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毕业了吧?”
“嗯。”
“工作有着落了吗?”
“……”
“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今天就去找。”
“男人,就应该踏踏实实地做事,别整天就想着那些没用的事情,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你既然决定自己组建家庭,就要有一家之主的担当。”
“……”
“该说的道理都跟你说过太多遍了,你不想听,我也懒得再跟你多说。家里的房子从七月份开始租出去,我看过行情了,一个月一万二,你自己要租也是这个价格,不过我劝你还是搬出去,你刚毕业出来工作,本身就不适合住这个档次的房子,这个租金也不是你们两个人现在能负担得起的,所以你最好是在找到工作之后,在工作单位附近租一套便宜点的房子,你觉得呢?”
“六月份之前,我给你答复。还有别的事情吗?”
“再过一个月你就满二十二岁了,我记得你说过那天你要跟颜依去领结婚证?”
“嗯。”
“家里的户口本已经给了你,颜依的父母那边,如果他们同意当然好,但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将心比心,如果我是颜依的父亲,我绝对不会把女儿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给你这种一无所有的年轻人。”
“你想说什么?”
“给你提个醒,如果颜依的父母不同意你们领证,那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胡搅蛮缠的举动,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坏,显得我们家的家教一塌糊涂。”
“我们家的教育本来就一塌糊涂,只不过我并没有成为你想象的那种一塌糊涂的人而已。”
“好了,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也这么大了,我也不想再去跟你争执什么,就说这些吧,自己好自为之。”
“再见。”
“嘟。”
……
……
挂断电话,徐双转过头看着颜依,笑着说道:“我自己的亲爹,错不了。”
先前他开着免提,父子俩的对话颜依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毋庸多言,银行卡的“销号”显然是徐双父亲的手笔。
颜依将盛着小米炖海参的碗放在徐双面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是不明白,炒股赚钱难道就不是赚钱了?”
徐双端起碗,舀了一勺,边吹边说道:“老头就是不乐意我活得太轻松,否则他怎么会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封住我的丹田和识海,不让我修炼?他就是非要我按照普通人的方式活着,然后还要成为普通人中的所谓‘精英’。”
话说一半,他笑着对颜依说:“张嘴。”
颜依撅嘴:“我不要,这是给你做的,都不知道以后还吃不吃得起呢。”
徐双撇了撇嘴,不理会颜依的抗议,强行将勺子塞进颜依嘴里,又舀了一勺,搁在嘴边吹着,接着说道:“小时候要我拼命读书考试,大学毕业了又非要我去给人打工,其实打什么工不重要,关键是要去体验那种被人踩的感觉,逼我顺着那条世俗的道路往上爬,等我差不多爬不动的时候,他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天上把手伸下来拉我一把……归根结底,他要我学会顺从。”
说罢,他又将勺子伸到颜依嘴边。
这回颜依说什么也不肯吃了,说自己早上吃了三个奶黄包饱得不行,再吃东西就吃不下午饭了。
徐双叹了口气,三两口扒完,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颜依看了一眼,不由好奇:“电商概论?你这时候看这个干嘛?”
徐双头也不抬,随口应道:“找工作啊。”
说话时,他目光飞速扫过一行行文字,看上去不像读书,倒像是在扫描文字。
颜依闻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去找金融类的工作呢。”
就这么三句话的工夫,徐双已经“看”完一页,边翻书边说:“我拿着帝都邮电大学电商系的毕业证,一张相关证书都没考过,去找金融类的工作,人家看一眼履历就会直接扔掉;再说了,老头儿摆明了不许我利用家族血统的优势,我要是再找个金融类的工作,换汤不换药,谁知道他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颜依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你说你们父子俩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清楚呢?”
徐双微讽一笑,声音冰冷:“你没听他说?他已经不想再跟我争执什么,意思是他会用最不容抗拒的方式将他的意志强加在我的头上,比如今天这样——他觉得我应该出去找份正常的工作,所以他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摧毁了我的经济基础。”
又是两页文字扫完,徐双却没有再翻页,反而闭上双眼。
此刻他脸色惨白,闭合的眼帘下血丝正从眼角悄然向瞳孔蔓延,额头青筋微凸,一跳一跳的,看上去犹如突发急病一般。
最可怕的是他右边眉骨末梢处的狰狞疤痕,此刻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煞是骇人。
一旁的颜依见状吓了一跳,不等徐双重新睁眼,一把便将书从徐双手中夺下来,心疼地说道:“还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你昨晚才睡多久,从你醒到现在都快七个小时了,一直都在做这些耗神的事情,哪还有精力这样看书?还是快去睡吧,有什么事先休息好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徐双没吭声,右手食指轻轻在眉心摩挲,呼吸在刻意的控制下逐渐变得缓慢而深长。
半晌,他睁开双眼,自嘲一笑:“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啊。”
颜依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哪有心思理会他的贫嘴,只恨不得赶紧把他摁倒在床上,扒光他的衣服……然后塞进被窝里。
就在这时,颜依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颜依赶忙示意徐双别说话,接通了电话。
徐双面色微变,暗想难道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
……
颜依没开免提,徐双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而且两边一直是用颜依的家乡话交流,徐双也听不太懂;然而看着颜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徐双不用听也能大致猜到些什么。
大约五分钟后,颜依放下手机,微一低头便迎上徐双平静的注视。
她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努力牵起一抹笑容,看上去却像要哭一样。
徐双见状心中暗叹,面上却不露分毫,反倒故作轻佻地冲颜依扬了扬脸,笑着问道:“说吧,咱爸妈啥时候给咱带户口本来呀?”
颜依自然知道他此刻心情绝不如表现得这般轻松,低声应了句:“明天的火车,后天到帝都。”
徐双吹了个口哨,笑容渐敛,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