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星一跤摔下桥去,肚子正好撞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阵剧痛之下,鲜血便顺着裤管流了下来,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王寡妇端着一碗汤药站在床头,一脸痛惜之状:“采星啊!原来你已经有了身孕,这是进门喜啊!可惜,娘不是故意的啊!都怪那条该死的土斑蛇啊!
采星浑身无力,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却对这婆婆恨到了骨子里。
郑氏听女儿说完小桥上王寡妇脚踢女儿的经过,心里已经明白了,王寡妇定是看穿了采星的肚子,才想出这个法子除掉了这个胎儿。
看着女儿虚弱的样子郑氏实在心疼,便咬牙骂道:“这个老毒妇!害得我儿受这般苦楚,儿!你爹和两个叔叔都来了,我们今日要把王家砸得稀烂,给你报仇血恨!
“可是娘——这孩子毕竟不是——”采星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哼!他王家既然八台大轿抬了你回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王家的,谁敢说不是?谁又有什么证据说不是!孩子都没有了!这叫死无对证!如今,就找那老毒妇的茬子去!”
郑氏说完,便愤愤起身,来到院子里。
院中,丁老太正在和王寡妇斗嘴,王大林低着头站着寡母背后,一声也不敢吭。
王寡妇一脸无奈神情:“亲家老太太!我也不想媳妇受这般苦楚,可当时的情形,我也是乱了方寸,土斑蛇咬人那可是要死人的!”
“土斑蛇在地上,你用脚踩就成,干嘛用脚踢我家星儿!你若看不惯她,骂她几句也就是了,干嘛如此狠毒!”丁老太怒道。
“什么?我看不惯她?”王寡妇一脸诧异:“亲家老太太!我可是只有这一个媳妇,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看不惯她!”
"啊呸!还不是你这该死的恶婆娘,一心看我女儿不顺眼!想要踢掉她肚子里的孩子!”郑氏走过来,接上口就骂。
“什么?踢掉她肚子里的孩子?”王寡妇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亲家!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采星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孙子?我做祖母的人,会存心踢掉自己的孙子?我又没毛病!倒是亲家你,说话颠三倒四,脑子出了毛病了也说不定!”
郑氏被王寡妇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见她一脸得意洋洋神情,心里更恨,便咬牙切齿叫道:“反正,不管怎样!你脚踢掉了我儿腹中的胎儿,人命关天!今天我就是不能放过你!
说罢,郑氏回头,尖着嗓子叫道:“他爹!老三老四!你们给我砸!狠狠地砸,见着什么砸什么!”
“岳母大人息怒,岳母大人息怒!”王大林慌忙上前哀求。
郑氏迎面啐了女婿一口,骂道:“你这个不中用的窝囊废,没用的东西,堂堂七尺男子汉,连个老婆都护不住,我瞎了眼才把女儿嫁给你!你给我滚开!”
江老三也一脚踢翻了院中的咸菜缸,怒吼道:“老四 !你还等什么?给我狠狠地砸!”
江老四抬脚就往厨房里冲。
"慢着!”王寡妇冷笑道“今日你江家势必要不肯放过我母子了?”
江老大冷冷地道:“亲家!要怪只怪你太过心狠手辣!”
说到这里,只听得厨房里砰砰几声,看来江老四已经在厨房里砸起来了。
王寡妇厉声道:“要怪!只怪你家闺女不守妇道!肚子里怀了野种,还想叫我王家吃哑巴亏,叫我大林当便宜爹,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郑氏上前,作势就要打王寡妇耳光,嘴里骂道:“叫你胡说八道,糟蹋我闺女的名声!我闺女是嫁到你家才有的身孕,你却这般编排她!”
王寡妇大怒,一把推开郑氏,转身回到房里,旋即端出一个小瓷盆来。
她来到江家老夫妇面前,冷冷地道:“这盆里放的,就是你们那宝贝孙女肚子掉下来的那块肉!你们自己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哼!采星嫁给我大林才半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却有三个月大了,这不是天下奇闻吗!”
丁老太一见盆里的胚胎,脸色就变了,呆了片刻,听见厨房里又传来江老四砸东西的声音,便叫道“老四!出来!”
听见娘的话,江老四从厨房里出来,王寡妇又道:“本来,我还想给你们留几分薄面,此事就让它过去算了,谁知你们倒是不依不饶起来!真是欺人太甚!我虽然是个寡妇!可也不能由着你们这般欺负!”
听了此话,丁老太忍不住把严厉的目光投向郑氏,问道:“老大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了小磁盆里的胚胎,郑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寡妇居然如此厉害,把胚胎给留下来做证据了。
见公公婆婆和丈夫都向自己投来疑问的目光,郑氏忍住慌乱,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停了停胸脯道:“谁知道这胚胎到底是不是从采星肚子里出来的!我们江家的女儿可是一向都很守妇道的!”
“大林,去把你三伯父请来,叫他开祠堂,把你媳妇带去,当着全族男女老少的面,把她的肚子问清楚了!请三伯父按族规处置!”听了郑氏的狡辩,王寡妇大怒,厉声对儿子吼道,
听到按族规处置这几个字,郑氏脸色发白了,在这一带,每个户族处置不守妇道的媳妇的方式,都是浸猪笼!
王大林乍闻媳妇的肚子里居然是野种,虽然木纳,却也打心底冒火,见母亲如此吩咐,就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
郑氏登时脸如死灰。
江老三见状,心里早已明了,急忙阻拦道:“贤婿留步!”又转脸对弟弟道“老四,你也太鲁莽了,大嫂妇道人家,心疼女儿,一时糊涂叫你砸,你就真的砸呀!这可是女婿家!都砸烂了,叫侄女以后怎生过日子!“
听了江老三的话,王寡妇哼了一声:“这还像句人话!大林回来吧!”
王大林却没有听母亲的话,直往大门走,伸手去拉院门。
“大林!娘叫你回来,听见没有!”王寡妇拉长了语调叫道。
王大林转回头,脸色通红,吭哧吭哧道:“娘!这口气我咽不下!这媳妇我不要了,交给三伯父处置吧!”
王寡妇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暗骂儿子不识时务,心想,你一句不要倒简单,你也不想想这媳妇若没了,老娘到哪里弄钱再给你娶一房媳妇回来!"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不能这般说,只道:“先把江家的人打发走,再发落不迟!”
大林这才转回身来,王寡妇又冷冷地道:“亲家母,你到底怎生说?”
郑氏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拿眼光求助般地望着婆婆。
丁老太正要开口,就听江老头低低吼了一声,都给我回家去,我有话要好好问你们!
郑氏放心不下房中卧床的女儿,待要进房看看,却听公公喝道:“老大媳妇!给我回来!你还嫌今天的人没丢够么!”
于是众人低着头,尴尬地出了王家的破墙烂院,灰溜溜地回了江家村。
见岳父家的人都走了,王大林再也忍耐不住,操起一根木棍,就往采星房里冲。
王寡妇一把拉住了儿子:“大林,你要干什么?”
“娘!你莫拦我,我要打死这个臭婆娘!”
看着儿子怒气勃发的样子,王寡妇突然觉得一阵欣慰,从前只觉得儿子窝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如今到底像个男人了。
“儿!你气归气!可如今她正做小月子,你若打死了她,岂不要遭人命官司?为这个贱女人陪上自己一条命,值得吗?娘可是只有你一棵独苗,以后指望你养老送终呢!”王寡妇温言道。
“可是她——”王大林额上的青筋暴了出来。
王寡妇拍了怕儿子的手背:“儿!此事要是能够声张的话,娘也无须想办法弄掉她的肚子,早就让她留着肚子滚回娘家了,可是你想想,咱们这穷家薄业的,要是处置了她,你这辈子估计就要打光棍了!"
王大林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儿啊!你想开些!”王寡妇劝慰儿子:“她虽是个烂货,可肚子已经被娘弄掉了,以后好歹能给你生儿育女,继承香烟!"
王大林想起采星白花花的身子,这才悻悻作罢。
王家此时平静无波,江家却是天翻地覆起来。
江家老夫妇回到家后,就叫江老四把江老大夫妇从东屋叫到北屋的厅堂里,除采莲采月三个女孩子及镇上学堂里读书的荣新之外,其余所有家庭成员统统到场。
江老头黑着脸,环视着地下一群儿子儿媳,冷冷地道:“想我江家世代家风清白,从未有什么话把子落在世人口里,如今,我那个好孙女却让全家人把脸丢在了梅花村!
江老大夫妇羞惭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采星的肚子是谁弄大的,我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说着江老头又瞪了大儿子一眼:“怪不得你媳妇不顾众人反对,硬是把采星嫁到那王家去!你们快说,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江老大满面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见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只得忍耻道:“儿确实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谁的,此事,还要问孩她娘去!”
郑氏浑身颤抖,忍不住望了周氏一眼。
周氏咬了咬牙,终于上前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公公婆婆恕罪!儿媳不肖。”
“老三家的!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丁老土奇道。
“婆婆!采星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弟弟周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