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美枝把公司的一切事务交给黄涛全权打理后,便乘车回了老家项县楝树镇。一晃两年多没有回来了,想不到家乡变化这么大,高速公路修到了家门口。下了高速,她便掂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家走。
熟悉的芦苇塘,水美枝不禁感慨万千,岁月如水,人生易老,当年,在这片芦苇塘,她和田华的初恋演绎得浪漫而多情。她好像听到他吹的那首《同桌的你》的芦苇笛声了,这首歌曲曾经让她百听不厌,开启了她少女的心扉。初中毕业后,他们一起考上了县高中,每到周末都是结伴而行回小镇,可如今,已是咫尺天涯形同路人了。想到这,她心里不免有些凄凄。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水美枝的思路,只见一个三轮车夫走过来问她:“坐不坐三轮车?很便宜的,一元钱。”
水美枝正感到一个人带东西累,忙不迭地答应说:“坐,坐,帮忙把我的东西放车上吧。”
这时,三轮车夫惊喜地说道:“原来是你呀,美枝,多年不见,认不出来了,听说你在省城开公司当董事长了,多风光啊!我们都羡慕的很,我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上学。”
水美枝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学同学李冒,也是她的邻居。平时,母亲一人在家,李冒常常帮母亲干些重体力活。李冒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显得很苍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许多。李冒因为小时候不好好学习,初中没毕业,就下学了,由于家里穷,便以推三轮车谋生。
听了李冒的话,水美枝心里很舒服,便给他讲些公司的情况,她说得津津有味,岂不知李冒根本听不懂。最后,见李冒答不上话,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便简单地聊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说着说着,到了家门口。李冒帮助她把东西拿到屋里后,便匆匆告辞忙生计去了。
老屋有3间房子,门前是一个水塘一片菜地。这几年,老屋没有人住,母亲去了姐姐家。姐夫被派到美国深造。姐姐被提拔为教研室主任后,很忙,再加上孩子小,顾不上照顾家。母亲一直在姐姐家照看8岁的外甥。这样,老屋便是铁将军把门,整个院子荒草一片,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因为水美枝要回来,母亲便从姐姐家回来了,这个冷清的院子也就显得有了人气和生机。
邻居狗生娘看水美枝回来了,便来家里看望,并羡慕地对母亲说:“看你女儿多风光,给你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听说美枝在省城开了公司,当了大老板,比我们家狗生强多了,狗生去上海打工,受苦受累不说,出去一年,甚至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挣够,媳妇桂花嫌弃狗生没能耐,离家出走了,美枝娘,你看能不能让狗生去美枝的公司干活?哪怕看大门、扫地,只要给碗饭吃就行。”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
10年前,在外地当兵的狗生转业回来时,带回漂亮的媳妇桂花。桂花由于是南方人,长相漂亮,喜欢打扮,便被狗生娘视为作风不正派,整天在儿子面前捕风捉影地说媳妇的坏话,挑拨狗生和媳妇的关系。狗生对母亲言听计从,经常打骂桂花,把桂花锁在屋里,不让吃饭。每当有人路过狗生家门口,桂花就伸着手向人要饭吃。周围的邻居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狗生,桂花才被放出来。后来桂花实在忍无可忍,觉得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丢下两岁的儿子,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狗生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便出去打工,由于没有能力和技术,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狗生娘天天为儿子发愁,看见水美枝回来了,便前来求助。
母亲急忙答应道:“狗生娘,别着急,我们慢慢想办法,等美枝回省城了,一定帮这个忙。”说着,便拿出一袋果脯给了狗生娘。狗生娘接过果脯,感激地说:“谢谢,我赶快回去给我的小孙子吃。”
狗生娘前脚刚走,二姑后脚就跟来了。这几年,二姑经常来家里走动。水美枝心里明白,二姑每次来都是劝她认父亲的。想当年,父亲狠心抛弃她们姐妹时,母亲一度精神失常,走投无路的她和姐姐跪在二姑面前哭着说:“姑姑,您帮忙找找父亲吧,劝说父亲不要抛弃我们。”可二姑明明知道父亲在哪里就是不说,而且还刻意隐瞒。她没有钱交学费,找二姑借钱,二姑不但不借,还放出话来说:“我和你们母女断亲了,以后不要来烦我。”这门亲戚一断就是多年,直到她和姐姐长大了,有了出息,二姑才来认这门亲。
果然,二姑见了水美枝,继续重复那些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你的父亲很想你,也很后悔当年抛弃了你们姐妹俩,可不管有多大的恩怨,父亲毕竟是父亲,血缘是断不了的,再说都是以前的事了,原谅你父亲吧!你父亲就在路口,见个面,认了吧!”
这时,水美枝看见父亲站在路口,正朝她这里望,眼里充满期盼、酸楚和愧疚。她明显地感到岁月无情,父亲苍老了,头发白了,背也驼了,那个小父亲10多岁的女人把父亲的积蓄骗走后,远走高飞另攀高枝了,也没有给父亲留下一男半女,日渐衰老的父亲只好回到老家住到二妹家,也就是这个二姑家。她动了恻隐之心,正想走出去,可一想到当年的情景,心里便有一股浓浓的怨恨在聚集,恨恨地瞪了父亲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水美枝回到屋,抢白二姑说:“我和姐姐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去哪了?你又去哪了?为什么不管我们?为了寻找父亲,我和姐姐每年暑假,都是一边打工,一边挣钱寻找,几乎跑遍大半个中国,我也多次求你告诉父亲的消息,可你就是不说,现在我们长大了,不需要他了,反而来找了,我没有这个父亲。”水美枝说的是实话,为了安慰母亲,她和姐姐每到暑假都去寻找父亲,即便是她参加了工作,也在寻找,最后见实在没有希望,便劝母亲到法院办理了离婚手续,父亲这个字眼也彻底从她的记忆中抹去了。
水美枝的一顿毫不客气的抢白,让二姑无话可说。二姑感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很尴尬。母亲急忙过来解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美枝既然不想认父亲,就不要勉强了。”不过,水美枝虽然非常恨父亲,但还是给了二姑2000元钱,让给父亲看病。父亲积劳成疾,患上了心脏病。二姑高兴地接过钱说:“美枝真懂事,当初你父亲真是鬼迷心窍,不该被那个狐狸精骗得这么惨。”然后,乐颠颠地走了。
送走了二姑,水美枝才静下心来和母亲说话,她对母亲说:“章梁出国学习,很可能留在国外工作,无法照顾我,只好回老家待产了。”母亲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女儿已经离婚,所以乐呵呵地说:“母亲身体硬朗,等孩子生下来,我帮你们带,你和章梁好好工作,争口气,母亲全力支持你们!”听了这话,水美枝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她生怕母亲看出什么破绽,急忙到房间里收拾床铺去了。
§§第十二章 风波陡起
晚上8点,叶怡芳在收看央视11套节目,电视里正在播出电视剧《走向阳光海岸》,拍摄地点是在项县的汾河岸边,取材于当地一位农村女共产党员夏荷的事迹。夏荷致富不忘众乡亲,为了使广大群众富裕起来,组织有志青年到汕头深大鞋业学习技术。在外打工期间,夏荷以诚实守信的作风和踏实肯干的精神感动了外商,最后把先进的工艺和技术含量高的项目带回了家乡。这个电视剧展现了新时期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精神风貌和高尚品质。
当叶怡芳在剧中看到家乡的莲溪书院、百年楝树、老龙潭等等景物,感到非常亲切和熟悉。她的家乡历史悠久、人杰辈出。汾河被誉为中原腹地最干净的一条河,如一条飘带从这里穿过。河水清澈,风光怡人。明代诗人留下一首《汾河晚渡》:“山衔落日千林紫,渡口归来簇如蚁。中流轧轧橹声清,沙际纷纷雁行起。遥忆横流游幸秋,当时意气谁能俦。楼船箫鼓今何在?红蓼年年下白鸥。”其意境美不胜收。
接着,镜头转向汕头的深大鞋业,来自项县的一群年轻人正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先进技术。徐超在剧中担任一个配角,他正在认真地学习制鞋技术。这个电视剧,除了主角是中原豫剧团的李玫红,配角大都来自企业。徐超是从项县走出来的,自然被邀请到剧中客串。虽然镜头很少,也没有几句台词,但他演的很认真。
看到这个情节,叶怡芳忍不住给徐超打电话,想让他收看电视剧,再是问问他最近回不回来?前一段,他说要回内地考察市场,如果有可能,下一步回内地发展,总公司准备在内地设立分公司,他已升为技术主管,有可能派回内地工作。
目前,叶怡芳的家庭状况明显好转。徐超还是很有责任心的,他的工资涨到8000元,除去必须的花销,都给她寄回来了。而叶怡芳在《法与经济》杂志社的收入也不低,每月广告提成达到5000多元。不久,叶怡芳按揭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他们这个家庭,如一叶小舟正风平浪静地行驶在生活的海洋中。
电话通了,徐超没有接,再打,仍没有接,最后干脆关机了。叶怡芳心想,他可能正忙,忙完会给她回电话的,也就没有再打,看完电视,便入睡了。第二天,不见徐超回电话,她拨过去,手机仍是关机,一连几天如此。她不知道,徐超的手机坏了,正在修理,自然打不通。
叶怡芳正感到纳闷之时,却接到了白雪的电话。白雪在电话中直言不讳地说:“嫂子,如果你不爱徐超了,就退出婚姻吧,免得大家都痛苦,我现在汕头,我忘不了他,你成全我们吧。”最后一句话,几乎变成了乞求。
原来白雪回到乡下后,原以为会重新开始,忘掉徐超,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忘不掉。前不久,父亲出了车祸,几乎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而弟弟上大学又需用钱,她只得把打字店低价转让,2万元的转让费也很快花光,走投无路的她便想出去打工,可不知去哪里才好?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在《走向阳光海岸》剧中看到了徐超的镜头,他儒雅的气质和潇洒的容貌让她浮想联翩,于是,便径直去汕头找徐超。
见了徐超,白雪一方面倾诉多日来的相思之苦,一方面把家里的困难告诉了他。白雪的到来,让徐超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起波澜,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她留下来,并帮助她找个工作。面对徐超的关心,白雪认为他是难忘旧情,便将感激之情变成了激情和爱情,同时认为徐超和叶怡芳的婚姻已经死亡,没有必要再耗下去。于是,便背着徐超给叶怡芳打来这个电话。
接到白雪的电话,叶怡芳非常生气,怪不得徐超不接电话,原来仍和白雪藕断丝连。她越想越气,恨不能立即飞到汕头,找徐超问个究竟,徐超如果真的提出来离婚,她立即同意。她相信自己是那种生活很自立的女人,离开男人照样活的精彩。
接着,白雪又说:“你和徐超一直冷战,还会有感情吗?他为什么感情出轨?就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他的感受,你给他的不是体贴和温柔,而是压力和沉闷。一个男人需要社会的认可,也一样需要妻子的认可和尊重,而你给过他吗?你没有。我虽然没有你优秀,也没有你有才华,但我却给了他男人的自尊,他在我面前,能够挺起做男人的脊梁。”
这一点,说到叶怡芳的软肋上。她承认,当比树叶还稠的日子纷沓而来,繁琐的家务,沉重的工作压力,让她感到很疲惫,也很容易忽略夫妻之间的感情培养。前几年,刚到异乡他地,因为忙,常常一二个月不回家一次,即便是回去了,也是把时间用在儿子身上,很少和他沟通和交流。最近一年多,整日为生计奔波,再加上生徐超的气,连给他打电话的心情都没有,即便是他打来了,也不想多说话。
但叶怡芳不愿被白雪打破自尊,很生气地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的婚姻已经死亡,我做的再不好,也轮不上你来说,如果徐超也是这样认为,让他亲口说出来,我愿意成全你们。”
“我现在就在汕头,徐超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把我留下来,你就等着他亲口说吧。”白雪很自信地说。
“好吧,我等着。”叶怡芳气得 “啪”地挂了电话。她原以为和徐超的僵硬关系已经改善,她也在努力做好妻子的角色,可想不到,徐超仍然脚踏两只船,继续欺骗她,并且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既然没有爱了,就没有必要栓在一起。伤心的她在浓如夜色的寂静地带经过痛苦地挣扎后,决定结束无望的婚姻,于是,坐下来,起草离婚协议书,准备向徐超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