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惊蛰。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
南都机场,人声鼎沸。
云飞要去新疆了,张红缨姐弟俩和宇文玉来送行。
云飞轻轻碰了碰张红樱的嘴唇,替她抹去眼泪,双手环着她的腰,让她的长发披散在自己肩头,嗅嗅发香:“哭什么哭嘛,这两天就回来了。恩,头发长了挺好看。”
红缨说:“以前不好看吗?”
“不好看。”然后,云飞觉得脚背一阵疼痛,张红缨正狠狠地用高跟鞋踩他,云飞索性用双手箍紧她的蛮腰,两个人的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
“嗯!!”一旁站着的宇文玉红着脸,大声咳嗽着。张楚楠则一手抱着肩膀,一手摸着下巴似笑非笑。
“痛死我了。”云飞抱着左脚跳起来。
“我踩的是右脚!”“哦对对。”云飞换了一下姿势,抱着右脚跳起来,呲牙咧嘴地喊疼。
路过的旅客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
“又搞怪,快滚吧。”张红缨破涕为笑了,轻轻地在他臀部踢了一脚。
二十分钟后,云飞上了飞机,站在十四排座位旁边,头上戴着墨镜,嘴上叼着登机牌,费劲地将背包往一大堆行李里面塞。一位戴着一模一样款式的墨镜的旅客站起来帮他的忙。
云飞把背包安顿好,看了看那位旅客:“靠,又是你!宇文龙!”登机牌从嘴上掉了下来,飘在地上。
“小气劲儿的,叫声龙哥不行啊?”宇文龙疲倦地靠在座位上,“我真倒霉,才从东京飞回来,又得飞乌鲁木齐,困死了。”
“要不你跟我干吧,出差补贴高。”云飞蹲在地上去捡登机牌,——行李票还贴在上面呢。
一双美腿站在了云飞的面前,黑色的连裤袜将圆滚的小腿裹得紧紧的,足下蹬着尖尖的系着蝴蝶结的水晶鞋,其中一只挪过来压住了云飞的登机牌的一角。云飞轻轻敲敲水晶鞋,示意她挪开脚。
云飞取了登机牌,直起身来,吹吹登机牌,对美女说:“你少吃点冰激凌吧,腿又胖了一圈。”
水晶鞋的主人正是Cinderella,她脸色微酣地说:“人多,我就不跟你斗了。”然后坐进靠窗的位置,顺手将自己的登机牌递给云飞:“看看,我起的新名字怎么样。”
云飞坐在中间的位置,扣好安全带,看了看她的登机牌:“云馨芮?”敲敲身边的宇文龙:“龙哥,伪造证件坐几年牢?”
宇文龙粗鲁地推开他的手:“那不归我管,你找公安。”将一本杂志扣在脸上睡觉。云飞摇摇头,替他把头顶的阅读灯关掉,转身问灰姑娘:“欧娜呢?”
“她过不了安检的,没上飞机,自己先去了。”
云飞一把将宇文龙脸上的杂志抓掉:“你不是专程去泡妞吧?”“少来!”宇文龙生气了,“我呢,是云少的贴身保镖,七乘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你跟MM上chuang我都得在门外守着。”然后瞥了一眼灰姑娘,继续打盹去了。
云飞又扭脸看灰姑娘:“你去休假?”Cinderella叹口气说:“本来红缨要Sara跟你去。Sara说她跟你闹翻了,不想再见面了。我不放心,来看看你。”云飞“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飞机起飞了。
Cinderella接着说:“Sara说你变了,她说现在的你明明心里难受脸上还要带笑,说你成天带着面具生活,她接受不了你的假面孔。”云飞不理他,低头去看杂志。
Cinderella把杂志抢过来合上:“我没说完呢。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挺好啊,知道调剂自己的心情。成熟多了。”看着他微笑。
云飞勉强地笑了笑:“你很开心是吧?自己不当祭司,只好把妹妹送去当政治牺牲品。现在又来调侃我。”Cinderella狠狠地掐他的腰:“是你劝我不要当祭司的,现在又说风凉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冷。”云飞伸手把头顶的调风钮关掉。“还是冷。”云飞解开安全带,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宇文龙似乎睡着了,眼睛微闭大嘴微张,扯着轻微的鼻鼾。
Cinderella解开安全带,身体往云飞那边挪挪,头埋在他怀里,把他的大手搭在自己腰上,再盖上衣服:“这样就不冷了。”
“有一年没有抱过我了。”“嗯。”云飞把姿势稍微调整调整,让她睡得更舒服,说:“不要又做梦流口水啊。”
“我听说这趟航班要飞五个小时呢,特意上来要你抱我五个小时。你也睡会吧,别发愁了,那些老家伙真要敢对你动手,我要欧楠把天山推平。”
“睡吧。别胡思乱想了。天山是山脉,要推平得猴年马月啊。可怜的欧娜。”
飞机上,云飞一直在想,如果Cinderella当初不去经商那该多好。现在的她压力确实太大了。
很多的诱惑,只是一种选择。
飞机在雨夹雪的天气中砰然落地,把Cinderella吓了一跳,她紧紧地抓着云飞的胳膊,小脸变得煞白。宇文龙戴上墨镜看着Cinderella。云飞解释说:“她没坐过这么危险的交通工具。”两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哈哈笑起来。Cinderella狠狠地掐云少腰部的嫩肉。
通道里,Cinderella走在前面,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带着墨镜穿着夹克衫背着挎包,一左一右地紧紧跟在她身后。Cinderella透过玻璃镜的发光看看他们,很是得意。
下电梯的时候,宇文龙警觉地放慢脚步:“分开走。”然后他蹲下身子装着系鞋带,左右看了看,开始晃晃悠悠地吹着口哨,好像一个外地来的游客。
云少给的墨镜确实不错。宇文龙看见楼上有个熟悉的人影在盯着他,他掏出电话:“黎叔,我到了乌鲁木齐了,哎昨天的事情没办好,日本朋友追上来了。小飞有朋友接呢,我回头再找他。”然后挂掉了电话。
云飞带着“云馨芮”去取行李,眼角余光四下扫了一眼。
欧娜穿着一身猎装,站在接机的人群里面。云飞稍稍摇头,欧娜转身自己走了。
云飞和Cinderella推着行李走出大门,抬头看了看左右的两幢建筑物。Cinderella问他:“怎么了?”“牙疼,怎么这么多人喜欢我,我一出门就被人瞄上了,这群笨蛋不知道下雨天望远镜反光更容易捕捉吗?这么明目张胆地看我。”
Cinderella说:“那是你的墨镜好。你还真会自作多情,就算是望远镜,你怎么知道是看你的。”“切,偷窥MM有从上向下看的吗?你把衣服拉链拉高点,胸罩都被人看见了。”Cinderella笑着追打他,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上了出租车。
机场左边,机场酒店的22楼里,张小曼的父亲张承志带着一群龙翔的特工守在那里。张承志看着云飞和Cinderella上了出租车,放下望远镜摇摇头:“云飞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跟女孩子胡闹,去查下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张家的其他人现在都在哪里?”旁边有个男人从计算机身边站起来:“那个女的叫做云馨芮,查不到资料,身份证是假的。不过,她的机票是宇文龙一起买的。国安那里我问过了,说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另外,宇文龙来乌鲁木齐据说是私人性质,国安没有派任务,而且据说华源系的很多特工这个月全部请了假,下落不明,国安方面说不做任何解释。张胖子最近到了西安,然后就不知去向了。张楚楠在学校。黎花在南都。张红缨去了北京,呃,张红缨在您家里,另外,宇文玉和她在一起。”
张承志奇怪了:“在我家里?”“嗯,在您家里做客。云飞一走她就买了机票去北京了,现在已经到了您家里。”说话的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张红缨、宇文玉正和您女儿一起在吃晚饭。”
张承志的第一反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云飞去天山张红缨去北京,这俩是闹事来的啊还是化解恩怨来的?另外,张胖子跑哪里去了,华源的特工们又到哪里去了?
机场右边的另一幢楼,是一所破旧的会展中心。几个军官正在跟陆一鸣通话:“没看见其他人,就一男一女。张总没跟云飞在一起。”陆一鸣无奈地说了句:“撤吧。”
上了车,云飞问Cinderella:“老实交代,你跟着我干什么?居然肯舍得下自己的生意,跑出来旅游?”
“不可以吗?”其实Cinderella另有计划,她就是想让云飞成为诸人瞩目的焦点,这样尘烟他们在新疆的所谓“考察”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喂,说话别搂着我的脖子啊,我气都喘不过来了。离远点行吗?我是已婚男士,你注意点形象啊。”云飞把章鱼似的粘着自己的Cinderella从自己身上掰下来,“你还故意让宇文龙跟着做电灯泡!”
Cinderella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忽然发现你很有利用价值。”
司机把他们送到指定的酒店,匆匆忙忙地卸下客人的行李,收了钱也没仔细数,一溜烟儿跑了。
“喂!车票啊!姥姥的!收了钱不打票,我要投诉!”云飞不干不净地骂了一顿,拎着行李进了大堂。
Cinderella在服务台递了证件报了姓名取了钥匙,也没要服务生帮忙,要云飞拖着行李跟她进电梯上了楼。
打开客房,云飞傻眼了:不是套间,沙发都没有,一间房,一张大床。
“喂,你打算要我睡洗手间啊?”仔细一看,洗手间玻璃还半透明的。云飞这回牙疼了,估计晚上觉也睡不成了,——通宵看电视吧。
“赶紧去洗澡,换衣服。等下要一起出去吃饭呢。”
云飞听话地找了浴袍去洗澡,十五分钟后出来,Cinderella上前去帮他把头发揉干:“多大的人了,头发都不知道吹干。”然后进去洗澡。
“唰”。浴帘被拉上了。
很困。云飞掀开床罩,钻进了舒适的被窝。浴室的门似乎没关好,Cinderella在里面唱着婉转撩人的曲子。
云飞听着人鱼公主的美妙歌声,放松身体沉在柔软的床里睡着了。Cinderella穿着浴袍出来,站在镜子跟前把头发梳好,坐在床边看着那个男人熟睡。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自己下楼去了。
云飞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了,睡眼惺忪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喂?”“起来吃饭啊,小猪,都十点了。”他匆匆忙忙地洗漱一下,换了身黑色猎装皮夹克,戴着墨镜下楼。
Cinderella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些水果慢慢吃着。等他坐下,推给他两张电影票,漫不经心地说:“午夜场。很多人看的,咱们人生地不熟,小心走散了。”
云飞点点头:“我才睡了半个钟头,你就把事情办好了?”Cinderella笑笑:“你不知道你睡着的那会儿错过了多少精彩的东西。”
“哦,是吗,我好像梦见仙女在我面前换衣服,我当时的确太累了,否则一定会将她的衣服偷走。唉,我就是记得自己是做候补的,没那个福分。”
Cinderella脸红了:“流氓。”说完用叉子去叉他的手。
旁边有一位有些谢顶鼻子微红的老外正在朝这里走来。Cinderella朝云飞耸耸肩:“第三位了。”
老外走过来:“小姐,可以认识一下吗?”云飞歪着脖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Cinderella说:“抱歉,我正在和我的丈夫说话。”老外说了声Sorry很有礼帽地走了。
邻桌的几个年轻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一个服装怪异的年轻人拖着凳子走了过来:“小姐,认识一下。我叫XXX。不认识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喝酒吗?我来两瓶。”说完,从邻桌拿了两瓶啤酒直接坐了下来。
“我有个外国朋友特意带来的,喏,那朋友就在那边坐着呢。他想跟小姐你认识一下,可以过去坐会儿吗?你放心,我朋友出得起钱。”
云飞看了看:“哦,我们还有点事。忘了介绍了,我的名字叫做马拉戈彼得。”然后起身轻轻拍拍他肩膀,顺手将他的肩胛捏碎了。那个人“啊”的一声惨叫。餐厅里的人听到叫声,吃惊地站了起来,餐厅的服务员们似乎早就司空见惯若无其事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云飞还要向邻桌走去,Cinderella赶紧拦住他:“别管了,我们赶电影呢。”
云飞点点头,拿桌上的手帕擦擦嘴,两指夹起账单,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往外走。路过一张餐桌的时候,他停下来问餐桌旁坐着发呆的一对中年男女:“你们哪部分的啊?”两个人不慌不忙站起来:“北京派来的。”
“帮我买单。”一张纸飘在了桌上。男士接过纸笑了笑:“云少真幽默,有空聊聊。”
“一定。”云飞走了出去,Cinderella跟上去抓着他的胳膊:“爱死你了。”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女人亲男人,一定有阴谋!”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着,打车去电影院了。
餐厅里的中年男女结了帐出来,看着他们乘车离去,联系其他的同伴继续跟踪。
然而,云飞和Cinderella手挽着手进了电影院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他们出来。特工们把人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