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信,如今,有着真仙墨兼坐镇的墨家,加上当年的守天之械,还有墨问那信誓旦旦的眼神,他们无需在墨家的事情上费心。何况,天罗堂的人手还未凑齐,或者,永远也无法凑齐。
他们更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事情,首先,便是屠鹏翼。
屠鹏翼与其说是昊天自己的事情,更不如依然是为了墨家。这个少年似乎在做许多事情之前,想的都是别人。没人知道他的心情,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的也许只有一件事情,道义。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临离开墨家时,他们询问了戌域的方向。墨家避世万年,根本无人知晓戌域的方向,犹有墨兼记得,当年从天被划为十二星域之时,由寅域守从天之门户,其后,便是戌域。
至于具体位置,变不得而知了。
寅域之中,百废待兴,天神家族几乎都忙着复兴寅域,已在这混乱中夺得一时之利,一地之位。
而普通的天凡们,他们根本不需要知道其他各域的位置,因为寅域就是他们的家,终其一生,也不会踏出半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还是找到了。
戌域和寅域的连接,就在密林之后乱坟岗的一处碎石之下。
那里本是一处祠堂,供的,便是戌域域主勾连,后来彪文生事,这耕地荒废,祠堂便也无人供奉。
十二星域之间本就有着强大的结界,而勾连便是镇守那结界的一方石像,后来这里成为乱坟岗,那祠堂也不知去向,直到小貂感应到一种强大的吸引力,那便是这结界引力了。
寻觅而来,搬开碎石——那本是勾连石像的一部分,便露出了一方洞口。
用小貂的话说,这根本就是一处狗洞。
戌寅二域的通道,便在这洞内。
小貂说,如果寅域的彪府是虎穴,戌域的入口是狗洞,那么就算是死,她也不要去亥域。
却不知后来,那亥域,确实小貂自己主动要求着去的。
二人穿石而下,便到了戌域。
戌域和寅域相互背立,却是平行的两个空间,而仿佛是为了照应那块碎石,戌域竟是倚山而成,三面环山,戌域,就如山市一般。
他们出现的地方,正好是无山的那一面,仿佛饿虎张开了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所幸人事没有地势那般险恶,戌域的人明显比寅域热络的多,没有压榨,没有剥削,他们的生活就是安居乐业。石房林立,街道喧嚣,人情练达,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一进戌域,昊天和小貂就分开了,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小貂的脸上都是不舍,这一去,也不知是否还能再看到昊天,她知道天罗堂的规矩和这次任务的险恶,但看到昊天一脸的镇定,也渐渐放下了忐忑的心,不再回头张望。
昊天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在他心中这不仅仅是个任务,还是他突破自己心魔的手段。那个女人,一箭便毁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虚荣,甚至几近丧命,他别无他求,这次,他只想见识一下那个女人,而不是在背地里逃避。他想见识一下这个女人的力量,究竟凭什么,一箭,就将自己全部的尊严射的粉碎。
蕙兰坊在戌域的西南角,从他的位置开始,道路贯穿了整个戌域,戌域街路曲折,他几乎走遍了整个戌域,闹市,角落。
昊天看了看戌域朴实的居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战斧,心中不免怅惘,这好像就是在向戌域宣战一般,战斧直入,就游行了整个戌域。
战斧似乎知道昊天所想,手中战斧渐渐化为虚影消失不见,昊天四处感应,发觉它竟潜伏在自己的魂海中,无声无息,仿佛在休养着,它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于是,昊天又想到斧刃上的那一抹裂痕……
蕙兰坊是戌域为数不多的消遣场所,所以纵使位置偏僻,但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蕙兰坊只讲风月不谈轻薄,所来之人尽是些自诩翩翩风采,彬彬文质的君子,据说当初“血君子”屠雪亮活着的时候,这里是他每日必来之地。
道路曲折,沿途商铺无算,生意好商铺掌柜站在柜台前笑的合不拢嘴,萧条的饭馆也有小二卧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酣睡。
戌域的喧嚣仿佛与这个过客无关,而他也无暇欣赏这喧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蕙兰坊。
蕙兰坊的牌匾是用珍贵的玫瑰木制成,三个大字被镌刻的入木三分,古朴怡然。门口熙熙攘攘,进出者都一副书生打扮,这蕙兰坊竟宛如学堂,惹得君子的眷顾。
未进大门,一阵琴声传来,直逼昊天魂海,昊天虽为天凡,但对天精波动的感应却十分敏感,蕙兰坊门前熙熙攘攘,无人受扰,这琴声显然针对的是昊天一人,昊天神色微变,正想着如何对抗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忽然魂海战斧一震,琴声陡然消散在空中,昊天神态怡然,进入蕙兰坊。
刚入蕙兰坊,就听楼上有女子声嘤嘤传来,“贵客请到牡丹一见。”
接着便有侍女将昊天引入楼上牡丹阁中,一路上侧目不断,各路君子眼中尽是妒忌和怨恨,好像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夺了一般,还有的就是不屑。
昊天自然不用理会旁人的目光,心中只是好奇这女子,琴声未停,余音袅袅,但早已没有了凌冽的攻势。
牡丹阁外,侍女退走,昊天叩门而入,刚推开门,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昊天条件反射般闭住了所有感官。只见一人坐在古琴前,低首轻抚,任那琴声如何悦耳动听,都进不了昊天的耳中。
曲罢,女子婉然抬头,如墨的黑发被盘成发髻高高的束在女子头上,螓首蛾眉,齿如瓠犀,皮肤如玉脂般光滑,只是死板着一张脸,如冰山般让人难以靠近。看到那死板的脸,昊天才打开五窍,静静的注视着这玉洁冰清的女子。
女子眼神冰冷,那是真的眼眸,那是这人皮面具下属于那个女子的眼神,宛如利剑,狠狠的刺出,然而,无论她的目光多么狠辣,昊天只是默默地和她对视着。
娇唇轻启,没有刚才的娇媚轻灵,冷漠如冰,充满了讽刺和挑衅,“可以杀人的风者,果然气度不凡。”
语势一出,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昊天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笼罩在一片恐怖的威压之下,相遇的目光仿佛要剜出他的双目,可是他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六旋风者居然是个天凡。”
突然威压尽去,昊天的身体突然轻了,刚刚对抗的力量使他几乎要扑到在地上,所幸百兽戏锻炼了他几近完美的平衡性,身体稳住了下来,昊天心中长出了一口气,面色依然如故。
女子盈盈起身,完美的曲线和纤瘦的身体仿佛完全不成比例,但居然没人说得出她的缺陷,她的双眸依旧注视着昊天,“你是最后一个到的风者,不管你侥幸为天罗堂立了什么功劳,这次行动必须听我的指挥!”
“有名无实的人实在是大有人在。你居然只是区区一个天凡,岂能委以重任,戌域屠家最小的绸缎庄,那里防守力最弱,交给你监视,总没问题吧?”她的声音并不难听,甚至有些悦耳,但此刻在昊天耳中,他甚至有些喜欢墨轻城当初如老乌般的聒噪。
昊天曾经仔细看过这次行动的人员,月雷雨风四殿出动四十三人,唯有他一人是天凡。被人看轻本没什么,但是这面前的女子似乎对他有着无由的怨念,这让昊天觉得莫名其妙,同时也对这个女子的自负和蔑视充满了反感。
这一切昊天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因为至少这次任务,他们还是一个团队,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怨而破坏了整个计划的进行,个人荣辱和团队利益,甚至在关系到生命的时候,昊天总是能适时的退让。
而女子好像并未完全在意昊天的感受,依旧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忘了介绍,我是这次行动的月使,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