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院深绿绮空埃蠹,安得相如为抚音。”
携一枚红叶,李陟站在一泓静谭之前,月色微凉,映在水中的月,随波起伏。默默地诵读着红叶上的诗句,李陟在幻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有着这样的哀伤,却又无可倾诉,只得诉诸红叶之上,且向风尘诉说。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在路上,在不停地奔波着。
而在路上的有且永远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在回家,另一种人在远行。也许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归人,还是客人。李陟自己以前总以为自己一直在旅行,以天为衾地为席,一生漂泊似浮萍。而这一天,这一夜,他第一次希望自己也是一个归人,小楼一角,红烛灯下,是余音哀转,酥手香凝。
在扬州城中的生活依旧很安逸,虽然没有姜舒,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但李陟天生不是个伤高怀远,多愁善感的人,一壶花雕能够让他忘记很多事,除了那一片偶然飘进他生命中的红叶。
“伯策那小子,现在应该正和流雪弹琴作曲子吧,哼,见色忘义的小子,嘴上说会想我,其实早就盼我走了。”刚念及到此,李陟顿觉鼻内甚痒,一时喷嚏连连。
每天除了必须的诵经,习艺之外,李陟都和罗裂、虚明三人背着师傅来到长兴酒楼,罗裂家是扬州城中颇为有名的一家武馆,更兼其父和吴志修好,家底殷实。“来,敞开了肚子,喝,这几碗酒要是喝的穷我爹,我天天泡在酒坛子里。”
二月二十,春分,天朗气清,惠风和煦。
刚刚陪同园慧颂完今天的经文,李陟和虚明在院中互相拆招练拳,罗裂急匆匆地跑来,李陟远远看见,不待他上前便是一记转身侧踢,罗裂挡住后并不反击,拉住两人就往外跑。
“干什么,酒虫上脑了?现在就跑去喝酒。”李陟扯开罗裂的手,站在那边,不动如山。
“快啊,今天是春分啊。”罗裂拉又拉不动,着急道。
李陟不解,“是春分没错啊,有什么事?”
一拍脑袋,罗裂做恍然大悟状,“哎,我忘了你是外地来的了,这长兴酒楼作为扬州城最大的意见酒楼,每年春分会邀请扬州士子比试对联,胜者可免费一旬啊。”
“去你的,你不是说喝不穷的嘛,争那作什么。”说着李陟就往回走。
罗裂见情形,忙拉住他的手臂,“我这不是去凑热闹的么,在说了,”他谄媚的笑着,“大哥你不是师从陆先生学的书么,露两手我瞧瞧。”
“没兴趣,我不喜欢吟诗作对。”
“哎,哎,哎,你别走啊,我说那吴老头子也在的,你说不定可以看见那天唱曲子的那个歌姬。”说道这,李陟倒不走了,罗裂笑在心里,趁热打铁道,“这糟老头子,不学无术,又好附庸风雅,每次这些事情都少不了他,怎么样,去不去。”
李陟拉起虚明,“去就去了,等什么快点。”
长兴楼前,扬州士子云集,比试尚未开始,李陟三人站在人群中等候,只听得士子们半句不离秋末会试,言谈迂腐古板。不觉皱眉,轻声道,“尽是迂腐之辈。”罗裂小心地拉拉他的衣袖,“小声点。”李陟点点头,却看见人群中,一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但看到李陟转过来,很快别过头去。
比试之前,吴志的一番言论教三人全身不自在,暗暗在心中问候下吴志全家,终于吴志解开了束缚试题的三根红丝绸。三联金子映入眼帘。
第一联:溪西犀喜戏。
第二联:士农工商角徵羽。
第三联:松声竹声、钟磬声,声声自应。
“糟老头子自己没才,招来出上联的人也是全无才思,此等上联,对之,无费吹灰之力。”片刻,李陟便想到了下联,看着旁边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的士子们,不屑的冷笑着。大步走上前台,正准备要来纸笔,发现适才顶着自己看的那人也在,那人挑衅地一笑,李陟冷眼相对,二人取纸作答,须臾,交上个子的下联。
“小兄弟可是新来扬州?莫以为才高八斗,便视我扬州士子于无物。”
李陟听来,也不答话,自顾自地看着吴志那边,却见老头身边的文人左右为难地指着两人的答卷,这时长兴楼的东家不知说了些什么,吴志这才笑起来,走上台前清一清喉咙。台下立时鸟雀无声。
“今日比试,所怀利器者甚多,现在这两位所对难分伯仲。虽说文无第一,但今日,我想请二位当中出对互相较量一番,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没问题。”李陟无所谓地反叉着手,看一看对方。
“大人吩咐,小子自当遵从。”说完,他对李陟一揖,“兄台年少于我。自当由兄台先手。”
李陟伸手一摆,笑笑,“我本是外来之客,焉有喧宾夺主之理。”
“那么,敬谢不敏了,”他小踱几步,“你且听好,我这上联是:一担重泥拦子路。敬听下联。”
“小子献丑了,下联么,两岸纤夫笑颜回。”李陟略加思索,随即答道。
士子接着出对,走至门口,望见远处吴府庭院,稍加沉思,“眼前一簇园林,谁家庄子。”
李陟听过,走到酒楼墙边吴志题字处,“壁上两行文字,哪个汉书。”吴志顿觉脸上无光,却又不好发作,干笑道,“小兄弟果然才思敏捷。”
“到我出上联了是吧,”李陟笑着,“三塔寺前三座塔。”
士子张口就对:“五台山上五层台,这有何难,请出下一联。”
李陟不慌不忙,“你且慢着,我还要加字,三塔寺前三座塔,塔,塔,塔。”
士子回答:“五台山上五层台,台,台……”一时间愣在一边。
李陟大笑道,“承让,承让。”
士子自感羞愧,无眼从大门走出,吴志宣布李陟此次比试夺魁,李陟径自走向酒桌,“店家,三坛上好花雕。吴大人,还有事么?要不要来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