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在电脑上点开一个又一个网页,然后一个又一个关闭;我把书架、书柜、书橱里的书一本又一本地翻出来,又一本接一本地复归原位;我迫不及待地背上行李包,感觉再不出门就会窒息而亡了;我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思想疯长,却四体不勤。总有那么莫名其妙的几天,莫名其妙地焦躁不安,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更要命的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起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和几个后排同学一起,站在走廊里对着来来往往的女生吹口哨,如果有穿着裙子的女生走过,我们还会高声喊叫。据说,周围班级的女生因此没有一个敢穿裙子了。晚自习的时候,我们用空雪碧瓶敲打铁扶手,我们很卖力,很带劲,近乎疯狂,有人脱下衬衣在空中甩啊甩,有人对着空瓶唱起了歌。女生们对我们发出的噪音充耳不闻,她们是好学生,下课的时候依然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即使在上厕所时路过走廊,她们也绝不侧目,我们的表演没有观众,但我们乐在其中。
我暗恋的女生在走廊的另一边,她的背影娇小,长发如瀑,皓足如霜。她凝神看向幽暗的雨幕,风吹动了她的衣衫,她翩然若蝶。我在一个不适合的年纪喜欢了一个人,所以这是一个不适合的故事。我把心里的情愫写在纸上,却不适合公开。时光悠长又缓慢,那个站在雨幕前的女孩根本就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年望着她的背影时有多么心疼。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情种,可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爱上一个人了;我想省掉冗长的铺垫,直接对我喜欢的人说:那么,我们恋爱吧。可是,我喜欢的人沉默不语。她应该娇嗔地打我,嘴上说着“讨厌”,却悄悄牵上了我的手。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喜欢的人沉默不语。
我发现,身边有情趣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打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广告;大家对着手机说“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大家都在谈客户,或者在去客户那里的路上;大家都说:怎么不忙啊,简直忙死了。于是,大家都选择开车,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少了,骑着自行车还唱着歌的人少之又少了,骑着自行车唱着歌还慢慢悠悠扭头看美女的人几乎没有了。我的孤单大家不懂。我究竟应该怎样折腾才能惹人注意?
我工作之后,常常出差,东南西北,飞来飞去,跑来跑去。我到了一座城市,有一帮朋友说:晚上,无论如何要过来聚一聚,嗨皮一下。我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从城东赶到了城西。朋友们租了一栋别墅,群居在一起。那段时间有一个热火朝天的足球盛宴,晚上有一场重量级的、绝对有观赏价值的比赛。他们准备了零食、啤酒、音乐,还有用不完的热情。当我推开门的时候,混合着香烟、袜子、方便面……的难闻气味扑鼻而来,我被呛到了。我下意识地说了句:什么怪味,真难闻!朋友们高喊着、尖叫着:荷尔蒙的气味,这是,他,妈,的,荷尔蒙的,气味。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拉进了屋。我不喜欢那股怪味,但喜欢“荷尔蒙的气味”这个定义,所以,我陪他们嗨皮了大半夜。
我走出那栋热情万丈的别墅,重新来到街头。我必须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赶到某写字楼里参加一场重要会议。此刻,夜深人静,地铁停止运行,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这个交通拥堵的城市,此刻却畅行无阻。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我摇下窗户,让风吹进来。某一时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荷尔蒙气味正在被风一点一点带走,稀释在无垠的夜色里,就像青春一样悄然消逝了。
第四章 痛苦在回忆里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