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宽不足三米,街面是用青石板铺就的,街两边是明清风格的砖瓦结构平房。也有讲究点的四合院,那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宅院,现在已经几易其主了,散居着各个阶层的人们。
小巷的尽头是一座石桥,原先桥的两旁有八个小小的石狮子,现在只剩八只底座了。桥脚边,是一个小型的集贸市场,有卖小菜的,有卖烤番薯的,有卖观赏金鱼的。这些小贩都是席地而坐就吆喝开了的。另外还有三爿店面房,一为“冬米大王”店,时常“嘭嘭”地响着,小孩子们捂着耳朵雀跃着;一为豆浆店,这是小巷内唯一的早餐店,上班族匆匆喝碗豆浆,捏着大饼油条走了,还留着几位老者散淡地座谈着;另外一店有些特别,落地窗很大,门则是很小。里厢三边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色彩各异的画,店主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低着头画着花鸟鱼虫。靠店面这边的墙头上只挂了两幅肖像画,一幅是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人说那是店主王先生二十多年前的自画像;一幅是穿着旗袍、弹着月琴的小女子,有人说她是王先生的女人,但是巷人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不知是哪年哪月,画店关门了,有人说王先生到比利时去了。
这是我小时候的小巷记忆。后来读到戴望舒的《雨巷》,总是会想起我的小巷,不过总也想象不出那个丁香般的姑娘。丁香般的姑娘在“雨巷诗人”心中,是一种迷惘感伤又朦胧希望的意象。1927年的中国,风雨飘摇,作者因曾参加进步活动而不得不避居到松江的友人家中,在孤寂中咀嚼着大革命失败后的幻灭和痛苦,他便有了李商隐般“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的心绪。但戴望舒总是渴望着丁香般的美好向自己走来,总是渴望着雨过天晴原野放绿。
本周一,看到《东南商报》头版上记者王鹏拍摄的一张照片,感触良多。一对情侣在天一广场玩耍,忽然下起了春雨,小伙子脱下外套罩住女友和自己,脸上一派阳光的笑容,更特别的是那位女友——围着一条丁香般的围巾。戴望舒看到这般场景,不知又作何感想了。
戴望舒的“雨巷”及我少时的小巷,业已远去,几近古典,而天一广场则是现今甬派时尚的坐标。再过几十年呢?天一广场也可能成为古典了。古典和时尚、乡土和先锋,是可以互换或互渗的矛盾统一体。越是乡土、古典的东西,实际上越具有时尚、先锋的元素。
无论是古典的小巷,还是时尚的广场,都流淌着人们的情绪细流。这些细流,又时不时折射出时代风云和人文美学,弥漫着区域性的风土人情和居住者的悲欢故事,它是所有城市之所以能够活泛的血脉。
《新侨报》推出“地理·街巷记忆”栏目,目的就是收集人们情感的云烟和寻找城市变迁的轨迹,也恳请读者朋友们关注和参与。
2009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