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莲站在乌山平顶,俯瞰着山脚下那个风光如画的小村,浓密的绿阴下掩映着白的墙,青的瓦,闪闪发光的明镜一样的池塘,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激动。
穿来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如今,这个躯体在明代已经度过了整整十五个春秋,采莲知道,她已经深深爱上了这片美丽的土地。
一阵微风吹来,山脚下平原里的油菜田里泛起一波又一波金色的浪潮,即使离得那么远,也能看出油菜长得高大壮实,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想起自家今年种了整整十亩地的油菜,采莲心里有些欣慰,俗话说得好,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可在这物资流通不发达的古代,光有粮食,没有油吃,也是问题,这些油菜,磨成了油,卖出去,够全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姐!姐!我刚才爬到树上看了看赵港,那里紫黝黝一片,好多花棒,咱们快去采吧!”
耳畔传来妹妹采玉的声音,采莲不禁莞尔一笑,这个妹妹天生活泼爱动,腿脚比她快多了,每次上山打草药,都是她先上山探路。
赵港是一个深深的山谷,山谷前面是一个大大的池塘,每到下雨的时候,乌山各个山峰上的雨水最终都汇聚到这里,天长日久,竟然成了一个小小湖泊,据说里面出过一百多斤的大鲤鱼,十来斤重的珠蚌,当然这些都是传说,反正采莲没有亲眼见到过。
不过,这湖里鲤鱼多倒是千真万确的,每年夏天,总有那么几天下暴雨,那时候,湖水多得就要漫出湖面,村里的人便将湖岸上的涵洞打开,让湖水顺着涵洞倾斜出来,顺着村前的小溪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那个时候,只要用一面大鱼网罩住洞口,就会有成千上万条金灿灿的鲤鱼落入网中,让整个江家村的人几天也吃不完。
所以这湖就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千鲤湖。
采莲和采玉挎着竹篮,一路下来乌山主峰,来到千鲤湖畔,走在那条长长的堤岸上,风和日丽,看着湖水波光粼粼,采莲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起来。
“姐!你看,是什么人蹲在那里钓鱼,好像不是咱们村的!”采玉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对面湖边的斜坡上,蹲着两个少年,在那里静静地垂钓。
采莲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个少年,一个穿蓝衫,一个着青衫,都是岿然不动,静静注视着水面。
便笑道“的确不是咱们村的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嗯,这千鲤湖中鲤鱼多是出了名的,四里八乡都知道,人家大概是慕名来钓鲤鱼的吧。”
“要是咱们村的人,那我还不奇怪呢!就因为是外村人,我才说的!“采玉撇了撇小嘴:“这千鲤湖的鱼可都是咱们村的,他们凭什么来钓啊!”
“算了妹妹,不就几尾鱼吗!你难不成还要为这个把人家轰走?这千鲤湖又不是咱们一家的。”
采玉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姐妹俩个下了堤岸,顺着斜坡上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径直向赵港走去。
路过两个少年身边时,那蓝衫少年转过脸来,看了姐妹俩一眼,随即便把目光定格在了采莲身上。
采玉知道姐姐生得美,从小到大村里人都一直夸她是村里的一枝花,见那少年瞧姐姐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本能地就想保护姐姐,于是便啐道:“也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偷钓我们村的鱼倒还罢了,还偷看我们村的姑娘,真是没家教!”
那蓝衫少年听了,居然不生气,反倒笑眯眯地问:“两位姑娘,原来江家村的人啊,不知你们上山做什么呢!”
“我们是哪里人,你管得着吗?我们上山做什么,更不关你的事!”采玉冲蓝衫少年翻了个白眼。
蓝衫少年依旧好脾气地微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早就听说过江家村的姑娘们牙尖嘴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了王兄,咱们今日是垂钓来的,可不是跟小姑娘斗嘴的,你一说话,方才上了你鱼钩的鱼都跑了!”蹲在一边的青衫少年开口了。
采莲看了一眼那青衫少年,只见他白净斯文,面目英俊,神色儒雅,十足一个书生,不像那蓝衣少年那般油滑。
那姓王的蓝衫少年这才扭了头,重新专注于水面。
采莲扯了扯妹妹的衣角:“咱们走吧!”
正在此时,青衫少年的鱼钩突然一沉,采莲想,这定是一条大鱼上钩了。
那青衫少年大喜,猛地将鱼竿提起,一条金光灿烂的大鲤鱼被带出了水面。
青衫少年似乎是没什么钓鱼的经验,提起鱼竿后,下意识地就猛往斜坡上甩,却没有找准方向,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条大鲤鱼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采莲的脸上。
采莲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随即鼻梁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耳畔只听得采玉尖声叫道:“喂喂!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啊!”
青衫少年吃了一惊,急忙放下鱼竿,来到采莲面前:“姑娘!在下不小心,实在不是有意的,好在鱼身柔软,伤不到你,不然可就糟了!”
“听你的口气,仿佛很希望那是石头钢铁一样!要砸断我的鼻梁才算有事么!”采莲揉着鼻梁,没好气地说。
青衫少年忍不住扑哧一笑:“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顿,又道:“要不,这条鲤鱼就送了姑娘,以表达在下的歉意,可好?”
看了一眼脚边那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足足有四五斤重的样子,采莲老实不客气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姓王的蓝衫少年见了,忙上前一把逮住那条鲤鱼,轻轻放进采莲的竹篮里笑道:“在下王义,替楚兄把鱼逮给你,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王兄,莫要胡闹,随便问人家的姓名!”姓楚的少年对采莲拱了拱手:“在下的兄弟鲁莽,姑娘不要见怪!”
采莲微微一笑:“两位接着钓鱼吧,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拉了妹子的手,走过斜坡,径直往赵港而去。
看着姐妹二人背影,王义笑道:“楚兄,这姐妹二人,依你说,哪一个生的美些!”
“不管谁生得美,都与咱们没关系,咱们是来钓鱼的,可不是看美人的!”姓楚的少年淡淡答了一句,自去给鱼钩重新上鱼饵。
“若是能够钓到一条美人鱼,那才叫神仙般乐事呢!”王义转动着眼珠:“今儿晚上回去,我就问问姑妈,她们村里这般人物定是不多,一问就出来了!”
“就算你问来又怎么样,我看那姑娘一副淡定从容模样,被鱼砸了,都不像一般泼辣村姑那样大叫大嚷,显然也是个读书明理的姑娘,不会搭理你这般风流行径的!”
王义看了他一眼,大笑起来:“楚钊兄,你嘴上不说哪一个最美,可这句话,嘿嘿,你不也是看上了这个姐姐了吗!不然为何送鲤鱼给她?”
楚钊一怔,随即笑道:“便是瞎子,也能看出姐姐美些,我眼睛又不瞎,如何看不出来!只是你平日里最爱拈花惹草,我若顺着你说,不知你又要生出什么是非来!”
“楚兄此言差矣,俗话说的好,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从小到大,估计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一下,这一生,真是白活了!”
楚钊也不理他,只自顾自低了头注视着水面。
再说采莲和采玉,两人挎了竹篮一路来到赵港,穿过那片谭树林,就见两峰之间的一大片平坦的草地上,长着数不清的紫色的花棒,覆盖了青草的颜色,远远看去,正是一片紫色。
采玉笑道:“这里的花棒,平日里都是胡家奶奶来摘,今年她犯了风湿病,才便宜了咱们姐妹,这一块地摘下来,拿到药铺里卖了,够咱们家一年喝茶的钱了。
采莲也不答妹妹的话,见附近山坡上生着野藤,便上前折断了一根,将鲤鱼的嘴巴拴住,系在一根谭枝上,然后弯下腰,一把一把地摘了花棒,放进竹篮。
“姐姐,你说,方才那两个公子,会是哪里人?”
“那谁知道呀,左不过是这四里八乡的人呗!不然也不会到千鲤湖来钓鱼。”
采玉也不摘花棒,索性蹲下身子,饶有兴致地道:“以我看,他们定是乌山那边板桥镇上的人,听说那里有个私塾,里面不少读书人,看这两人,准是读书人。”
采莲看了妹妹一眼,只见她神色兴奋,面孔隐约透出晕红,心里一动,采玉只比自己小一岁,整整十四岁了。
“姐姐,你说,那姓王的和姓楚的,哪一个生得好看些呢?”采玉忍不住问。
“采玉,不管哪一个生得好看,都跟咱们没关系,他们不过是过路的陌生人罢了!”采莲淡淡地答。
采玉有些败兴地住了口,懒懒地采起花棒来。
采莲的动作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采了堆尖一篮子,见妹妹的竹篮还没有满,就默默地走进她身边,继续采摘,扔到她的竹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