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听了姐姐的话,忙脱了鞋袜,下了水,专管提篮子。
采莲用脚掌在河底淤泥中踩来踩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淤泥中一窝河蚌,摸出来一看,个个都有碗口碟口大小,不消片刻,采玉手里那只花篮就沉甸甸堆满了河蚌。
“姐!太沉了我拎不动了呀!”
采莲笑道:“一篮子河蚌,足够咱们吃两顿的了,这东西也就吃个新鲜,咱们合力把它提回家,再回来采金银花吧!”
姐妹二人上了岸,穿上鞋袜,合力拎着那只装满了河蚌的大花篮,一路笑声一片,回到了江家大院。
此时郑氏正在水井边洗衣服,见两个侄女拎了这么一大篮子河蚌回来,忙问:“两个丫头!你们在哪里摸到的这许多河蚌?”
“大伯母!原来千鲤湖畔的河沟里有这么多河蚌呢!也不知今年是怎么回事,往年可是一个也没有!”采玉兴高采烈地答。
听了院子里的对话,丁老太和陈氏赵氏都出了房门,见到篮子里的大河蚌,也都啧啧称赞。
采星见了,忙冲妹妹使了个眼色,采月便道:“娘!那河沟里有河蚌,我前几日就知道了,正要去摸呢!没想到被两个妹子抢了先!不过,咱们现在再去也不迟。”
采莲听了,不禁暗笑采月的要强,面上却淡淡道:“二姐姐,你知道那里河蚌多,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呀,你明知道我们家最爱吃河蚌肉的!”
采星哼了一声:“我们干嘛要告诉你们!”
“大姐!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大姐,不是吗?”采莲笑吟吟地问。
“大姐!你先别说话!”采月忙拦了姐姐的话头,对采莲道:“我们是看你整日忙着搞金银花赚钱,想先等你们把花搞完了,再约你们一起去摸!”
丁老太咳嗽了一声:“好啦!你们姊妹们不要再做这些没有用的口舌之争了,难道不知道奶奶我最爱吃河蚌肉的吗?你们每人去给我摸几个河蚌来!”
郑氏忙对两个女儿道:“还不快拎了篮子去给奶奶摸河蚌去!”
见采星和采月去了,陈氏也笑道:“奶奶想吃河蚌,你们就再去摸几个大的回来给奶奶和小婶婶!”
采莲采玉答应了,也推开院门,自回千鲤湖去了。
来到湖畔的林子里,却见采星和采月各自占了一条河沟,各自拎了一个篮子弯着腰在水里摸着河蚌。
见采玉欲脱鞋袜,采星忙叫道:“去去!这条河沟我占了,那条你二姐占了!你们另外找河沟去!”
“你们——这河沟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在这里摸,我就不能摸了!”采玉气急。
“一个河沟两个人摸有啥意思!凡事讲个先来后到,那边不是还有一条河沟吗!你们去那边摸去!“采星用手指了指林边的那条河沟。
采玉一看,那条河沟的水浅浅的,水底连淤泥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河蚌,正要再跟她争辩,却听采莲道:“妹妹!别跟她们争了,你随我来!”
采玉怔了怔,知道姐姐向来聪明有主意,便走了过去。
采莲来到湖对面的堤岸边,极目远眺,此时正是插秧的季节,堤岸下大片大片的稻田里,有许多农人正在插秧,最近处的那块秧田,正是石头家的,石头的爹和娘弯腰不停地忙碌着。
采莲便叫道:“大娘!你们家这秧田里的水太干了,我给你们放些水如何?”
“好闺女!我们几家正打断插好了秧就去放水呢!你现在放也好呀!”
采莲抿嘴一笑,来到涵洞边,用尽力气将木头做的涵洞塞打开,千鲤湖里的水便哗哗地顺着草坡一路往下面的水田里淌下去了。
站起身来,采莲对妹妹道:“走!咱们先去采金银花去!”
姐妹两又回到林子里,采起金银花来,金色的阳光一点点照射进树林,碧绿的草地上满是斑驳的光和影,金银花堆满了一竹篮的时候,采莲将一把花瓣扔进篮子里,对妹妹道,好啦!咱们去把涵洞堵上!
姐妹两出了树林,采玉一眼看见湖水被放掉了许多之后,湖边露出大片淤泥沼泽,便道:“这些淤泥里,真会有许多河蚌吗?”
“我想会有的,不信你试试!”采莲一边说,一边脚下不停地去堵涵洞。
采玉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脱了鞋袜,趟进湖边的淤泥中中,刚走得两步,脚趾就在淤泥里触到了一个滑滑的东西,她将手伸到淤泥之中,轻轻扳动那东西,却扳不动,急忙又伸出一只手,两只手一齐用力,终于将一只大河蚌摸了出来。
河蚌一出淤泥,采玉就大声欢呼了起来,原来这只长溜溜的河蚌,身子竟然有瓦盆般大小,一只河蚌肉就够炒一碟子的了。
采莲堵住了涵洞,回到湖畔,见妹子捧着大河蚌欢呼,急忙使了个眼色:“悄不声的!别给坏人听见哦!”
采玉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继续兴奋地在淤泥中趟来趟去,摸到稍小的河蚌就扔回湖中,只有像先前那般大的河蚌,她才扔给采莲,采莲将其放在湖水中洗干净之后,扔到那只大竹篮里。
不到一炷香功夫,姐妹两又是满载而归。
进了村子,庄邻们见了篮子里这般大的河蚌,都是纷纷惊叹,问明了是在千鲤湖边摸到的,许多主妇连午饭都顾不上烧,拎起篮子就直奔千鲤湖而去。
回到家中,丁老太免不了又是一番夸赞,陈氏欲把一篮子大河蚌都给婆婆,丁老太却道:“莲她娘!这可是两个孩子辛苦一番摸来的,你给我两个大的就成,其余你们自己留着慢慢吃!”
陈氏见婆婆说得恳切,只得作罢,拿了两个大河蚌给婆婆,自己从仓房里搬出一个大缸,放在槐树荫下,将篮子河蚌倒进缸里,再倒进去几桶水,养着这些蚌,想吃了,再捞出来杀。
采莲抬头看了看天,见日头还远远不到头顶,只得时候还早,就带了妹子回去继续采金银花。
走到村口时,巧好采星和采月姐妹俩个拎着一大篮子碗口大小的河蚌兴冲冲回来。
采莲淡淡打了个招呼,便只拉了妹子走了。
采星道:“妹子你瞧!采莲这是没摸到河蚌,不高兴了呢!”
采月沉吟道:“方才我们在林子里只顾低头摸河蚌,却不知她们在外面干什么勾当!”
“管她干什么呢!反正咱们摸了这许多河蚌,娘看见了,定会高兴的,咱们快些走吧!”
回到家中,一脚踢开院门,采星就高声叫了起来:“娘!娘!看我们摸的大河蚌!”
郑氏在屋里听了,忙跑出来,一见女儿篮子里的河蚌,便有些丧气地道:“怎么你们摸的河蚌这样小,人家采莲和采玉摸的河蚌就那么大呢!”
采月刚要争辩,一眼看见槐树下大缸里的河蚌,便泄气了,心里暗道,鬼了!她们在哪里摸到这般大的河蚌呢!
见女儿一脸失望之色,郑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管它是大是小,能吃就成!你们先给奶奶丢几个河蚌吧!”
采星听了,便去厨房拿了一个瓦盆,捡了一瓦盆河蚌端到了北屋送给了奶奶。
丁老太收下河蚌,见老伴正坐在竹椅子上捧着旱烟袋抽旱烟,就笑道:“老头子,莫要再抽烟了,今儿你四个孙女都送了河蚌给咱们了,你把这些河蚌拿到大门口的池塘里洗干净,剥了壳子,回来我做红烧河蚌肉给你吃!”
“老婆子!河蚌肉光是红烧可不好吃,给粉丝烩一烩,那味道才叫一个美呢!”江老头忙放下烟袋,自去厨房找菜刀去。
“好好!就听你的,用粉丝烩!”
江老头听了,方心满意足地拎着装河蚌的篮子,拿了把菜刀,到院门口的池塘边洗河蚌去了。
道了池塘边,才发现大儿媳郑氏也蹲在塘边,拿把刀剥河蚌壳子,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郑氏回头一看,见是公公,也不敢怠慢,忙将自己所占的一个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嘴里道:“公公,这里地势好,您老在这里洗吧!”
江老头威严地点了点头,放下篮子,蹲下身子,将篮子里的河蚌一个个拿出来洗干净外科,然后开始用刀将外壳与蚌肉相连的地方割开。
割到第三个河蚌的时候,江老头伸手去蚌壳里掏蚌肉,却觉得里面有异,心中一动,急忙将篮子腾出来,在篮子里将蚌肉使劲往外一撕,只见几颗圆圆的乳白色的东西随着蚌肉跳落到了篮子里。
江老头急忙捡起一颗仔细审视,只见这乳白色的豌豆大小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华彩,分明就是一颗淡水珍珠!
江老头大喜过望,急忙将篮子里其余的珍珠一齐捡了起来,数了数,不多不少,一共四颗,都是豌豆大小。
郑氏在一旁瞧得仔细,见公公把四颗珍珠握在手心,喜笑颜开的模样,一颗心不禁砰砰乱跳,忙上前道:“公公,这可是珍珠呀!”
江老头点了点头:“是珍珠!”
“公公!媳妇我正愁你的两个孙女将来出嫁了没有陪嫁呢!这珍珠,这河蚌,可是我家采星和采月从千鲤湖里摸出来给你们的呀!”
江老头看了看篮子里的河蚌,有些为难了:“荣新他娘!这河蚌,也不光是你家采星和采月摸出来的,这四颗珍珠,我都是从这个最大的河蚌里掏出来的,你回去问问两个孩子,是不是她们摸出来的,不要把采莲和采玉摸出来的珍珠错给了你们!”
“没有错的,我家采星采月摸出来的,就有这个大河蚌,我认得的,公公,你快把珍珠给了我吧!”
江老头见媳妇说得如此肯定,便不假思索地把四颗珍珠给了郑氏。
郑氏拿了这四颗珍珠,也顾不上剥河蚌了,一溜烟跑回家中,关上了卧室的门,将四颗圆圆的光彩夺目的珍珠锁进了柜子里的小木匣中,又在柜子外面加上一层锁,才坐下来吁了口气。
再说江老头,将河蚌肉全剥出来,在池塘里漂洗干净了,才拎着篮子回到厨房。
此时四儿媳赵氏已经快近临盆之期,身子慵懒,便躺在床上休息,一日三餐都是丁老太做了。
见老婆子正在用水泡粉丝,江老头就去柴房抱了一捆柴,准备给老伴在灶下烧火。
丁老太又将篮子里的蚌肉拿到瓦盆里,将水瓢伸到水缸里舀了两瓢井水,又清洗了一番。
见蚌肉新鲜粉嫩,丁老太笑道:“这四个孙女,咱们一手将她们抱大,如今总算是没白疼!”
“是呢!可惜只有那一个河蚌里有珍珠,其他都没有!”江老头随口答道。
“什么?珍珠?哪里来的珍珠?”丁老太忙追问。
江老头瞪了老婆子一眼:“珍珠能从哪里来?你便是没见过,难道还没听说过老河蚌能生珍珠吗!”
“怎么?老头子,你剥河蚌剥到珍珠了?快些拿给我看看!”
“哦!方才荣新娘也在池塘边,那四颗珍珠,都被她要去了!”
“荣新娘,她自己开口问你要的?你怎么就都给了她了呢?”
江老头叹道:“没法子呀!一共是四颗珍珠,我也想着四个孙女一人一颗,谁知荣新娘一口咬定她认得那只河蚌,就是她家采星采月摸出来的,我就只有给了她了!”
“她认得?老头子你说,那只河蚌究竟有多大?”丁老太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蚌肉,上前两步问道。
“多大?就是最大的那一个河蚌啊!比咱们家这只瓦盆还要大些呢!”
丁老太怔住了,过了半晌,方冷笑道:“荣新娘啊荣新娘,你这颗心,可真够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