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了主厅,后辈们被勒令退下,屋内只留下墨家四兄弟还有昊天和小貂二人。
时过境迁,一行人居然还有机会再次重逢,同样的屋檐下,同样的人,虽然心情不同,但这相逢,已是多少兄弟朋友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墨非将昊天所交代的罗天簿一事向墨兼禀明,墨兼听罢沉吟片刻,心中盘算着些什么,接着道,“劳烦昊天小兄弟费心了,这次天罗堂行动幸亏有你先行告知,行动若真的开始,攻墨家个出其不意,墨家也注定会损失惨重。”
“不过如果说墨家之前对天罗堂的手下心有余悸,如今,我已晋级真仙,”墨兼颇有些骄傲的说道,“墨家守备之器尽在,我想,就是那些天罗堂人来了,也不足为惧!”
墨非在一旁诧异道,“大哥禁锢在散仙境两世之久,如今闭关不过几个月,怎么竟然突破桎梏,完成这等飞跃?大哥告知小弟等人,也好壮大墨家一份力量!”
原来,墨家在屠雪亮骚扰之后,一直心怀芥蒂,他们也自知独善其身并不是良策,上次有昊天为之出头,可是下次还会有另一个昊天么?即便是有,墨家人岂能用别人的性命前途去换来自身的安稳?
他们深知,唯有实力强大了,才能保证一族平安。如今罗天簿事发,他们竟不知对方仇人是谁,这未知的强敌,不由让他们内心更为恐惧了。
“我,我也不知为何!”墨兼一脸惭愧。“原本我只是青散仙,正在感悟天地神凝之时,周遭神凝陡然发生变化,然后我就觉得身体压力骤增,仿佛虚空都被扭曲了一般,紧接着,一道锋芒破空而出,斩断了无形的压力,从而也把我两度轮回的禁锢斩开,连破两境,成为真仙。”
散仙境,乃是地仙十二条经脉打通后汇聚元神而进阶成境,散仙境内的长短各不相同,与跨入散仙境的年纪有关,如果你是少年跨入散仙境,只需将体内元神修为本体年纪,既可跨境,如此这般,强者更强,弱者纵是侥幸跨境,由于年岁已高,修行之路更长,最终也终将被淘汰。
墨兼跨境之时,已过中年,两世修炼侥幸未死,却也不曾突破,如今几月,从青散仙一跃而过中散仙晋阶为真仙,就是天界历史上,也寥寥无几。
“破,破空而出……”墨非也惊住了,他知道自己大哥所言不虚,但也难以相信,破空是玄仙之上乃至帝境才可能出现的情形,纵使墨非学识渊博,也不曾听说过这一事。
墨兼又将目光放在了昊天手中的战斧上,欲言又止,沉默好久,终于说道,“昊天小友,我们一同去拜会家祖吧,你于我墨家的大恩,墨家实在无以为报,墨兼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貂心想,这墨兼跨入真仙境之后,连说话都多了股腐朽之气,所谓恩情是假,想了解这斧山的秘密怕是真事,原本对墨家的亲善,凭空之中又因为墨兼的几句话多了几分厌恶。
昊天应声提斧,小貂跟在昊天后面,墨兼领路,越过主厅,便到了中厅之中,当初昊天昏迷初醒,便是在这中厅之内,这里也住着墨家的家祖,万兵断,墨问。
墨兼进屋便拜,“墨家三代子嗣墨兼,携墨家恩人昊天、小貂,拜见家祖。”小貂和昊天也抱拳行礼。
墨问低声道,“起来吧。”
昊天小貂第一次听见墨问的声音,竟如此干净,如沐春风,与外貌的年迈完全不符。原本墨家之中,发号施令均是墨问身旁的武管家,是以才无人听得墨问的声音,即便是墨兼听到,心里也不由一动,只是,如今武管家已不知所去。
“是。”墨兼应声而起,接着道,“墨兼不才,于今日破境,为……”
墨兼话未说完,便被墨问打断了,“你先下去吧!”声音虽然温和,却有着不容否决的威严。
“是!”墨兼讪讪退去,一旁的小貂暗呼痛快。
不知为何,墨兼踏入真仙境之后脾性似乎也有些变化,变得浮躁、自负,完全违背了墨家的家规。墨问饱经尘世,早已看出面前这些年轻后辈的心态,一声轻叱,既拉拢了昊天小貂的心,也让自己家族的后人冷静了下来。
昊天依旧不肯言语,他自知在墨问面前,所有的矫揉造作都是白费,那双眼睛虽然没有当日武般那样清澈通明,洞察一切,但是那目光依然深思熟虑,充满了智慧。
“长孙不肖,两度轮回进入真仙境,难免失态,管见所及,令两位见笑了。”墨问一句话说的温文尔雅,不失体面,也一语道破了小貂与墨家之间的隔阂所在,这位久居幕后的老人,却依然不减当年的风采,但从眼光和智谋来看,就可见一斑。
“老爷子,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墨问本是小貂心目中的英雄,屠雪亮一事搞得小貂与墨家几近兵戎相见,如今见墨问也不是无礼之人,说的又正与小貂下怀,不禁好感大作,颇为失态,张口便是孩童口吻。
“小貂!”昊天急忙制止住小貂,使得小貂悻悻的吐了吐舌头。
“呵呵!不碍事!”墨问沉声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慈爱,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小辈,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伤感,稍纵即逝。
墨问严谨木讷一生,已难改严肃的本性,但他看到顽劣调皮的小貂和外柔内刚的昊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那个违背祖规而如今深受苦难的长女和背誓离家的四子,他二人的性格是否与眼前二人相似,可不知,那二人如今又在何方。
昊天心中疑窦重重,心中十分不自在,但面对长辈,也不好冒失的直问,好在墨问心中对这少年脾性看的透彻,不等昊天问出,墨问便开口道,“天罗堂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些许,劳烦你费心,千里迢迢还赶回墨家村相告,”墨问说的十分客气,却不生疏,完全是长辈的口吻,没有自负,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过分的见外,听得二人心里十分舒服。“所幸,我对天罗堂和墨家都有所了解,天罗堂手下再强盛,也不会对墨家下死手,不管背后的雇主是谁,我这把老骨头都有这个自信。”
言语至此,虽然与墨兼的话相似,但是从墨问口中说出,言之凿凿,格外让人信服,言语间目光杀意暴增,似乎又让人看到了万年前,率领一族之力抵挡天外妖军的万兵断,忽而双目有些迷离,迷离的望着自己身旁,望得出神,若有所思。
“呵呵,”墨问歉意一笑,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墨家的事,就这样吧,苟活了一世,却也难逃得这般下场。”
墨问一脸的苦涩,似乎又回到了那万年前的守天之战,那血腥、杀戮,墨家子嗣一个个倒下,鲜血横流,如今依然历历在目。那誓言,还有墨家后辈们那不解和不甘的眼神,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如今那老人已经佝偻,不知还能承担多久。没人知道他畏惧的是什么,只有他知道,他当初畏惧的东西,如今居然也悄悄迫近。
“老先生……”昊天急忙把墨问从回忆中叫了回来,他生怕那苦痛悲惨的回忆让这位本就年迈的老人徒增伤感,甚至,将那看似不堪一击的瘦弱身体击垮。
墨问回过头,望着昊天,深邃的双眸仿佛再一次洞穿了昊天的心灵,再次露出了慈祥而感激的微笑。
“那斧头,就是斧山的魂。”墨问说道。“你既然能召唤出他,想必也见了上古的那场战争。”
“老先生,那场战争,到底是什么?”昊天问道。
“不知道,知道的人大都已回归天地,留下的传言也无处验证,我们万年前逃到这里的时候,斧山就在了,我就看出了他的魂。墨家不修杀伐之器,所以从没人感应出那斧魂。几代以来,只有轻释那一个小子敢忤逆我们家规。”
墨问顿了顿,脸上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似乎反而有些欣慰,“不错,唉,我这陈旧的思想,恐怕也快要回归天地了!”
“大都?那是不是还有人知道?”昊天问道。
“只有一个人!”墨问肯定道,眼中又散发出年轻时才有的光芒,不羁,狂放,“只有一个人,天机老人。”
墨问不等昊天插话,继续说道,“天机老人,知上古,晓轮回,通人心,察天机。”老人第一次眼中露出钦佩的样子,“我不如他。”
“这斧无名?”昊天追问道,他总想刨根问底出什么。
“当初可能有,但也被人遗忘了。”墨问叹道。“他与你有缘,带走吧。”
“可是这是斧山的魂……”
“斧山也不是墨家的……”
“那……”
“你也不用推辞了,你手中的鱼肠是杀招,你总需要武器来和人正面较量的。”墨问平静的说道,语气十分决绝,不容反对。
“您,您知道鱼肠?”昊天大吃一惊,从鱼肠在手,只有小貂一人知道,他将鱼肠当做自己的命一般隐秘,如同墨问说的,鱼肠是他的杀招,他从不敢轻易示人,哪怕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月使几人,不曾想,却被这足不出户的老人知道了。
“您是天机老人?”昊天吃惊的问道。
“呵呵!”墨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就在沉默不语了。
“诶?这老头儿,怎么不说话了!”小貂被二人说的云里雾里,还未明白,就见墨问再次闭口不言了。
“走吧,老先生累了。”昊天识趣的施礼告别,拉着小貂离开了中厅。
回到了卧房,小貂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昊天漫无目的的翻动着罗天簿,陡然一停,笑道,“就是他了!”
小貂闻声来看,罗天簿上明光闪动,浮着三个大字,“屠鹏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