的新房,房子里还贴着喜字,但上面已落满了灰尘。由于很久没有住人,屋里有一股霉气味,屋角结满了蜘蛛网,厨房里也早已没有了袅袅炊烟。家具的摆设还是结婚时那样没有变。
这一切让叶怡芳感到熟悉而又陌生,她抚摸着落满灰尘的结婚照,翻看着青葱岁月写满情诗的日记,百感交集,曾经她和徐超是多么恩爱,因为不能相互理解而使感情生分,差点分道扬镳,随着岁月的增长,她终于意识到婚姻如同一棵树,需要施肥、浇灌、整枝打叉,这样才能郁郁葱葱,成长壮大,他们的儿子才能在这棵树上吱吱呀呀地欢快成长。
想到这,叶怡芳便动手打扫房间,把穿衣镜擦得干干净净,把多年不用的被子拿出来晾晒晾晒,原本寂寥的屋子有了生机。其实以前她也回来过,但都是不进屋,在门口站站就走了,而这一次不同了,她想今夜住在老屋,和徐超重温新婚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