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么都重要
丁玲是******结识的一位作家朋友,而且,是一位与******同乡的女作家。在陕北,******与丁玲有过较多的,且坦诚的交往,******像父辈那样关心丁玲的生活,特别是关心她的文学创作活动,对她的作品作过许多评论,******的关心,以及对她作品的评论,对丁玲创作思想与实践活动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虽然丁玲早在中学读书时就听说******的声名,但直到1936年她从国民党监狱中出狱,投奔陕北延安后,才与******第一次见面。记得丁玲于11月10日抵达****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时,她受到了****中央的热烈欢迎。******、******、张闻天等人还出席了当晚为她举行的欢迎晚会,因为她毕竟是第一个到苏区来的知名作家。
过了几天,丁玲到******住的窑洞进行拜访。二人无拘无束地交谈起来。******告诉丁玲,他读过丁玲的一些作品,很欣赏她的文笔。他还说:“你的那篇《不是情书》写得很好。”丁玲向******讲述了在南京和上海的创作生活。******边听边点头,他对丁玲在国统区的革命创作活动是非常看重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专程去丁玲的住所看望,因为前次的谈话余兴未尽,此次交谈,两人谈得更为投机。谈话气氛十分亲切、融洽。当时与丁玲同住一间窑洞的李夫记下了******此次走访的实况与自己的感觉:“外边和街上非常地黑,室中只有洋蜡烛光燃漾着。******坐在她们睡的炕上,同丁玲等闲谈,背靠在墙上,一只脚就跨在炕沿上,不断地吸着香烟,上天下地的乱扯。这情形就好像是一家人吃了晚饭闲谈消遣,而******就是一个家长。炕下面是可以生火的,当火生好了的时候,******竟挨近火炕门,在泥地上坐了下去,两膝就‘∧’形的撑在地上。一个最高的革命领袖能够这样的平民化,恐怕全中国只有在苏区才能找到。”“他们谈到过去的朋友,牺牲了的革命同伴以及出卖了党和同志们的叛徒;他们谈到湖南的乡情与安徽的名胜,旧小说和新文学。******旧文学的根底极好,而且也是一个出色的诗词家。他看过《红楼梦》,据丁玲告诉我说,他曾做了一篇关于《红楼梦》的文章,有好几万字长。******说贾宝玉是可以转变成为一个革命者的。”
两人还谈了许多,李夫记录到:“从我个人的眼光看来,******似乎就是丁玲的父亲,而丁玲也就是他的一个喜欢的大女儿。据我所知,丁玲对******非常钦佩,曾说他确是中国唯一的一个革命领袖。”
在谈话中,******问丁玲:“你想做些什么事呀?”丁玲毫不犹豫地说:“当红军。”******笑着说:“好呀,还赶得上,可能还有最后一仗。那就跟着******他们领导的前方总政治部上前线去吧!”
1936年11月25日,由丁玲主持了一个有30多人参加的文艺团体的筹备会。22日,该团体召开成立大会。******等领导人参加了大会。会上,由******提议,全体与会人员通过,该文艺团体定名为“中国文艺协会”。******在会上的讲话中高度称赞说:“中国文艺协会的成立,这是近十年来苏维埃运动的创举。”会上,丁玲当选为中国文协主任。
也就在此时,******同意了丁玲要当红军的请求。11月23日,丁玲以红军战士的身份上了陇东前线。每天六七十里山路的急行军,住伙房,宿马号,与红军干部战士生活、战斗在一起,体验着红军生活。在前线,丁玲结识了任弼时、彭德怀、贺龙、左权、萧克等红军将领,她写下了《到前线去》、《彭德怀速写》、《记左权同志话山城堡之战》、《南下军中之一页日记》等描写红军战斗生活的作品。丁玲在前方所表现的极大的革命创作热情,令******十分高兴。12月底******赠送丁玲《临江仙》词一首,用军队电报发到前线交给丁玲本人,词云:
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保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
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1937年1月,丁玲陪同美国进步女作家史沫特莱从前线回延安。******见到丁玲很高兴,他亲自书写前述所写词《临江仙》全文送给丁玲,并向她宣布了任职命令:任命丁玲为中央红军警卫团政治处副主任。丁玲十分感谢******对她的关心与培养。不过,她有些担心:“当主任,我能行吗?”******肯定地回答:“你能行,不会就学嘛!你总愿意学习吧!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想当红军,说明你愿意学习红军。只要肯学,一切都可以学会的。我们闹革命,搞武装斗争,开始也不会嘛!还不是学中干,干中学,慢慢就学会了?”丁玲仍面带难色,说:“我是愿意学的,到陕北来什么都要学,可这是我当领导,当主任啊!”******继续开导说:“当领导也难,也不难,只要钻进去什么都好办了。我看当好主任无非是抓那么几条嘛!首要的是放下架子,深入实际,团结战士,团结干部,搞好各方面的关系;其次要多动脑子,注意学习别的领导好的工作作风和方法,取长补短,把上级的精神吃透,把政策变为群众的运动;再就是严格要求自己,身先士卒,理论联系实际。”******还告诉丁玲:“你开始做工作,就是要认识人,一个一个去认识他们,了解他们。”丁玲后来回忆与******的这次交谈。她说:“毛主席教育我首先要认识人,一个一个地去认识。我在政治部当了一个月的副主任,那里的团长、政委、主任同我朝夕相处,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这一个月,尽管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会做,也做不好,但这一个月的经验,却在我以后工作中产生了影响。”“这时我在感情上开始了很大的变化。”
丁玲到警卫团工作后,她严格要求自己,与战士们同艰苦,吃、住在一起,深受干部战士的喜欢。在此期间,她和******的交往较多。她常去毛住的窑洞聊天。两人都喜欢中国古典文学,话题除了学习、工作外,常常从李白、李商隐谈到韩愈、柳宗元,苏轼与宋词,还有曹雪芹与《红楼梦》。丁玲回忆说:“那时我听他谈话,常常感到自己的旧文学底子太薄,不足为他谈话的对手,因为多半是我听、他讲,我以能作为他的听众而感到高兴。但他在文艺工作上,却再三要我们搞大众化。”
抗战爆发后,丁玲不肯坐守后方,后与吴奚如商量,组成“西北战地服务团”去前线深入生活。在筹建中,******十几次找丁玲谈话,说:这个工作重要,对你也很好。到前方去可以接近部队,接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扩大党的影响。******嘱咐丁玲:宣传上要做到群众喜闻乐见,要大众化。旧瓶装新酒,我看新瓶新酒,旧瓶旧酒都可以,只要对抗战有利。
在******的热情支持、鼓舞下,“西战团”千里征战,成绩斐然。丁玲的名字,以及她的作品也因此受到了中外新闻界、文化界的广泛注意。1938年7月,丁玲率西战团返回延安休整。
******与丁玲的交往,既有志趣相投的友情,也有领袖与知识分子之间同志式的真诚交心。由于******是以一个革命领袖的视野来关注文艺问题的。因此,他与丁玲在文艺的价值判断标准等问题上存在的思想分歧逐步显现。丁玲回忆说,1937年春,******认为丁玲有点不深入实际了,批评她的住处“有点像文化人的俱乐部”。还有一次,******说丁玲有“名士气派”,这一说法,批评味道更浓了。
在延安整风期间,丁玲在1942年3月9日的第98期《解放日报·文艺副刊》发表了《“三八”节有感》的杂文。此文一发表,毁誉四起。此文的发表,也引起了******的高度重视,他以一个政治家与革命领袖的眼光审视这篇文章。认为此文思想意识、政治倾向和创作情绪上有严重的失误。创作的情绪似乎主要在“暴露黑暗”,而非“歌颂光明”。尽管如此,******并未因丁玲一时思想上的失误而全盘否定她做出的成绩。******认为丁玲通过整风是可以解决思想上的问题的。因此,他把《“三八”节有感》与其后发表不久的王实味的《野百合花》在立场上严格区分。******说:《“三八”节有感》同《野百合花》不一样。《“三八”节有感》虽然有批评,但还有建议。丁玲同王实味也不同。丁玲是同志,王实味是托派。“******的话体现了对丁玲的爱护之意。事后,她问******:为什么你在文章里批评人,人家服气,我写文章批评,人家就不高兴呢?”******解释说:批评同志要实事求是,讲点辩证法。人家有优点,要肯定嘛。缺点,有几分就说几分,要恳切,不要刻薄。******推心置腹的谈话,使丁玲深受感动,她大体上接受了******的批评意见。
1942年5月,丁玲参加了******主持的延安**********,在座谈会上,******作了重要讲话。在讲话中,他指明了无产阶级文艺的方向和道路。他特别强调:“革命文化是整个革命事业的一部分,是齿轮和螺丝钉。”他强调文学艺术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的。丁玲听了******的讲话,深受教育,非常赞同******的讲话精神。之后,她有意识地去了解工农兵,描写工农兵,发表了《田保霖》、《三日杂记》、《民间艺人李卜》等作品、******以无比欣慰的眼光注视着丁玲在思想上的进步。7月1日,丁玲收到了******写来的信,来信写道:
丁玲、欧阳山二同志:
快要天亮了,你们的文章引得我在洗澡后睡觉前一口气读完,我替中国人民庆祝,替你们两位的新写作作风庆祝!合作社会议要我讲一次话,毫无材料,不知从何讲起,除了感谢你们的文章之外,我还想多知道一点,如果可能的话,今天下午或傍晚拟请你们来我处一叙,不知是否可以?
******
七月一日早
当日下午,丁玲就和欧阳山应约到******枣园住所聚谈。******留二人吃晚饭,席间他对丁玲的新作仍赞不绝口:“我一口气读完《田保霖》,很高兴,这是你写工农兵的开始,希望你继续写下去。为你走上新的文学道路而庆祝。”
对于******的称赞,丁玲清醒地认识到:“这是******鼓励我,为我今后到工农兵中去开放绿灯。他这一句话可以帮助我,使我通行无阻,他是为我今后写文、做人,为文艺工作,给我们铺一条平坦宽广的路。这不只是为我一个人,而且是为许多的文艺工作者。”
1945年抗战胜利后,丁玲辗转到了晋察冀边区,在这里呆了三年。这期间,她深入河北农村,广泛收集素材,进行描写贴近农村生活的长篇创作。1948年6月,丁玲撰写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脱稿问世。这部小说通过华北地区一个村子的土改运动的真实描写,深刻地反映了农村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表现了农村阶级斗争的艰巨性和复杂性。由于小说真实地描写火热的农村斗争生活。因此,反响很好。当时,正在西柏坡为新中国建立日理万机的******从胡乔木等人那里听到丁玲创作的长篇小说的消息,******很高兴地对他们说:“丁玲是个好同志,就是少一点基层锻炼,有机会当上几年********,那就更好了。”胡乔木告诉******,丁玲的小说写得好,个别地方作些修改,就可以发表了。“是呀,这是个好同志——”******把丁玲“少一点基层锻炼”的话,又重说了一遍。
******,一个懂文艺的湘籍无产阶级政治家,丁玲,一个懂政治的湘籍女作家,二人在陕北的窑洞中相识,且来往密切。虽然******的地位高,年龄大,丁玲是个向往革命,积极参加革命的女作家,但两人无论谈古论今,无论直率的批评,或思想上的交锋,都是战友般的推心置腹,也充满了父女般的深厚感情。两人这段不平常的交往经历,的确发人深省,使人细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