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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听剑

修铭进入到那团光影之中,身影消失不见。当他再次出现时,他的面前是一大片枯坟……

这片枯坟跟老者之前带他看的然后告诉他的剑冢很像,可是却比那之前的剑冢更加荒凉。一座座三角形的大坟,仿佛站好军阵的士兵一般,规矩的排列着。

而修铭站在所站立的地方是一片灰色的草地,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不论是坟,还是天空,还是大地,都是灰色的。

这股灰色将这里变得更加的荒凉!

修铭呆在那里,呆呆的站了好久,他突然想起来那剑典中的一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道衍五十而余四九……”

修铭小声的念着剑典中的纲要,他总觉的剑典中写的这段隐晦难懂的话实有深意的。要不然采佑真人也不会将这段话放在剑典的开篇,做为引语!

修铭默默的背诵着剑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将剑典背下的,仿佛之前他挥拳一般,称为了一种本能。

可是任凭修铭背了很久,背了很多遍,面前的剑冢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直到修铭无意识的往前踏出一步,整个剑冢突然响起无数的剑鸣之声!

此刻的修铭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他看到面前的剑冢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无数把铮铮作响的长剑。

每一把剑都散发着无边的战意与煞气,可是每一把剑的战意与煞气又都有些细微的不同。

修铭突然明白,那些战意与煞气就是这些剑的魂。是这些剑主人的剑魂。

每一把剑都带着他们之前主人的剑意,人有亿万,剑也有亿万,那么剑意自然也有亿万。

就像是天下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一样,这世间没有两把完全相同的剑,自然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也当然没有完全相同的剑意。

这一刻修铭明白了什么是剑魂,其实剑魂也是心,就是自己执剑之时的心。

只不过这心必须要够锋利,够强大。才能够让一个剑修在执剑时,心中有的只有一把剑,心中有的只有一种意。

唯有如此,才能够称之为魂。

可是修铭不懂剑,甚至他也不会用剑,他不是天才,他读不懂这剑冢之中的那些剑的魂与意。他只能感觉到浓浓的思念。

这些剑他们一直在思念,一直在呼唤,可是它们的剑柄不会再被那熟悉的手握住。它们的刃不会再去用那双手的意去杀敌。

所以它们除了思念,还有悲伤。

修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感觉到它们的悲伤,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容易悲伤的小狐狸吧!

他慢慢的一步步的朝剑冢走去,他的脸上也出现了思念与悲伤,似乎是被这些剑意所感染一般。

倘若此时有哪位剑道大家看到修铭此刻的模样,定然会说上一句:心智不坚,道心不定,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这些外念所扰,稍有不慎就会被剑意控制心神成为剑奴!此等实属庸才!

确实,修铭此刻的确很悲伤,只不过他并没有陷入这些剑的悲伤中,也没有陷入自己的悲伤中,而是因为感觉到了剑的悲伤而悲伤。

这种悲伤也确实算是被剑冢中的剑意所扰,可是修铭却没有迷失,那些剑意也没有想要控制他!因为此刻那些剑意感受到了修铭那种理解与心痛。

有时候,并不需要特意与这些之前的剑意对抗,即便你可以忍受住这些剑本身的意,然后取走它,又有什么用。因为那样它在你的只是一柄剑而已。

就像老者告诉修铭的,但凡是剑,则一定有灵。

所以,修铭没有把它们当成剑,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同类。当成了友人。

所以修铭可以感受到它们的思念,它们的哀愁,它们的痛苦。

老者坐在修铭的身体旁边看着那黑石中发生的一切,有些怅然的说道:“天下剑者,懂剑者能有几人。却不如这赤子小儿……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修铭自然听不到老者的话语,因为此刻他的耳中全部都是剑鸣之声,修铭身边的每一把剑似乎都在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悲伤与难过。它们怀念着自己的主人,却又无法离开。

所以它们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修铭听着这无休无止的剑鸣,就那么随意的坐到地上,闭上眼,静静地听着每一把剑的诉说。

自古至今,不是人选择剑,也不是剑选择人。而是在两者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等待的着彼此。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有的只是命中注定!

修铭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他看到了几乎每一把剑的过往……

看到了每一把剑与自己之前的主人,也是唯一的主人的璀璨……

突然间,修铭感到自己一阵清明,他甚至看到了每一把剑的纹路,他的眼睛看到了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感觉到平时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虽然他现在无法理解,可是这种好处是长久的,随着他的境界越深,好处也就越明显!

这是剑心雏形!万剑之心的剑心雏形。

只不过修铭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有些不同了。修铭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剑心雏形,是这些剑赠给他这个友人的礼物。

因为修铭读懂了每一把剑的心,所以它们给了修铭这样的馈赠。

一时间充满喜悦的剑鸣声轰然爆发,它们想要跟修铭出去……它们孤寂了太久太久,而这一次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懂得它们的人,它们很高兴……

可是修铭不高兴,他自然能够明白这些剑在说些什么,这些剑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可是他不会用剑,如果带它们出去用它们乱挥乱刺的话,修铭觉得这是对这里所有剑魂的不敬,也是对那先故去剑修的侮辱……

所以他退后两步,对着剑冢行礼。口中发出同样的铮铮之声,只不过他却是在向这剑冢之中的剑魂们道歉。修铭告诉它们,自己不是剑修,不懂剑,不懂意,所以他不能带它们出去,因为自己不是它们所要等的那个人,他很抱歉,自己不能带它们离开这里。

听到修铭的回答,剑冢之中突然安静了,修铭转身就想要离开。可是身后却又传开了冲天的剑鸣。所有的剑都在对修铭说,没关系,带我们出去……

修铭仍旧是不肯,他觉得自己根本不会用剑,就不能带它们出去,这件事应该是一位剑客的事情,因为自己真的不懂剑。

读懂修铭意思的剑冢中在一次发出声声剑鸣,一道道战意冲天而起,又缓缓消散,所有的剑都从修铭的眼中消失,它们认同了修铭的想法,所以再一次陷入到无尽的沉眠之中。

只不过,修铭却看到,仍然有一把断剑仍旧浮现在空中不肯消散。这是一把通体漆黑如墨,却没有剑尖的剑!甚至连剑刃都格外的厚重,带着圆润的弧度,一点都不锋利。让修铭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修铭慢慢的走了过去,手轻轻的碰到那断剑的剑柄,修铭的手仿佛触电一般的缩了回去。

因为在触碰到这剑柄的时候,修铭的心中涌现出一股不能自已的哀伤,而他那个剑心雏形发出一阵冷意将他从哀伤中唤醒。

修铭没有愤怒,没有因为被这柄剑故意扰乱他的心神而气愤。因为他知道不怪这剑,只能怪他自己。

这柄剑的哀伤比他要强强万倍,所以自己才会在刚一触碰就被扰乱了心神,所以不怪这柄剑,只能怪他自己。

修铭突然用力握住剑柄,无法言说哀伤顿时从心底涌出,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修铭将眼睛闭上,任由这把剑将闭上传递给他,因为他想要看看这把剑为什么会如此的哀伤……

当修铭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自己躺在灼热的焚炉中,一个赤膊大汉正在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锤子,不断的敲击在自己的身上,锤子很重,可是自己却感觉不到痛,他无料的数着天数,整整三十七天!

这三十七天里,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锤,粹了多少火,只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锋利,然后修铭才明白过来,自己变成了那把剑……

终于有一天,自己被悬挂在墙壁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自己做出来的铁匠师傅性子太怪,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很多次有人要把自己买走,可是铁匠师傅总是会说一句:“不行,你们跟这把剑无缘……我不卖的。”

好吧,自己确实不太喜欢那些人,每一个都穿着锦衣,腰上挂着玉环。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拿起来都还是一回事呢?

在墙壁上的日子确实很无聊,看着身边其他的剑都被人买走,又有不少新铸成的剑挂在了自己的身旁……

一直以为自己应该会被挂在这墙壁上,直到这个铁匠师傅……好吧,直到自己生锈,然后被当成废铁卖了之类的……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每天心里一直在祈祷,快点来个人把我带走吧!每天挂在墙上真的很无聊,下辈子不做剑了,插上跟木棍去做犁头都行!就是不要做剑了……

终于有一天,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祈祷。

那天铁匠铺里来个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跟铁匠师傅说,要师傅给他打一柄剑,剑要长五尺三寸,要厚四分,重七十六斤。

我听到后心里一阵激动,我就有五尺三寸长啊!也厚四分,只不过稍微重了些……

心里想着。我赶紧撞了一下旁边悬挂着的剑,发出一声清鸣。

铁匠师傅果然回头看了我,马上我就听到师傅说:“唉!刚好,那把剑跟你所说的差不多,我给你取下来。你自己试试手,倘若不合适的话我再给你铸一把。”

我看见铁匠师傅朝自己走过来,心里不停地说:“快点,快点。我不想在挂在墙上了。我是一把剑,不是裘皮!”

后来,自己被黑衣男子花了二十两银子带走。

再后来,他们称呼他为陨尘,称呼自己为尘陨。

突然眼前的画面开始极速流转,修铭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知道这是神魂透支的征兆。

而后,修铭感到自己的头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一黑,只能模糊的看到那个被称为陨尘的人站在茫茫的虚空中,而手中的尘陨则是断了剑尖……

阵阵天旋地转之后睁开了眼睛,修铭看到在身边站着的老者,修铭本想对老者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自己手里正紧紧的握住一个东西,他把手抬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把没有了剑尖的钝剑……正是自己先前看到的那把陨尘。

而老者背对着修铭,背着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修铭看不到的目光中,老者带着追忆,带着怅然,带着欣喜,看向那即将落山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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