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金家,后院。
林震斜靠在院子中心一池清水旁边的一棵垂柳的树枝上,嘴里叼着一片柳叶,眼睛看着满是睡莲和游鱼的池水,却并没有焦距,微风轻抚,林震的脸上也是明灭不定。
“夫君。”冷锦诗微微抬起头,笑着看向树上的林震,轻声叫道。
林震眼中恢复焦距,朝着冷锦诗温柔的笑了笑,一翻身,便宛如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恢复了?”冷锦诗语气中透着一丝惊喜。
“嗯,恢复了。”林震握了握拳头,语气平淡,“辰逸这一手玩的不错,毫无作用的暗夜降临秘法的起手式,完全压制修为的锁修丹,再配上真实的受伤,毫无漏洞。”
“可是,你看上去不是太高兴啊,是在担心寒儿?”冷锦诗疑惑道。
林震笑了笑,拉起冷锦诗微凉的小手,绕着这一汪池水缓步走去,“我并不是担心寒儿,锦诗你这次配合的很好,我受伤的时候尽量少说话,都是让你来说,寒儿因为认定我修为被废,心情郁闷也不会加以怀疑。”
“至于这次他的云峰门拜师,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他八成已经快要,或者已经成功了。”
“哦?你就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有信心?”冷锦诗满脸的不相信,显然,之前的精明干练八成也是假扮的。
林震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眯,似是在组织语言,冷锦诗很熟悉林震这种表现,这是他在分析问题时特有的,“首先,我们这次一系列的安排都没有问题,只是那些人的追杀把进程推进了,但是好在辰逸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这次虽然暂时成了丧家之犬,但对于寒儿的激励无疑是巨大的。”
“其次,寒儿这次去拜师八成会遇上吴修洁,也就是云峰门的大长老,这一点我提前了解过,知道他每一次都会去春风酒楼,而那个小福子并不是金大海突发奇想叫他过来的,而是我旁敲侧击的向他打听,最后确定了这么个合适的人选,其实,我本来打算故意安排个人去给寒儿当马夫,到时候也会去春风酒楼。”
“金大海那些反应是你教给他的?”冷锦诗愕然的说道。
林震眉头一挑,说道:“没有啊,他本色出演,我就是引导了一下。”
冷锦诗闻言忍不住掩嘴轻笑。
“接着说,这第三嘛,凭寒儿的能力我还是相当自信他会让吴修洁感到满意的,而先天弱脉不是废物体质,但寒儿起步毕竟晚了太多,在外门随便一个弟子都比他强,所以只要吴修洁对寒儿足够满意,就不会看着他被欺负。”
“而据我所知,那个家伙和吴修洁关系很好,照着寒儿的八面玲珑,吴修洁十有八九会把寒儿送到那里去。”
“而那个人性格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这算是打基础。”虽然这些事一环出现问题就是满盘皆输,但林震话语里却透着相当的自信。
“既然这样,你干嘛不让寒儿到了云峰门直接找他呢?”冷锦诗有些疑惑,林震这个办法精妙是精妙,但就是太麻烦了。
“直接找?谁会听?这个办法算是最快的了,寒儿完全不知情,顶多他老子我费点脑子,咱们俩身份不比以前了,哪有那么多人听咱们的?”林震翻了翻白眼,话语中透着一丝匪气。
“呸,什么老子老子的,真难听,寒儿蔫坏蔫坏的,就是跟你学的。”冷锦诗轻啐道,嘴巴嘟了起来,显然是对林震的话不太满意。
“嘿嘿。”林震看着冷锦诗如此作态不由得一乐,抬手捏了捏冷锦诗的鼻子,说道:“什么叫蔫坏啊,锦诗你用词不对,这分明叫聪明。”
冷锦诗皱了皱鼻子,不满的说道:“你这样把寒儿送走,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说完,眼圈一红,就要哭了出来。
林震见状赶忙安慰道:“现在咱们貌似比寒儿还危险吧,咱们在这里可并不安全,寒儿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想,过两天,我们也要走了。”
果然,林震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冷锦诗的注意力,冷锦诗不再悲伤,而是抬头问道:“走?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不是很安全吗?”
“安全?”林震摇了摇头,苦笑道:“冰凰玉佩已经给出去了,但最最关键的却还在你这里,现在他们没有发现只是因为还没有到开启的时间,要是时间到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疯狂?”
冷锦诗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张的说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林震笑了笑,显得毫不担心,“呵呵,到时候再说喽,反正还有几天呢。”
随即放开了拉着冷锦诗的手,向着前面跑去。冷锦诗咬了咬银牙,跺了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
云峰门,一处颇为幽静的竹林深处,文天远跪在地上,脑袋却抬的高高的,显得颇为倔强,对面,一名面容阴柔的男子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褐色石头上,看上去应该是在修炼。
良久,男子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顿时,文天远感觉心底一寒,打了个寒战,那是连盛夏的正午都无法驱散的冰冷寒意,一丝一缕,填满了身体的每一处缝隙。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没错?”文昊的声音一如他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阴冷无比。
文天远咬牙坚持着说道:“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如果是冒犯了大长老的话,那我就更没错了,反正爹你跟大长老的关系一向不和。”
“呵,”文昊被文天远气坏了,竟然笑了出来,“我跟吴修洁和与不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没看出来我最近一直很低调,不想引起他的注意?你不知道帮我只知道花天酒地也就罢了,但是你......”
文昊指着文天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但是言至于此却突然停了下来,朝着文天远摆了摆手,疲惫的说道:“你回去吧,专心修炼,不要再想一些有的没的,那个林寒,沐天峰已经知道了,你跟一个废物较什么劲,还有,那个叫沈妙兮的女人我劝你不要想了,她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文天远看着父亲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慌乱,但是文昊此时明显不想再搭理他,文天远只能退了出去。
看着渐渐消失在竹林中的儿子,文昊失望的同时喃喃自语道:“看来,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不过幸好还来得及。”
......
云峰门,一座伫立在粉色花海之中的撮角亭子,飞翘起的四个角上垂挂着晶莹剔透的粉色风铃,周围的花海全都是一种会开出粉色钟型花朵的植物——挚恋风铃草,微风拂过,竟然响起了悦耳的铃声。
此时,云峰门门主沐天峰坐在与他完全不搭调的以粉色为主的亭子中,听着单膝跪地一袭黑衣的探子详细的汇报,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杯碧绿的清茶,轻抿了一口。
“门主,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属下怀疑......”探子汇报完以后并没有停止,反而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是沐天峰却抬手阻止了他。
“此事不必多言,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但这些,却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明白吗?”沐天峰语气平缓却又不容置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欲言又止的探子。
探子并没有害怕,反而笑道:“那属下就静等差遣了。”
“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放心。”沐天峰点了点头,“行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下去吧。”朝着探子摆了摆手,沐天峰站起身,背对着他。
“是,属下告退。”
待到探子走远,沐天峰才动了起来,信步走下亭子的白玉石阶,仿佛瞬间便融入进了一片粉红色的世界。
蹲下身子,沐天峰低着头嗅了嗅带着动人心脾香味的挚恋风铃草,心里暗道:“这小子没问题,那会是谁呢?唉,银雪啊,你到底在哪里呢?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死,可是这都十几年了啊,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怎么就不回来看上一眼呢?”
沐天峰站起身,望向了四周大片的花海,看着在清风下如海潮一般翻涌的花朵,似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一如今日的盛夏正午,一个叫向银雪却喜欢夏天的可爱女孩儿,与自己在向阳花的花海里追逐玩耍。
“天峰天峰,你看,向阳花好勤劳啊,一天都追着太阳转。”
“是啊。”
“不过我还是喜欢粉色,你说,向阳花要是粉色的,是不是更好看?”
“是啊。”
“哎呀呀,不行,都叫向阳花了,肯定得是金黄色的啊,怎么能是粉色的呢?”
“是啊。”
“......你就会说是啊是啊,呆子啊你!”
“额......我知道有一种叫挚恋风铃草的花,一年四季都会开粉色的花,风吹过的时候就会有叮铃铃的声音。”
“呀,你竟然知道这个,我最最喜欢它了,可是它很难养活哎。”
“要不,我给你种?”
“你,你给我种?可是,可是这种花是......”
“对啊对啊,我给你种,就把那边的那片空地种满好不好?”
“......嗯,你......真好。”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是——个——呆——子!”
......
沐天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嘴角却依然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意。其实,不是他呆,只是见到她就会变傻;其实,不是他恰好知道那种花,而是因为她喜欢,他便背下了所有粉红色的植物;其实,不是他不知道那种花是什么意思,而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去说。
“又在想那个丫头了?”苍老的声音自沐天峰的身后飘来,让沐天峰后背一紧,随即听到是大长老,这才放松了下来,只是心里暗道:“大意了,下次不能这样了,要不有人偷袭都不知道。”
调整了一下心情,沐天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笑眯眯的大长老,强笑道:“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不知大长老找我,所为何事。”
吴修洁看着眼角依旧有着泪痕的沐天峰,突然诡秘地一笑,“所为,你,我,和其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