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楚钊的叙说,荣新笑道:“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楚兄,采莲是我叔伯妹子,性子最是随和,不会记恨你的,就算记恨你,也无妨,你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楚钊听了那句:“你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不由得一怔:“江兄此语何解?”
“这有什么难解的?你不是我们村的人,采莲又是个姑娘家,日后就要出嫁,你二人怎么可能再有机会碰面!”荣新哈哈笑道。
“江兄此言差了,我二人专程而来,目的就是当面向令妹致歉,不管日后如何,今儿总是该亲口道歉的。”王义忙接口道。
荣新看了王义一眼,想起素日里总是听同窗们谈起他的风流韵事,情知他是个轻浮浪荡的人,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起来,也真巧,我采莲妹子,今儿去她外祖母家去了,恐怕要过几日才回来。”
王义待要再说,楚钊却拦住了他的话头:“好了王兄,既然江姑娘不在家,就由江兄转达我们的歉意就成,时候不早,我还要回去给表弟上课呢,咱们这就告辞!”
回去的路上,王义抱怨道:“楚兄,你可真是好糊弄,你没见江荣新说他妹子不在家时的模样,分明是说谎。”
“罢了王兄,你平日里爱招花惹草,学堂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江采莲是他亲叔伯妹妹,他当然不会让你见,咱们这一趟,本就不该来!”
王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默默跟在楚钊身后,往张钱家去。
路过村口的土地庙时,庙前一大株桃花开得绚烂无比,王义便想上前折一只回去,谁知脚底突然一滑,扑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楚钊急忙回头,将他拉起来:“王兄,你这般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看着!”
王义爬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朝地下一瞧,原来自己是踩到了一堆狗粪,不觉骂道:“这是哪里的死野狗,可害惨我了,我这可是新做的袍子!”
楚钊也不理他,只盯着那堆狗粪出神。
“楚兄,你老盯着那玩意看干啥?”王义有些好笑。
“王兄,你不觉得,这堆粪有异吗?”
王义看也不看,嘴里只道:“这些秽物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它不像是狗的粪便,倒像是——”
“好了!你一个读书人,去较真这些玩意,真是有辱斯文,你还嫌我今儿不够倒霉的?赶快走吧!”
楚钊回到姑妈家中,继续教小表弟读书。
张钱共有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才不到两周岁,在院子里蹒跚学步,两个大的分别是十岁八岁。
张钱夫妇一早就下地做活去了,两个大的孩子,一边听表哥读书,一边时不时地跑出来照应院子里玩耍的弟弟。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张钱夫妇还是没有回来,楚钊知道最近春种,农人异常辛苦,姑妈家的地又在乌山半山腰,光是回来就要个把时辰,于是自己挽了袖子去厨房淘米做饭。
张家老大见表哥做饭了,就一把抱起两岁的弟弟,冲楚钊道:“表哥,我带弟弟们去村口土地庙边捉迷藏去,今晚有月亮呢!”
听到土地庙三个字时,楚钊不觉心头一紧,见表弟们已经迈出大门,忙上前叫道:“你们都回来,今儿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表哥!村口土地庙,每到有月亮的晚上,村里的孩子们都在那里玩躲猫猫,别人去得,我们为什么去不得!”张老大忍不住抗议。
楚钊厉声喝道:“我说去不得就是去不得,那土地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以后都不要去了!快回屋玩去!”
张家哥俩无法,只得抱了小弟弟,垂头丧气地回房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钱夫妇回来,见侄儿做好了四菜一汤,不由得翘起大拇指夸赞了侄儿一番,楚钊谦逊了几句,一家人吃饭,洗脚睡觉不提。
楚钊睡得迷迷糊糊,却被窗外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他侧耳一听,只听一个男子口音道:“他平日里最爱找你们家小的玩,今儿是不是偷偷过来过?”
然后是姑妈的声音:“我们晚上回来时,也没见你家宝儿啊!”
“可是,你们家院子里有井,他会不会是掉进——”一个女人说到这里,就呜咽了。
听到这里,楚钊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急忙披衣起床,来到院子里,只见月光下,站着十来个村民,有男有女,有的还举起着火把,便问:“姑妈,是谁家的孩子失踪了吗?”
张钱家的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个呜咽的黑黑瘦瘦的女人:“是隔壁吴大婶家的宝儿不见了踪影,你今儿有没有见他来我们家里玩?”
“我在家一整天,大门都是反锁的,没有孩子来玩过!”楚钊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那个吴大婶:“大神,你家的宝儿晚上是不是去土地庙玩过?”
吴大婶点了点头:“正是他姐姐带他去土地庙玩躲猫猫,躲着躲着就不见了呢!”
楚钊沉吟道:“大婶,既然宝儿是在土地庙走丢的,咱们还是一道去土地庙附近再找找吧,说不定他在哪个草丛里睡着了呢!”
“没用的,土地庙附近都找过了,村里的人家也都问过了!”吴大婶又哽咽起来。
楚钊也不答言,只是从一个村民手中接过火把,嘴里只道:“你们跟我来!”
村民们见他神色,便都自觉地跟在他后面,一行人又来到了土地庙处。
楚钊仔细扒着土地庙附近的杂草,在靠近小树林的草丛里,他又发现了一堆粪便,而且在粪便旁边比较松软的泥土,发现了一行隐约的蹄印。
看见蹄印,楚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就随着蹄印的方向追踪而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山凹里,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吴大婶浑身一震,立刻哭叫道:“宝儿!宝儿!你在哪里啊!”
那哭声越来越响,原来是在一块巨岩的背后,众人手持火把向巨岩的方向围拢而且,却见一只狗样的动物从巨岩后飞快地串上山去了。
“狼!那是狼呀!”几个村民嚷了起来。
吴大婶不顾一切地扑到巨岩背后,却见自己的四岁的儿子宝儿,衣衫破碎,浑身血迹斑斑坐在那里哭叫:“娘,娘!”
吴大婶一把抱住儿子,却见儿子脸上也是鲜血淋漓,整个腮帮都被狼的牙齿咬破了,显然,他是被野狼叼上山来的,吴大婶大声嚎啕起来。
众人都是又惊又怕,有有些欣慰,毕竟宝儿还活得好好的,看样子也没有重伤。
楚钊心里却奇怪,按照常理,被野狼叼上山的孩子,哪里还有命在?怎么这只狼却没有吃掉宝儿?
于是他又上前扒开附近的草丛,果然,他找到了草丛掩映后的一个洞穴,洞穴里,赫然躺着三只熟睡着的小狼崽子。
原来,这只野狼是要等孩子们睡醒了以后,才撕下小宝的肉喂它们。
村民们愤怒了,纷纷叫道:“这几个狼崽子,留着它们长大了,不知要生多少祸害呢!干脆摔死算了!”
楚钊拱手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可是有几个性子暴躁的村民哪里顾得上听他说话,早就弯腰进了洞穴,将那三只小狼崽子捉出来,狠狠地摔向巨岩,只摔得血肉模糊,脑浆迸了一地。
楚钊见状,连连跌足:“嗨!你们为什么如此心急,这样一来,可要后患无穷了!”
“楚相公,你有所不知,这狼崽子若不除掉,那才叫后患无穷呢!”一个村名道。
楚钊摇了摇头:“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但愿是在下多虑了!”
当下吴大婶抱着儿子,跟随众人一道回了村。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楚钊成功找到野狼的踪迹,救回小宝的事迹就满村传了开来,人人都夸赞楚钊聪明机敏,有些人还特地跑到张钱家去看看那后生长的什么样。
江老四昨夜也在寻人的村民队伍中,他对楚钊的细心和聪明赞叹不已,便来到二哥家,滔滔不绝地说了开来。
采玉站在父亲身后,听四叔口沫横飞连说带比,不由得心驰神往,对采莲笑道:“姐!那楚相公,可真不是一般人呢!”
采莲却道:“四叔,你们摔死了那几只狼崽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采莲,那楚相公也是像你这般说的,可是没人听他的,不过嘛,应该不会有什么后患吧!那只野狼若再来,正好呢!村里已经组织了人马,务必要将它打死!”
采莲动了动嘴唇,却终于没有说话。
这以后的许多天里,尽管村民们每晚都派人去村口拿着利器守着,却一无所获,那只野狼像是消失了一样。
一个多月后,人们渐渐放松了警惕,村口也无人戒备了。
那天夜里,明月高悬,村里人睡得正香之际,却不约而同被一阵狼嗥声惊醒了,更可怕的是,听那声音,应该是有很多很多只野狼,凑在一起的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