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列卸下刺刀和第二列马上交换战位。”虽然顺利的打退了三佛齐余孽的第一波攻势，不过敌人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总有那么一部分突破了炮火和枪弹的阻拦冲到面前，虽然这部分的敌人不多，但宋军未免也遭到了一定的损失，因此调整队列，让刚刚消耗了大量体力的第一线和好整以暇的第二线交换就是刻不容缓的要务了。
“缁军出城，立刻把伤员接进城去。”孙指挥使继续命令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在宋军的序列里营属缁兵当中就有一队医护兵的编制。
“立刻把损失情况报上来，不足的人手马上让缁军填上去。”虽然缁军大都是徒手兵，但是受训时也都接受过如何使用火铳，平时每年也要进行一两次实弹射击的考核，因此现在填上去也不完全是为了凑数。
“闍婆人又上来了。”刚刚手忙脚乱的完成调度，眼见得第二批的敌人又蜂拥而至了。“瞄准了，打！”一声令下，战场上又一次被浓重的硝烟所统治了。
“多陀阿伽陀①在上，弟子等不堪宋人欺凌，在此率众反击，愿世尊庇佑，弟子等将奉金身与驾前，以期消泯业力，往生极乐。”在宋军火器破空的轰鸣声中，一阵阵梵唱从闍婆人的阵营里传了出来，一个个身披袈裟的大德高僧站在阵前为跪伏的人群祈福，以往生极乐的诱惑刺激着土兵们的战力。
“差不多了，”蒲嘛朗马基冷静的看着第二波土兵在硝烟里挣扎的惨状，下令到，“让下面这些迦提②立刻出击！”
“看样子敌人要拼命了。”对面法螺齐鸣、号鼓震天，傻子也知道敌人最强的一击马上就要降临了，“快，立刻装填。”方明高吼着，他的短火铳在这个射程上并无用处，因此他丢下手中已经卷刃的战刀，抢过一名伤兵的全套武具，转行成了一名掷弹兵。
“命令全营退至堡边。”孙指挥使当机立断的命令着，“一、二都布置在堡门左手，三、四都布置在右手，掷弹兵堵住堡门，火炮想办法上堡墙。”
宋军飞快的射出了枪膛里的最后一颗铅弹，随后看也不看仅存的第二波闍婆土兵，依次转移到指定的阵位。此间有那侥幸未死而又冲击到宋军阵线边上的土人，刚刚以为自己突破了，转眼就被等候着的掷弹兵们手起刀落，斩杀的干干净净。
“下面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孙指挥使命令鼓号手打出各自为战的鼓点后，亲自持刀站到了火线上，现在不需要什么指挥使了，只有可以上战场的大兵才是最需要的。“命令除了医兵和必要的操炮手以外，所有人都出城填防。”
“长官这不妥啊。”却是方明最后一个从原来的阵位上跑了回来，还没找到自己的小队现在的位置，却听得自家指挥使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冒了一声。
“大胆，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还不速速归队。”却是一旁营里的郭虞侯听得方明的胡言乱语痛斥了一句。
“慢。方秉节，你且说说有何不妥。”沈指挥使却是认得方明的，毕竟当初方明来报到是他一手指派的差遣。
“长官，还需留下一队人马以作反击之用。”方明的意思很明确，要留下预备队做反冲击，这也是冷兵器交战的常识，也只有方明这样从大陆回来的人才认识的那么深刻。
“嗯，不错，”孙指挥使马上明白了，“小伙子不错，那个筑堡的事也是你让洪铿提的吧，不错，好好干，现在立刻归队。”
“是，长官。”此刻不是多话的时候，方明一个军礼就立刻去找自己的小队了。
“挑一队缁军上城头，万一全部进入白刃战了，也好让他们点杀敌人，”郭虞侯也回过神来，立刻有了进一步的补充，“炮军那帮家伙底子要比缁军的好，等一下归拢后就交给我吧，咱们带来备补的军资中还有十几套掷弹兵的家伙什，都用上，不让这帮猴子吃上点苦头走了也不安心的。”
“德甯兄，这个我不争了。”沈指挥使看了看自己的搭伙，“上面让咱们一个营干一个厢的事，我本来是有意见的。但是军令如山，自古将军马上死嘛，这是早晚的事，但是记住了，咱们一条命，不用猴子一百条来换，那就是亏了。”
“不错，咱的命精贵，”副都指挥使赵闼霆也笑了起来，“我去左面看看，放心，没有一百条命来换，老子还不愿意给他们呢。”
“那么，我就去右面。”副虞侯唐剡一也笑了起来，“我不贪心，有个两百条猴子命，也就换了吧。”
“好，”沈指挥使目送着他们一一离去，也不多言，只是大喝了一句，“大宋军人，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有我无敌！”
顿时，整个战线上回荡着同一句口号，这声音冲破云霄，直到若干年后还一直回荡在方明的心中。
“开火！”还是宋军火炮先发的言，也亏得这木堡尚未完成，半人高的木墙后几块原材垫高的基座上火炮反而可以获得极佳的射角。
听！战争之神怒吼着，声威洞彻天地。
看！密集的霰弹如暴雨一样倾泄而下，浇灌出一朵朵血和肉的花朵。
战场上已经狼籍满地、血流成川了，然而被洗了脑的土人们，无视这一切，赤着的脚板趟过没踝的血水，一脚高一脚低的踩踏着可能是自家亲友那残缺的尸体，带着神秘的笑容和对死后世界的憧憬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了过来。
“距离八十步，举枪，预备了，射击！”随着两翼带队长官的命令，三百多发铅弹再一次被齐射出来，“各排集火射击。”
“杀光宋人！”但是悍不畏死的闍婆人实在太多了，纵然是宋军已经大量杀伤了数以千计的敌人，但是剩下来的依旧是宋军的十倍以上。
很快，面前的生死线就被闍婆人突破了，再也来不及装填的宋军马上换上刺刀，更加残酷的白兵战在各处迅即展开。
“不要慌，他们人太多施展不开的。”方明一面大力的挥舞着顺来的陌刀，嘴上还同时不忘替自己的手下鼓着劲。
是的，幸好上面采纳了方明的意见筑堡，要不在这旷野里被十倍的敌人团团围住的宋军断无生机。现在虽然宋军的战线在众多的敌人的压迫下不断的向内凹去，然而依托着背后的堡墙，宋军坚决抵抗着。
“快，包弹布。”操纵火炮的十将和押官们急切的叫着，现在已经用不着远射了，反而需要的是将火炮尾部抬起，直接射入近在咫尺的敌群就可以了。
“轰！”铁弹出膛不到两秒就重重的砸到了敌人堆里，这么近的距离下，就连包裹在弹丸上防止弹丸从下倾的炮口中滑落的包弹布都来不及破碎，就这径直的一下，随即又从地面弹起，带着人类的肢体和器官再一次重重的砸下。
“祖宗庇佑！”若不是战事激烈，炮军们就要鼓掌相庆了，也许是刚才这块地被宋军践踏的异常的坚实吧，六个炮组轰击了整整半天都没有出现过的跳弹，居然此刻一下子就出现了四发，在这关键的时刻，怎么不让人为之兴奋呢。
“杀！”方明觉得自己喘得厉害，陌刀是个好兵器，但是也太消耗体力了，方明已经觉得自己原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手也开始发抖了。
“小方，不行就退后休息一下。”右面战线的张大年支援过来，用战刀架住了一次势在必得的进攻。“莫要逞能，快把陌刀给换了，否则你撑不了多久的。”
“多谢张从义。”方明也不逞强，退到后面，丢下陌刀，操起一把失去主人的火铳，大口的喘息了几口，马上又冲了上来，“有我无敌，杀！”
“大人，你看，咱们拿得下宋人这支队伍吗？”远处闍婆人的指挥所的一角，一名三佛齐旧贵族正向着蒲陈艮地窃窃私语着，“您看，宋人不过千余人，咱们就损失了不下五六千了，再这么下去，即便赢了，咱们也成了空架子了。”
“不打？难道你怕宋人就不怕麻喏巴歇人了吗？”蒲陈艮地一脸铁青的看着不远处洋洋得意的蒲嘛朗马基，“宋人不过是一时之患，麻喏巴歇人可就在你我侧附啊！”
“但是万一宋人这次吃了亏，大举来犯，倒霉的可不是麻喏巴歇人啊！”贵族的担心非常有道理，宋人的枢密院是承担不起白白损失一千人在闍婆的，到时候必定大肆报复，那第一个遭殃的必定是蒲陈艮地这一族了。
“打都打成这样了，你还得怎样。”大胖子苦笑着，现在他是欲退不能啊！
“若是咱们献上那个蒲嘛朗马基的人头，再痛陈这些事都是被麻喏巴歇人挟持的，是不是可以平息宋人的怨气呢？”贵族向假和尚那边努努嘴，“宋人无非是要个面子，再要点财物，多少给一点也就过去了。”
“这？”大胖子犹豫着。
“大人还犹豫什么，咱们跟宋人做生意，每年要得了多少钱财啊，赔偿不过是一时心痛而已，若要是跟了麻喏巴歇人那就是什么也没有了。”贵族一直和宋人保持着密切的商业往来，这次他损失已经很大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坚持了。
“好吧。”大胖子能坐上这个位置也不光光是祖上余荫的结果，他反复权衡着，终于他决定了，这也难怪，谁叫蒲嘛朗马基太过嚣张，简直就把他这个主人当成下人再用。“立刻让咱们的卫军动手，麻喏巴歇人不过百十个，绝不能让一个走了。”
“大人英明。”贵族大喜，自作主张加了句，“每个人头我出五贯宋钱，不要活口。”
“好了，速速去办！”蒲陈艮地眼中波光一闪，但是没有发作，毕竟现在不是时机，若是能度过这个关口，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清洗自己的手下的。
“援军！援军！”站在城头的炮军是第一个发现敌人的后阵乱起来的，他们想当然的认为是自己的支援上来了。于是不一会，整个阵线都轰动了，宋军的气势陡然高涨，而此消彼长之下土人渐渐不支了。
“反击，反击。杀出去！”预备队这个时候就发威了，一只生力军冲出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走，先撤下去，等宋人收队了，在派人输诚吧。”大胖子看来还是学过一点宋人文化的，所以连输诚两字都会说，不过他这么一来就彻底宣布了大战的终结。用八百胜万五，宋军续写了不败的神话。
注：
①多陀阿伽陀：如来的梵音，佛祖的十尊号之一。
②迦提：种姓，《摩奴法典》记载59种迦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