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叶怡芳正在写稿,突然接到水美枝的电话,她很着急地说:“你到新区锦州花园32栋12号房找我吧,我可能快要生产了,肚子一阵接一阵地疼,你陪我去医院检查吧。”
“好的,你在家等着,一定要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到。”叶怡芳立即答应道。她们自从上次在老家项县分手后,一直没有联系。其间,叶怡芳也给水美枝打过电话,可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再加上自己忙于生计,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和水美枝联系。
叶怡芳知道锦州花园是个高档小区,也被人称作“二奶家园”,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到那里查户口,发现不少超生的孩子,这些“二奶”主动交超生费,这个区的计生办主任靠收超生费买了奥迪车。小区曾住过一个叫刘芙蓉的女同学,那时刘芙蓉是宁海市副市长薛田的“二奶”,以前在沙县电视台做主持人,长得很漂亮,自从做了专职“二奶”后,便辞职了。薛田每次来,都是夜间,刘芙蓉几乎整日不出屋,过着不见阳光的生活。后来,薛田因为大肆贪污,东窗事发,身陷囹圄,畏罪自杀。刘芙蓉住的房子法院收走,刚生下儿子不久的她只好回到娘家。母亲恨她不争气,不认这个女儿。嫂嫂认为太丢人,不让进家门。如今,刘芙蓉只得带着儿子及累累伤痕远走家乡,再无音讯。来到小区,叶怡芳真的担心水美枝会重蹈刘芙蓉的覆辙,她的担心不是多余,水美枝的生活确实不尽人意。
前一段,因为母亲的坚决反对,再加上风言风语在镇上传开,水美枝在小镇待不下去了,便逃也似地离开,回到省城,住进这栋漂亮的新房里。回来后,贾奇经常伏在她的肚子上说:“我的宝贝儿子就要出来了,看看爸爸给你买的这套新房子多好!爸爸下半生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就是一定让儿子过上幸福生活。”以前贾奇说房子是朋友的,这次不说了,可能已从朋友手中买下来了。听了这话,她很幸福很满足,陶醉在美好的憧憬中。
可惜这种幸福感维持没有多久,水美枝便滋生不满情绪。新区环境虽然好,但远离闹市,比较偏僻。为了遮人耳目,不能出去,不能和熟人朋友来往,也不能让邻居到家里打麻将。百无聊赖的她只好上网,可是打开QQ,也只能隐身上线。有时看到黄涛也在线上,百感交集,虽然很想和他玩偷白菜的游戏,却不敢打招呼,不敢到他的空间里逛。大家都知道她去国外探亲生孩子了,如果QQ上显示地处中原市而不是纽约,不能自圆其说。还有手机也不能开,在国外与在国内的手机铃声是不一样的,也容易露出破绽。
除了孤寂,更让水美枝感到不踏实和困惑的是一直没有见到房产证。一日,她实在忍不住地问贾奇,她要看看房产证,让他把房产证交给她保管。可贾奇支支吾吾地说,房子以别人的名字买的,他是领导,万一查出来有几套房子,麻烦就大了,等儿子出生了,取了名字,他就把房子过户到儿子名下。贾奇始终没有拿出房产证。水美枝虽然很生气,可不敢发作,怕动了胎气,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原来水美枝是阵疼,叶怡芳来到后,她的肚子又不疼了。见到好友,水美枝便很激动地把一系列的不满倾诉给叶怡芳。叶怡芳安慰她说:“你不要想太多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保重身体,把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水美枝想想也有道理,听从了劝说,不再说房子的事。末了,她又对叶怡芳说:“我到了预产期,这两天肚子总是疼,可能就要生了,我们去市一院妇产科检查一下吧。”
“好的,我们去医院吧。”叶怡芳答应道。
下楼的时候,叶怡芳搀扶着水美枝问:“每天都是你一个人在家吗?怎么不找个保姆?你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身子,楼上楼下地来回走,多危险啊!”
水美枝有些凄凉地说:“贾奇认为找个保姆不合适,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对他影响不好。”
叶怡芳暗暗说了一声:“真是作孽啊!”
到了医院,水美枝做了B超、胎检、抽血等各项检查。刚刚检查完,她的肚子就开始疼了。医生让赶快住院,说可能就要生了。水美枝刚开始还能忍受,渐渐,疼痛越来越厉害了。这时,她特别想让贾奇陪在身边。叶怡芳急忙给贾奇打电话,让他来医院。贾奇接了电话很激动地说:“好的,等会就来。”
水美枝享受着“痛并快乐着”的生产过程。她到了产房,医生注射催产素。一个小时后,她就开始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疼,疼的时候狠狠地掐自己的手臂,然后深深地吸口气,可无论如何努力,医生总说用力不对。产程变得遥遥无期,而她的力气越来越小。一次次不成功的用力和可怕的阵痛把她折磨得筋疲力尽了。此时,她希望贾奇能来,给她一些力量,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人影也没有见到。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宫口终于开全了,可是孩子就是不出来,头卡在那里出不来了。水美枝疼痛难忍,忽然觉得自己意识恍惚,这时她听见医生紧张地说:“胎心180了,快点吸氧给孩子,不能让孩子在肚子里缺氧,大人和孩子产程过长容易出危险,孩子的头都已经卡在那里一个小时了。”她吓坏了,心想孩子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啊!于是,便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地吸氧。接下来,产房一阵忙乱,医生决定用产钳助产,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产钳终于把孩子带出。
水美枝有惊无险,总算平平安安生下了女儿。等到她母女俩被送回病房。叶怡芳高兴地对水美枝说:“你看,女儿多像你,白嫩的小脸,大大的眼睛。”
可是没有等叶怡芳把话说完,水美枝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题,自责道:“怎么是个女孩?怀孕时明明是男孩的症状呀,我可一直盼望生个男孩,肚子真是不争气,贾奇想的是儿子,他来了,该怎么交待啊!”说着,她的眼角流出一行清泪。
叶怡芳无言,随后,走出病房给贾奇打电话说:“水美枝生了,你快来吧!”
“男孩还是女孩?”贾奇迫不及待地问。
“是个千金,水美枝难产,差点出事,你快来看看吧!”
“麻烦你多照顾,我确实走不开,正在开会。”贾奇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怡芳只好无奈地回到病房对水美枝说:“贾奇正在开会,不要等他了,我到饭店给你买些饭。”
叶怡芳买回来饭,可水美枝觉得饭店的饭不可口,不想吃。这时,她刚好看到同屋的一名产妇正津津有味地喝着婆婆送来的乌鸡汤,便张口向人家要了一碗。
一连几天,都是叶怡芳来送饭,而别的产妇都有婆婆或丈夫在身边百般伺候,端水倒茶,忙前忙后。水美枝很羡慕,给贾奇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很孤单。可是,贾奇要么关机,要么不接,联系不上。直到她出院回家,贾奇才露面,他解释说自己不方便到医院照顾,其实是因为她未能给自己生个儿子而极度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