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亚透过房间门底缝见里面的灯依然微微亮着,于是轻叩了房门三下。房间的主人闻声应道许可后。穿着单薄睡衣的阿雷亚缓缓地推开房门,先将脑袋探进房间。
“吉诺思……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休息。”
“哦哦!阿雷亚……”
“嘘~~~”
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本诗歌集的吉诺思见深夜里的访问者居然是阿雷亚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由于稍稍弄出了很大声响,阿雷亚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提醒他小声点,然后又回头张望了下漆黑的走廊四周。安静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异样。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阿雷亚这才走进房间然后转身轻轻地合上房门。
这里的房间布局仍然和之前的一样,并不是童话里大家所想象的那种格局。简朴的家具陈设在只有一间普通教室大小的房间里。周围的墙壁也没有那么过多的雕刻尽展艺术的灵性与宫殿的奢华。和自己那样的房间比起来简直不可相提并论。如果不是阿雷亚深夜拜访的话,吉诺思现在肯定还将自己埋藏在诗歌的原野之上吧,他身前的桌子上一杯冒着香气的咖啡似乎是才泡好的,房间里飘荡着那浓浓的香味。
“月亮小姐已经在星空中工作这么久了……”吉诺思见阿雷亚,马上起身端起桌子上的水壶,另找来一只干净的瓷器杯子将泡好的咖啡缓缓倒进去,“你的突然造访……我有点小小的吃惊呢。”
见阿雷亚仍然有些拘束,吉诺思露出了令人放松的微笑,朝圆桌旁另一只椅子伸出一只手臂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请坐。”
“唔唔……”
“这是你的咖啡,小心烫。”
“谢谢。”
吉诺思将身上的白衫外套脱下,小心地为阿雷亚搭上。吉诺思身体的余温还残留在外套之上。不知道这样的温度是不是有些太高了,阿雷亚的脸颊无意识地泛起微红。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我想听听呢。”
王子知性的微笑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那种笑容仿佛是经历过很多似得。吉诺思能不能作为这个计划的中流砥柱呢?
“吉诺思……你愿意相信我吗?”
“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你救了我,还有保护我的那些森林护卫队的成员们。而且……在那之后……又因为冥龙诶莫西的缘故又救了我一次……还有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个晚饭……”
“晚饭?”
“对呀……从天而降的晚餐。味道真的很棒呢。”
“……”
沉默了几秒的阿雷亚大概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吧。“奶香奇士乳酪”不仅没有吃成,还让眼前的吉诺思一脸春光的样子。阿雷亚实在不忍心直接点明这个晚餐的真正用意。吉诺思肯定会心灰意冷的吧。这样的爱情误会究竟是越陷越深的。如果现在不及时向对方表明,以后要想拒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阿雷亚像用手挥赶头上的苍蝇一般。“通通给我飞走吧,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阿雷亚在心中告诉自己。
“我相信你,阿雷亚。”
吉诺思的语气并没有像是宣誓那样的强气,但是确是那种在弥散开来的温柔卷云之中又有些坚硬的东西存在。
“!”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
阿雷亚作为少女的心湖如同被一颗小石头砸中激起一阵涟漪,一种小小的悸动。
“吉诺思我有个想法……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尽情吩咐。”
……
两人在夜里长谈了很久。
“默德斯先生不得不防。”
“……”
用手支撑着下巴的吉诺思沉默地长思起来。他将杯子端了起来,才发现咖啡早以喝完,于是又将被子放回了桌上。
“可是我们并没有那样的证据来证明大祭司是叛徒。”
“这一点,我也很清楚……但是……正在潜伏并跟随着【阿克隆教】的帕尔努斯在六天前发现【魔晶洞窟】聚集了众多教徒。为什么之前没有这么做……六天前,也就是默德斯先生将【圣域石碑】的发现分享给我们的时候……”
“可是当时也有其他人在场啊,那些人之中也同样包括我。为什么你没有怀疑我呢?”
阿雷亚听到这话先是僵硬了一会儿,不过马上又恢复。
“请伸出手来。”
“嗯——”
吉诺思有些弄不明白地将手心朝上对着阿雷亚伸了过去。看到这一点的阿雷亚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已经很明目了。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呢……手心朝上……”
“!?”
阿雷亚的微笑,以及这样的答复完全超乎了他所能想象的所有答案。
“哈哈……原来是这样的吗。真是简单的判断方式。不过如此聪慧的你难道不认为这样的判断方式弊端诸多吗。”
“弊端当然有,而且这一点根本就无法证明什么。我所能做的就是这些举动做完之后注视你的眼神即可……”
“!?”
“吉诺思,请注视我的双眼,你看到了什么……”
“嗯嗯——紫晶般的浩瀚星空……还有……不带一丝的猜忌,纯粹的真诚……”
“这样就足以让我相信你了,不是吗?”
“何以见得?”
“我在之前所说的话语中已经提到过‘眼神’一词了,这是对你的一种心理暗示。面像之物亦由心生。如果你是某位杰出的欺诈师的话,从我的眼里得出的不再是‘真诚’,而是‘欺骗’。因为那样的你正是以欺骗来伪装自己。听到我之前所说的话,如果是表演者那么他已经在怀疑自己是否暴露了,而不敢注视我的眼睛。这就是破绽。如果你如实回答“真诚”的话,就算你是位高明的欺诈师,持续注视着我的双眼,也会因心口不一使眼睛瞳孔微微膨胀。可是一直观察着你眼睛的我那些都没有看到。所以你是‘货真价实’的。”
“居然是这样精撼的判断力……之前完全被你那简单的戏法蒙在鼓里啊。”
“有没有觉得自己是只可爱的小猴子呢?”
“哦?那我可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猴子了。”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咳咳,我想让吉诺思帮我几个忙。请将默德斯先生以各种杂事支开,让她对玛丽公主无法放在心上。因为我们要将公主打包起来,放一个假的在床上。二……”
“请等一下……假的公主?究竟该怎么做?我认为那种ZZ状的稻草人是瞒不住默德斯先生那样精明的人的。”
“当然是用幻术了,默德斯先生似乎意外地改写了玛丽公主周围的魔法阵呢。”
“改写?”
“原本是保护玛丽公主的符文也被窜改成了火属性的爆炸符文。而且在加上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关于驯服诶莫西一事。拥有【悲悯的慈爱】之称的他会对召唤兽有如此之糟糕的统御技巧?至始至终都未对召唤兽的攻击发出完备的修改指令。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不得不防的缘由。”
“这些不就是证据吗?那么我们可以直接……”
“你并不能感受到玛丽周围的魔法阵对吧。因为即使篡改了你也并不得知。那么其他对魔法不是非常敏感的精灵也是一样。这样的证据根本算不上证据。反而更容易被强词夺理扭曲事实。现在直接抓捕无疑于打草惊蛇。默德斯先生既然与【阿克隆教】有某种联系的话,那么邪教那边对默德斯先生落网一事不可不知。因为很少出门的默德斯先生毕竟透过其他别的联系方式将情报传达给了【阿克隆教】。一旦失联……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那依你看该如何去办?”
“玛丽公主的掉包计划蛮不错的呢。我之前也试过幻术,将青菜变成胡萝卜递给师父,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就一口咬了下去。连作为【魔之贤者】的师父都没能发现,说明我的魔法还是不叫靠谱的。从魔法基理上讲那是利用光魔法在物体上的折影所造成的。请制作一个和玛丽公主等身的布娃娃放在床上,我再用幻术进行修补。另外由于真正的玛丽公主身上附着火焰爆纹,所以需要消除呢。但是简单的消除容易引起默德斯先生的警觉,所以我需要一边消除一边在布娃娃上重新刻印。真的玛丽公主就让我们随身携带吧。”
“虽然有点危险……但……原来如此吗!之前的作战制定之中,你特意地强调将战斗力极高的诶莫西小姐和卢卡斯大人和你一同寻找素材,原来是保护玛丽……”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还有将计就计的成分在里面。”
吉诺思已经被阿雷亚的惊天计划给迷住了。
“精灵之城强大战斗力的流失意味着什么呢?那就是【阿克隆教会】会向这里发起攻击。我师父虽然作为森林居民的守护者可以一挥歼灭,但是邪恶的教徒们要是以无辜的居民们相逼迫呢?将强大的战斗力支出,一是让他觉得我们认为城中的玛丽公主很安全不需要坚守,二是素材入手真的需要很多的时间,为了弥补时间上的空白我们才这样派遣,这样更加让他们觉得我们在他们的计策都兜圈子。现在没有将玛丽公主杀害是因为他们的时机未到。至于具体是什么,我早已经让帕尔努斯前去调查了。估计不久就会有结果。”
“哦!这样真是大快人心吶……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大祭司明明和我们同样是精灵族的子民,为什么要……”
“前面很多的戏份都是演的啦。要是他不是真正的默德斯先生呢?”
“这……真是令人吃惊的答案。”
“不是答案,是推测。真正的默德斯先生很可能被他们囚禁在某处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对魔力流的屏蔽做的相当完善。因为【魔力探知】毫无任何显兆。而且身为【悲悯的慈爱】的他不能做出任何的召唤说明深陷魔法沉默之中。要想将体内拥有着强大魔力流的他隐藏起来,我认为只要将他安置在魔力本身就很强的地带即可。所以后天的行动也关系着寻找真正默德斯先生的下落。前提是之前的推测成立。”
“……”吉诺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还有件事要拜托你。那就是就在城中的各处将这些画着魔法阵的符纸安放在无人察觉的位置之上。并且准备足够多的森林护卫队队服……”阿雷亚从衣兜里将掏出了一叠画着奇怪魔法阵的符纸,“接下来的工作是最为举足轻重的……”
“这是……”
“幻术的魔法阵。请你将要转移的事情告诉给城里的居民们。【阿克隆教】很可能会袭城,那样会伤及到居民们。以精灵之城森林护卫队巨大的出入量为掩护,一点一点地将他们带离此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已经和森林维护队的副队长科琳娜小姐说过了,她会负责照应你的。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带着这张中庭的重建工程图纸以和城中各处工匠商谈为由,布置魔法阵即可。布置的地方一定要是大家都撤离的地方。因为之前已经设定好了魔法程式,并注入了相应的魔力,所以安放好后,魔法阵就会起效。魔法阵波及的范围里会形成居民们平常生活时的景象。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认为爱民如子的你是最合适的任选。”
“这交给我没问题。只是我的父王呢?你有没有和他讲过?”
“嗯嗯——我将【阿克隆教】的一部分据点告诉了国王陛下。他打算带领着森林护卫队进行围剿。”
“是吗……原来你一直默默地为精灵族的大家都做了这么多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感谢的话请留在事成之后吧。我们的目的是彻底将威胁着精灵之森的【阿克隆教】铲除。”
“嗯,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做的。不过你们搜寻素材也一定要小心。竟然情报已经泄露了的话,他们应该也会阻拦你们的步法吧。”
“你说的没错。不知道他们会在【魔晶洞窟】和【北方伐木场】给我们准备了怎样的惊喜。但是我们也是有着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
“请你们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一定要谨慎行事,切不可让【阿克隆教】和默德斯有所察觉。”
两人坚定的目光就此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