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了下来,寒暄了几句,楼里的年轻修行者也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因永夜令而来的各族天骄。
“自仙启纪年以来,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这方天地的灵气,似乎渐在减少。”莫空双手合十,神色庄严。
夜流萤道:“这两年,通天藤下的枯叶越来越多了。”
这株通天藤,余念曾亲眼见过一次,其供给着这方世界,近乎三成的灵力,它的枯败预示着什么?修行者吞噬天地灵力会变得更加艰难?
“那处秘境,我们还没有探完,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莫空问道。
他说的秘境,便是那让他中了“和尚必须死”,长了一头黑发的地方。
余念摇了摇头。
“余道友现在心思还在这永夜令上?”夜流萤喝了口茶,问道。
余念眼神在楼里扫过,他又看见了几个熟人。
夜流萤继续道:“我和莫空来夜城快半年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夜城主丢失的那件东西,我们不找也罢。”
“什么意思啊,姐姐?”小月乖巧地坐着,见到余念的茶杯空了,便殷勤地满上。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夜流萤不再多言。
余念却是一直注视着前方,一名少女向着他缓缓走来。
“哟!还没死呢?”余念先开口,语气轻浮。
荷伞立在桌前,瞥了余念一眼,
冲着夜流萤摊开了手。
夜流萤苦笑一声:“妹妹,你这也太急了吧!”
“我们约定好了的。”荷伞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是那自天际孤独坠下的雨滴。
夜流萤取出了一个玉盒,轻轻隙开一个口子,立刻有异香涌出。
“说好的报酬,不会少你的。”
从夜流萤手里接过玉盒,荷伞转身看着余念,似柳叶的长眉微微皱了一下:“肯定不会比你死得早。”
“我们之前去那处秘境,流萤向她借了件宝贝,这是专门来索要报酬了。”莫空解释道。
余念看着荷伞离去的身影,想着当初在那天坟之中,几人被卷入了那口时间迷宫之中,也不知道姑奶奶穆锦被抛向了何时何地。
此时楼里已经汇聚了约摸三四百修行者,有拥有永夜令的,但更多的,是想要借着这机会,谋求些什么的修士。
“诸位,一月又过去了,大家可有什么收获?”
众人目光所视,立着一名女修,身材修长,约有一丈,独目,双瞳。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哪有什么收获!”
“老子来了五年了,什么线索也没有。”
“听说这一月最新的提示是‘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哎!又是这种云里雾里的提示!若不是持这永夜令在夜城修行事半功倍,老子早走了!”
抱怨归抱怨,但话匣子一开,聚集此间的修行者们还是开始了交流,关于新近永夜令的收获。
余念将这些修士的话都收在耳里,问道:“这夜城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给的提示都没有用吗?”
夜流萤闻言大笑,目光落在小月身上,道:“他给我的提示是,凡人一天最好吃三顿饭。”
“给莫空的提示是,修行者在破入第三境的时候,吞噬越多的天地煞力越好。”
小月琼鼻一皱:“这都是什么啊!夜城主是在逗大家玩吗?”
余念沉默片刻,问道:“那薛小姐?”
莫空摇了摇头,神色颇有些无奈:“你们也遇见那喜欢看书的薛小姐了?她的请求,应该是她个人的行为。和这永夜令,无关。”
“为什么?”小月问道。
“因为那写书的书生,之前已经有人寻到了,但是没有用,因为那书生,已经死了。”
余念皱着眉头,在思索。
“而且最重要的,那书生在薛小姐看到那本书之前,就已经死掉了。”夜流萤补充道。
“那薛小姐从小身体就不好,而且不能修行,听她弟弟薛天所讲,她的性命,全靠那本《半生缘》吊着,见那作者一面,是薛青花的执念,一见到,执念消散,她很可能就会死。”
“这薛城主的东西,咱们不找也罢,但这九妖洞,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其间造化,难以想象!”夜流萤转移话题,继续向余念相邀。
“九妖洞!?”小月低呼一声,“就是那九色不死狐的洞府!?”
夜流萤点头:“不错,小妹妹有点见识!”
“大叔!你得去!”小月顿时就兴奋了,冲着余念不停地眨眼睛,嘴里不停念着九色不死狐。
九色不死狐……
九色翎!?九色不死狐额头所生炉灵之物,天煞丹的主药之一!
余念眼下,天煞丹方,还差四味主药,而这九色翎,就是其中之一。
余念心中一喜,面色仍旧不动声色,眼帘一挑:“为什么找我,我区区不过第二境的修为,你……”
“实不相瞒,我和莫空上一次在那九妖洞,止步于第二洞前,皆因我们遇见了一道剑阵。而这世上谁人不知道,一剑惊退剑修玉玲珑的三阳天骄,余念余真传呢!”
夜流萤抿嘴偷笑,眼帘弯弯,似有水波涌来,绵柔不已。
这场聚会持续了一天,众修行者们在其间交流往来,但关于薛定谔所丢失的那件东西,依然毫无头绪,那些千丝万缕,毫无逻辑与连贯性的提示,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应该从哪里踏出这第一步。
原本以为那薛小姐便是破局所在,但随着大家的深入探索,那薛小姐似乎真的和永夜令,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其间隐蔽,在那本《半生缘》里?
余念如是想着,和莫空夜流萤约好,七日后,前往九妖洞,便和小月回了古董店,翻出了《半生缘》,又从头到尾研读了一遍。
故事还是那么个老掉牙的故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王怜花,某次去庙里烧香,偶遇了赴京赶考的书生,两人一见钟情的故事。
《半生缘》是个悲剧,书生考上了功名,后来被派到了边关。
小姐和书生刚开始每月都书信来往,她给他讲京城的风花,他给她说边塞的雪月。
如此持续了五年,终于有一天再没有收到那书生的来信。
一直溺爱王怜花的爹爹此时也因病死去,那个恶人一般的弟弟就把王怜花嫁给了当朝宰相的庶子。
王怜花在成亲的那一天,收到了边关被攻破,守军无一人生还的消息,自缢在了丞相府。
又三年,当那书生已经成为敌军的统帅,攻到了京城的时候,在王怜花的坟前,折断了自己的长枪,卸甲归田。
“夜城之主,想要找寻的东西,是一件时空法器。”余念脑子里回想着《半生缘》那烂俗的剧情,一边念着。
“会不会,在这本书里?”小月小心问道。
“书里?”余念一愣。
“我是说,这书里的世界!”小月眼前一亮!
“凡人一天,最好吃三顿饭。”
“修行者在破入第三境的时候,吞噬越多的天地煞力越好。”
“如何确定自己不是活在梦里?”
小月忽然站了起来,大叫:“我懂了!”
说着,她便跑了出去,一会儿,手里又多了两本《半生缘》,接着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好几块极品灵石,放在周围。
“大叔,我们睡觉吧!”
小月眨了眨眼。
余念见到忽然就躺下的小月,看了看周围的三本《半生缘》,沉默了好久,这才跟着躺了下来。
此间沉默,三本《半生缘》静静地躺着,似没有变化。
但四周围的几块极品灵石,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消失着。
古董店的上方,两只青蝶翻飞而出,裹在曦光中,蹁跹着,坠入了青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