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成环,昔昔都成珏。若似月轮终皎洁,敢辞冰雪为君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从认取双栖蝶。”(琵琶自知才疏学浅,书中诗词多为明清之作,这阙《蝶恋花》即是纳兰性德之作。)
“雅舒,自你去后,已经四年过去了,又是七夕佳节,牛郎织女尚且可在今日团圆,我如何才能再看你一眼。”
兰山之下,姜兴携刚满五岁的姜舒,立在一座坟前,双鬓竟以斑白。坟前遍地植满千日红,红若彤云,白似秋霜,杂然相成。
“舒儿,给你娘倒一杯酒。”姜兴拍拍儿子,吩咐道。
“是,爹爹。”姜舒自竹篮中取出一瓶杏花酒,一只白瓷酒杯,满满斟上一杯,随后恭敬地走到坟前,洒在墓碑之前。
“娘,孩儿来看你了,娘,爹爹说你最爱喝杏花酒,你尝尝好不好喝。”
“娘,孩儿好想见见你,爹爹总说,娘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女人,我想见见你,你来看看孩儿好吗?”
姜兴从竹篮中取出一叠手稿,小心地堆叠在坟前,“雅舒,你生前便不在乎这黄白之物,如今,你我阴阳两隔,我也不给你烧那纸钱了,这些是我这些年来的手稿,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姜兴蹲下身子,将手稿点燃。
火苗忽明忽灭,左右摇晃,灰烬被风扬起,四处散落。
“舒儿,你先回去,我再陪你娘一会儿。”姜兴摆摆手,扶着坟前的墓碑,怔怔凝神。
“咳咳,雅舒,舒儿今年五岁了,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看来,我是完不成对你的承诺了,你放心,子琰兄博闻强识,风格高古,舒儿托付给他,不会有事的。”姜兴说着说着留下泪来。
“雅舒,你在下面过的可好,寂寞么?我想,我就快来陪你了。”姜兴颓然坐下,再次自斟自饮。一壶酒,片刻罄尽,姜兴略有醉态,便仰卧于坟前。
黄昏,法灵寺的钟声敲响,天际几只寒鸦飞过,留下几声“嘎嘎”的叫声。
姜舒守在门口,久久不见父亲回来。
“师傅,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算了,伯策,由你爹去吧,这些年,你爹过的太苦了,让他放纵下也好。”
陆昭说着,抱起姜舒,走回屋中。
“伯策乖,先吃饭,你爹过会儿也就回来了。”
夕阳散尽最后一缕光线,一轮缺月悬于中天。夜空繁星点点,一条银河划过中天。
吃完饭后的陆昭发觉姜兴迟迟未回,于是在安顿好姜舒睡下后,提着灯笼,来到坟前,却见姜兴已然睡倒在地,嘴里依旧喃喃地呼喊着亡妻的名字。
陆昭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将姜兴摇醒。
“仲言啊,你已在雅舒坟前睡了一天了,和我回去吧。”姜兴一脸朦胧,于是走到溪边以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又觉口舌焦渴,再掬几捧水喝了下去。然后收拾了东西,随陆昭往回走。
三更夜,姜兴卧房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随姜兴睡觉的姜舒被惊醒,急忙报道陆昭房中将陆昭叫起。
“师傅,爹爹怎么了?”
陆昭并不答话,叫姜舒去厨房取黄酒冲十个水煎过的千日红花头。
姜兴躺在床上,断续道,“舒儿,,,别,别去了,我这病好不了了,咳咳,子琰兄,舒儿,你,你们过来。我有话说。”
姜舒看了看陆昭,却见陆昭长叹一口气,“算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伯策啊,别去了,过来吧。”
“子琰兄,你我相交数年,虽长我甚多,但情投意合,以兄弟相称。我怕是不行了,以后,舒儿就交给你了。”
“咳咳,舒儿,我以后没办法再照顾你了,你就跟着师傅,记住,要听师傅的话,知道了吗?”
“爹爹,你说什么?你要去哪?爹爹,你别丢下我啊。”姜舒抱住父亲,使劲摇晃父亲的手。
陆昭将姜舒抱开,摸着他的头,“伯策,你爹爹要去见你娘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姜兴看了一眼陆昭,“以后烦劳子琰兄了,雅舒,我来了,等我。”
后一年,姜舒六岁,原先柳氏的坟现在和姜兴合葬,却见两个坟头突起,四周遍开着红色,白色的千日红。
“师傅,爹娘还会回来吗?”
“回不来了,那个地方很远很远。在天的那一边。”
“那,师傅,爹娘在那里快乐吗?”
“快乐,你爹和你娘在那里,再也不用分开,可以永远在一起。”
“师傅,爹娘在那边还会再生一个弟弟么?”
“不会的,你爹娘在那边会一直看着你,挂念着你,祝福着你,直到伯策活到很老很老,带着媳妇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