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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皮囊

春末的天气凉爽宜人,柞树林海环着这个两百年来一直靠养蚕生存的小村。林中几乎所有的树种都是柞树,其中参杂着稀少的桑树种,而这个小村就拥有着绝对数量的桑树。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桑蚕就成了珍贵紧俏的资源,由于气候潮湿常年又阴冷,桑蚕的成茧率一直很低,村子里的族人宁可全家养皮实的柞蚕,也不愿像翔嫂和凌儿那样把心思和精力花在养桑蚕上。

小城三个月来跟着翔嫂已经学会了对桑叶的选择,要先寻大概一人多高桑树,从顶端数第五片叶子是蚕宝宝们最喜欢吃的,但并非所有第五片叶子都吃,四龄的蚕宝宝就喜欢吃翠绿的叶子,五龄的就比较喜欢吃深绿的叶子。而且即使颜色选对了,还要仔细查看叶子的脉路,要泛出金黄色叶脉的叶子,用手掂量一下明显比普通的叶片沉重厚实。而对于那些刚出生的小蚁蚕又有不同的选择桑叶的喂食标准。用小城的话说这些蚕宝宝:“贱人就是矫情!”现在翔嫂家的桑蚕和凌儿养的桑蚕都是四龄的大蚕了,胃口比小蚕时候要好上一万倍,每天都吃的天昏地暗的,凭着这样的挑剔寡食,矫情的桑蚕宝宝自然是吃不饱,每天饿的两眼发绿的,这样到了作茧时吐出的丝自然质量不会太好的。两人在林中摘了两个时辰,不到半竹篓的叶子,小城和凌儿互相看看,都面露不悦,但也无可奈何,既然当初选了桑蚕,就拼命的坚持到底吧,心里别提多蓝瘦、多香菇了。

“我们明天得去镇上给蚕宝宝加点大餐了”凌儿一边说话手里的活可没有停下,飞快的盘拨着桑叶:“你跟我一起吧小城姐。”

“我早就想去镇里看看了,可是翔嫂一个人干不来啊,我哪好意思去镇里胡玩啊。”说着发现了一片正适合蚕宝宝吃的叶子,小城像见到金子了似的迅速放到竹篓里。

“怎么就胡玩了!”凌儿听完后立刻就停下了手里活,看着小城,用教育人的口气说:“去镇里买一些黄豆粉还有牛肉粉,和了水就是蚕宝最爱吃的,还长肉,吃的胖乎乎的,吐得丝也光滑,你怎么就当是玩了呢?”说着来回摇晃着小城的胳膊,扭着胖胖的腰撒起娇来:“好姐姐,陪我去吧,好好跟翔嫂说说呗,就陪我去吧。”

“我看你不是要到镇上买黄豆粉什么的吧?”小城眯起眼睛坏笑着看着凌儿说:“你是要去看什么人吧?诸如什么男人了,叫盘什么的了,哦,对,盘互。”

听到小城这么毫无遮掩的揭穿了心事,凌儿害羞了:“不是啦,小城姐,你胡说八道。”

“你不是有宝哥了吗?还惦记着别人,你这叫三心二意,我看你也别当柞蚕蛾子了,八成你破茧出来就是只彩色蛾子呢。”

“好啊,小城姐,你天天要是不打趣我,你都全身痒痒吧?我给你梳理一下皮子吧。哼哼哼。。。”凌儿的两只大手瞬间就到了小城腰上,也是小城最敏感的区域,吓得小城躲闪不及。

“啊!不要啊~不说了,我服了,饶命啊,花心蛾子。”

“你这是服了吗?还说,还说是吧!”

……

两人连打带闹的又采了一会桑叶,见也没有多少符合条件的,又已到了中午时分,便背着半框桑叶回去了。小城答应凌儿回家后问问翔嫂明天要是活不多便陪着凌儿去镇上给蚕宝宝买大餐。自己来了这里三个月了,一直田间地头的,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镇子是什么样子呢,也许跟自己的世界里的乡下镇子应该一样吧,看到这个村子就知道,那镇子也比这里强不了多少。不过听凌儿说的可是夸张,镇子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大都市的感觉,繁华兴盛、乱花迷人眼、三教九流全都汇集于镇上了。凌儿这丫头平常说话也没个靠谱的,也许就是想展示一下她的见多识广呢。小城跟凌儿约好,一会儿去地里找翔嫂,若同意的话,明早便与她同去。于是两人分别回到家中,晾晒采来的桑叶了。

太阳尚未落山,翔嫂和小城刚刚走到离院门不远处,小城正要去凌儿家里告知凌儿,翔嫂说,明天和后天地里活少,自家的桑蚕也需要大量的进食,正好去镇里多买回些黄豆,有便宜的布料买些回来,给小城做件新衣服,更可以让小城看看镇子是什么样的,年轻的女孩子见什么都新鲜,多听听、多体验吧。

多么贴心多么善良的嫂子啊!想想自己的世界里也有一位这样慈爱的人可能在苦苦等着自己归来吧,想到这些,小城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但还未来得及待情绪继续酝酿,黄昏的小石板路尽头的凌儿家里便厉声传出凌儿娘的尖锐、惊恐已及的尖叫和呼喊声:“啊!~,救命啊!~来人啊!”接着一个身体已经颤抖像筛糠的妇人摇晃着冲出了屋子,倒在大门外惊声呼喊救命。翔嫂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小城已经奔向凌儿家门口,扶起那妇人,急问道:“凌儿娘,发生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妇人此时便已经六神无主,只惊恐的用手指着自家。小城扶着凌儿娘,抬头向大门里面望去,不看倒还好,在院中灯火的映照下,一眼便看到院子当中似是躺着一人,从衣着看不是凌儿又是谁。小城这个时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站起身走到凌儿那里。灯火摇坠,昏暗幽沉,小城低头俯看凌儿,随即便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寒毛尽立,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直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只见眼前此景:凌儿的身体瘫软,此刻已经称不上是身体了,像一个被放了气的皮球,干瘪下去。小城仗着胆子上前用手碰触了一下,发现身体里已经没有了骨头,凌儿只剩下了一副皮囊,呆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前方。小城无法再看下去了,惊恐以后就是无穷无尽的伤心,唯一的好朋友,刚刚分开一个下午,走的时候还笑着说,凌儿要带小城姐见见大世面,好好玩玩,镇上帅哥多……,可是再回来凌儿竟然是如此惨死在家中。谁?是谁干的!如此惨绝人寰,这就叫吃人不吐骨头吗?!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小城紧握的拳头不断的被眼泪打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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