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貂将从屠天骄身上搜出的凝神草交给琴月,依照鬼医华白的嘱托将凝神草研碎,涂抹至昊天的伤口处。一时间,辰域之内天精澎湃,如潮般涌向蚌精族地的这方小石屋内,久久不能停息。
眼见天精的吸收速率越来越慢,昊天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一出,昊天口中犹如一条金龙涌出,虽似金龙,实则不过是过度吸收的天精而已,可就是随着这条金龙的吐出,身旁小貂体内的也涌出一条黑龙。
双龙交相呼应,共同游出石屋之内,突然间,昊天双目怒睁,目露银光,不由分说,一跃而起,三步便追上那条黑龙,左手抓住黑龙龙颈,右手鱼肠剑闪着金光,昊天猛地一割,那黑龙顷刻之间身首异处,化为一抹黑光,进入了昊天的魂海。
“这你也要?”昊天惊道。
“龙族和飞禽一族,我都要。”昊天魂海之中一阵声音满足的说道,那声音的源头正是风鸾斧,他吸收了黑龙的精华,就连龙头刃上的裂痕都修复了不少。
“那你还有什么不吃的么?”
“我不吃走兽!”风鸾斧不满道。
“踏入地仙了?”
“嗯!”昊天激动地说道。
“多少脉?”
“十脉。”
“可惜啊,可惜。”风鸾斧惋惜道。
“怎么了?”昊天有些迷惑的问道。
“你这境界,终究也达到桎梏了,看来我还是选错了人。”风鸾斧似乎有些失望。
天界之中,天凡感应天精而入修行之路,即为凡仙,凡仙境引得天精入体,是为游仙,游仙境的修行者便倾其一生吸收着天精,直到某一刻,自以为力所能及的时候,用体内蕴藏的天精突破自己的十二道经脉,让这天精游走于经脉之间,是为地仙境。
但是这游仙境和地仙境却是天才和庸才最基本的分水岭,游仙境者若急功近利,体内天精未积累到一定数量便开始突破地仙境,则其很容易因为体内天精缺乏的原因而被束缚在地仙境之中,最终再无进展。而如若犹豫不决,体内天精数量过于磅礴,突破经脉之时,就极容易因为天精的澎湃而将经脉冲破,最终爆体而亡。
风鸾斧眼见昊天从凡仙境跨过游仙晋为地仙,本是十分惊奇,但是听到昊天并未完全冲破十二道经脉,心中便开始怅惘。要知道由游仙进入地仙境时,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决定了一个修行者的起步,或者是终点,这一次突破如果不达到十二脉地仙的境界,很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是地仙了。
可是风鸾斧不知道的是,昊天厚积薄发,在他沦为天凡的日子里,每日他都由天精入体,游走于经脉之间,他的十二经脉早已经在他身为天凡的时候就已经打通了,他所要做得不过是吸收天精而已了。而在刚刚突破的过程中,昊天有些顾忌自己的身体强度,是以不敢完全吸收,保留了一些天精在体内,只待必要的时候,填充满那剩余的两道经脉即可,这一点,风鸾斧却是不知道的。
正待昊天要对风鸾斧讲述这些的时候,突然间,石屋之内传来一阵骚动,昊天不由分说急忙回到屋内,只见朱铁和琴月死死得拉住小貂,而小貂满脸泪痕,还在不住的抽噎着。
见到昊天进来,小貂挣脱开了琴月和朱铁的拉扯,一头撞进昊天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昊天一脸迷茫,他了解小貂的脾气,固执,骄傲,她因为昊天的伤势曾经哭过几次,可是一见到昊天醒来,她就又变成了那副刁蛮的样子,她骄傲倔强,即便是犯了错误也不会承认,而此刻,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泣,还不住的道歉,这让昊天的心里十分惊慌。
“没事的,没事的,怎么了?你慢慢说……”昊天轻轻地抚摸着小貂的长发,安慰道。
“我…我……”小貂越哭越厉害,到后来,昊天也无法追问了,只能等着小貂自己渐渐平复心情。
过了一阵子,小貂似乎终于可以说话了,她简单的理了一下头绪,对昊天说道,“那条黑龙,是蜃……”
“蜃?平原上的那一只?”昊天问道。
“嗯。”小貂委屈的点了点头。
原来那一日平原之上,蜃顾忌昊天体内的明光圣龙之气,被迫解开蜃影,放昊天二人离开,昊天以为他一定早就远遁他处,可谁知,他一直蛰伏在小貂体内。
“我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我们,可谁知他一直蛰伏在我身体里。”小貂说道,“起初我也不清楚,可是到后来,就到了寅域密林的那个时候。”
“寅域密林?”
“嗯,寅域密林之中,你、朱铁大哥、王成,为搏兽群均都力竭得昏了过去,夜为了保护你们被那金魄妖媚女子压着攻击,毫无还手之力,而醉乞儿与彪杀得难解难分,我被彪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救你。”
“就在我精神迷乱之时,身体内一到声音说话了,他说,他可以救你,却没有跟我说任何条件,那时形式危机,眼见兽群就要将你们吞没,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所以……”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而只有醉乞儿还清醒的原因?”昊天问道。
“嗯,没错,蜃借居我的身体释放蜃毒,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作幻影,每个人都想到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忌惮的事情,只有醉乞儿,因为他的醉,所以没有受到蜃毒的影响,最后杀了彪和彪文,带着我们从密林离开了。”
昊天听到小貂的话怔怔的不知所措。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蜃的力量便在我体内占据了绝对的地位,起初在戌域和子域之时,他还很安稳,可是一到了辰域,我变可以察觉到他已经不受我的压制了,很多时候,都在利用着我的身体。”
“于是我和蜃的思想便一直在对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且,而且,屠天骄就是利用蜃,才能无时无刻都知道你的位置的。”
“他,他……”昊天惊得目瞪口呆。
“嗯,”小貂点点头道,“进入未名湖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蜃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占据着我的身体,给他们传送消息,起初我也不清楚,直到后来,我听到那长髯红袍两位老人谈论可以感应到你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我才察觉。”
“因为如果说洛河步可以被人感应清楚地话,那避异风是绝对的隐蔽,何况你在他们身边,他们看不到你,又是如何感应到你的存在的呢?”
“所以你就从避异风下逃了出去?”
“没错,那时候我察觉到了这一点,我便决心不能在拖累你,于是用尽最后一丝理性,摆脱了蜃的压制,从避异风下逃脱,本想借此机会给你带来一条生路,可是,可是……”小貂又停住了。
昊天知道,可是她最终也没能完全压制住自己体内的蜃毒,还是带着屠天骄三人来到了自己藏匿的山洞中,险些让昊天丧命于那个山洞。
“后来因为你食用了凝神草,体内天精数量暴增,明光圣龙的威力也显现出来了,明光圣龙的威力将蜃从我体内逼出,那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了我的身体,一时间我的心情格外的轻松,可是他的蜃毒还在,有些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我究竟做了什么。那时候我也没去在意,因为我根本就记不起有蜃这个东西了。”小貂似乎有些愧疚道。
屋内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聆听着,听着小貂讲述这些根本就难以想象的事情。
“后来,在帮凌音府姐妹治病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他又回来了。”
“那条黑纹,就是蜃毒?”昊天惊道,又悔又恨,悔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恨自己蠢笨的无药可救。
“嗯,就是他。”小貂点了点头,“所以,所以,屠天骄他们又来了。”小貂一言之词,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崩溃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
“是,是我害了你,还有,还有地网帮的兄弟们。”小貂一想起地网帮兄弟尽数葬身未名湖内,又想起昊天断脚折臂,险些死在未名湖中,所受之伤,所受之苦,单是想想就让人心惊,别说昊天本人,更别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小貂,此刻的心中的愧疚到底有多深了。
那些兄弟,就在几个月前还同小貂谈笑风生,将她看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把酒言欢,转眼之间死于非命,而自己心爱的少年,也因为自己,险些丧了性命,这一切如何能让这爽快而又骄傲的小貂不痛心疾首,放声痛哭呢?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的,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昊天紧紧地搂住了小貂,轻声安慰道。
“没错,那些兄弟,那些兄弟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为了一己私利忙于踏入游仙境,那些兄弟也不会死……”朱铁见到小貂哭的撕心裂肺,自己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对小貂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眼看自己踏入游仙境,就较昊天有了些优势,可是这一夜过去,昊天直接踏入地仙境,这让朱铁的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再看小貂为了地网帮兄弟得死如此愧疚,也不由得出言,拦下罪责,只为了能让小貂心里好受一些。
昊天感激的看了朱铁一眼,轻吻小貂的长发,不禁双手又搂的紧了一些。
“后来,后来……”
后来的事情,就算小貂不说,众人也能猜出个大概,昊天被困,生死盘失效,情急之中为了保全小貂的性命,将小貂扔了出去,而小貂一心担忧昊天的安危,这份感情,任由蜃毒如何凌厉也无法压过,后来蓬莱剑阵斩杀了枯荣,小貂怒火中烧杀了屠天骄,见昊天醒来,心中这份担忧才渐渐弱了下来,是以琴月在未名湖外时而看到小貂目光呆滞,原因大抵如此,无非是蜃毒再次上涌,占据了小貂的身体罢了。
“刚刚,你口吐天精,明光圣龙的龙气也伴随其中,气势磅礴,我就觉得身体难受,突然之间,那蜃便逃了出去,不过我的精神还是时而恍惚,直到你将那蜃杀死,残留我体内的蜃毒也在一瞬间消失,那些事情我才得以想出,现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小貂娇滴滴的哭道,昊天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少女无论做了什么,她都是为了自己,如果没有她,或许死在平原之上,或许死在密林之中,又或许,早就同白虎一样死在那群恶犬的口中,可是没有,她为了自己的安危,惹蜃上身,又为了自己和天罗堂人的安慰,任由蜃占据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再被蜃附体之时,也是由于自己让她去救助凌音府的人,如果她一直在自己身边,那蜃是不是就不会趁虚而入了?
即便如此,即便是在受蜃毒荼毒之时,她还是不忘记自己,舍命逃脱,拼劲全力的去寻找蓬莱山人,杀屠天骄,夺来生骨芝和凝神草。自己此刻踏入地仙境,多半的功劳不都是怀中这位少女的么?可是为什么,又偏偏要让她去承受这么多?这一切的过错,又怎么能全部都归罪于她?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地搂住小貂,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他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没事,没事”。
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这一切,到底该归罪于谁?
渐渐,小貂不再哭泣了,她经历的太多,已经太累了。
昊天小心的将她抱在了床上,看着她睡去。
石屋之内三人相顾无言,只有无尽的摇头和叹息。
就在这时,从石屋外走进一位少年,那少年身材挺拔,面容俊秀,还有着一股刚正不阿的气质,看着屋内的三人,和床上睡熟的小貂,轻声问道,“请问各位,昊天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