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小貂和昊天穿梭在密林之中。一路上,昊天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之所以委曲求全,是为了可以留在彪府之中,他觉得,蝶心的死正是彪府整个阴谋的开始。
正如昊天所揣测,彪文深知自己在寅域民心尽失,害怕众怒难犯,千年的时光让他早已厌倦了杀戮,只想安心的生活下去。他本是天凡,寿命不过万载,如今已近将死,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他更不愿惹是生非,给后人留下麻烦。
而他此次的大意险些让他丢了性命,如若从前的他,定会血洗了那条陋巷,可是今非昔比,众怒已经被压抑了许久,陋巷之中的暗杀足以证明这一点。而被他侥幸逃脱无疑使这愤怒被掀到了极点,这让他的内心不免有些惊慌,他虽然势大,但也害怕这件事情闹大,毕竟如今寅域满目疮痍,全是拜自己所赐。何况自己死后,那些不肖后辈是否还能安稳的继续控制寅域,这也是他不得不顾忌的事情。
所幸,上天让他遇见了那一对苦命鸳鸯,他决心利用小貂和昊天作为熄灭寅域怒火的工具,让他二人成为寅域众怒的宣泄点。当积累的怒火在宣泄之后,剩下的就是沉默和承受,他就可以继续安稳的掌控着寅域,所以当他发现寅域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便索性又添了一把火,那就是蝶心之死。
蝶心为陋巷付出了太多,她为了成全一次刺杀彪文的机会,不惜自损名节,她无疑是寅域每一个人心中的信仰,她的死使每一位寅域壮士扼腕。每个人都知道蝶心的死因,所谓自杀,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托词。
蝶心出殡之时也正寅域之人最压抑,最愤怒的时刻,所以彪文将昊天小貂赶出了彪府。彪府门前那声喊叫,正是将他们二人送上鬼门关的第一步。还有彪府上犹豫不决的箭雨,让所有人觉得,彪家是顾忌他们的生命的,而他们就是破坏寅域暗杀计划的罪魁祸首。
彪文心机由此可见一斑。
昊天卑微的乞求可以留下来,正是利用彪寿败在他手里的心理,给他羞辱自己的机会,当他察觉他离开彪府的时间和蝶心出殡的时间一致的时候,他心里早已看透了这些,他决心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如今的他们不能被彪文发现他们还藏身在彪府内,于是他们今天将计就计,在彪府外徘徊,随着人群一起送葬,不出所料,彪文的计划正与昊天所想契合。
只是小貂不明白,既然木已成舟,彪文的计划已经势在必得,即便栖身彪府也不过是短暂的逃避而已,倒不如尽快逃离这里来的轻松。
她不愿背负着骂名,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
昊天告诉她,要想挽回名誉和拯救寅域的唯一手段,就是诛杀彪文。
夜已深,密林之中兽声不断,或哀鸣,或怒吼,仿佛有厉兽在捕食,令人胆战心惊。这片密林是彪府的属地,在寅域之人看来,更是禁地,且不说这里所养兽的凶残,单是彪府属地这一点,就足以使很多人驻足。
小貂是地阶神兽,对兽类的气息有着格外的敏感,二人在密林前行,避开了所有有威胁的神兽,方得安然返还彪府。
小貂对昊天说,这里有一头堪比地阶高级神兽的存在,令她也心生畏惧。
昊天目光如炬,隐隐中见到些普普通通的神兽和凡兽,在林中穿梭,只有一头巨大的阴影,在密林深处,纵是他也难以看透,想来就是那头地阶高级的神兽了。
小貂和昊天回到彪府已经接近黎明,昊天既要躲着彪文的暗哨,又要让彪寿看到自己还在猪栏之中,这确实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如今四处暗哨已剩一处,这一人也是之前小貂试探时唯一一处未动的暗哨,昊天虽不知道他的来由,想来也对自己并无恶意,也不去理会。那三处暗哨的撤离,足以证明彪文已经确定他离开了彪府,何况今日彪府外的露面,让他更加可以高枕无忧。
寅域的人们终于找到了愤怒的宣泄口,从此昊天二人的死活,也与彪文无关了。
昊天决定再等一天。
这一天,他二人四处躲避,期间彪寿来过一次,昊天做出一副肮脏狼狈的样子,这种表现,让彪寿十分满意,留下了一些银两,顺势羞辱昊天一番,便愉快地离开了。
夜终于深了。
昊天打探过彪文的卧房,就是他们当初所住中庭的后面,主房用来迎客,正厅就是彪文的卧房,彪文所住的地方明处并没有许多人把守,只有夜一人,在夜里,他常常站在门外看守。
昊天失去了天精,堕为天凡,此时与当日刺杀屠雪亮相比,这一身避异风显得格外重要,昊天身着避异风,脚踏天精越过围墙,顷刻便来到了主庭。
主庭和中庭一般大,只是房屋却少了很多,左侧是大概是彪府上层男子的卧房,右侧则是些未婚女子的居处。
小貂身法轻灵,随后飘然而至,月光下,小貂出尘无暇,平添了一份高雅。
小貂和昊天早已商议过,昊天入房杀人,小貂则负责拖住门口的夜,昊天深知小貂不是夜的对手,所以只求小貂可以拖得夜一时半刻,更是向小貂交代了洛河步的几个方位,以便不敌时逃脱。
小貂洁白如月,在夜间格外清明,夜静如夜,站在彪文卧房前,死死的盯着小貂,昊天身着避异风,立在一旁。
相持片刻,小貂飞身,向夜出手,出手便是杀招,轻喝一声,“去!”
二人同时射出,小貂奔向夜,昊天逼近房门。
夜似乎无意阻挡昊天,也似根本不知道昊天的存在,一双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小貂,小貂不敢托大,出手便是魄功,长鞭一劈而下,犹如瀑布从天而降。乃是小貂的绝技,水落九天。小貂离魂水魄,魄功便是由水魄形成的功法,落水天降,形成一道水幕将月夜映得彷如白昼,水幕未尽,小貂收鞭横扫。
抽刀断水,一屏水幕化为两段,径直射向夜,夜见小貂招式连贯,来势汹汹,也不敢硬接,面中似露苦色,稍作犹疑,忽然一抹绿光夜手中出现。
小貂心中苦叫一声,想收招,已经来不及了,两篇水幕如利箭般射出,夜仅仅伸手一握,那本如滔天巨浪般的水幕都被夜收到了掌心之中。
木魄。
沧海一粟。
夜此招一出便是身经百战之徒,水生木,本来木魄便可以完全克制水魄,他这一招正是化敌人攻击为己用,此消彼长,只见他手中那抹绿光在吸收掉滔天巨浪之后,逐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忽然间又陡然停止了生长,一株植物在夜的手心,宛如一根长剑,径直向小貂刺来。
小貂不敢再施展魄功,她的魄被对方完全克制,再施展魄功无异于作茧自缚,境界也被对方压至,如此对战完全不占优势,当时她的盘算早已化为乌有,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只得为昊天尽力拖延时间,这一切交手不过刹那,略一感应,刚刚的水幕未对昊天有所禁止,昊天此时已经和夜擦身而过,不知为何,那道暗哨还依然安静的存在着。
小貂来不及多想,因为那长剑已经刺了出来,小貂挥鞭卷出,鞭鞘逼着那剑头,眼看就要被灵蛇般的鞭子所束缚住,灵活的鞭影已经将长剑完全笼罩了进来,小貂心中暗喜。突然间,绿色长剑骤然又长,变成了一杆短枪,小貂旧招力尽,新招无处而生,被鞭鞘荡了一下,那枪便刺入了小貂的肩头,小貂不由娇呼一声,忍着剧痛,急收长鞭,想将这短枪收进鞭势之中。
谁知这短枪居然突然变的粗大了起来,犹如百年老树的树干,再看夜已经将单手持枪变成了双手抬举那树干,面容甚是轻松,毫不费力,紧收的鞭势和扩大的树干碰在一起,“咔”的一声,小貂的长鞭瞬间被荡开,那一切的力道全部灰飞烟灭,长鞭萎靡般得又收回到小貂手中,面对着对方庞大的武器脑中飞速的旋转着应对的办法。
小貂见树干横空而来,怒嗔一声,将长鞭一甩而直,化为长剑,笔直刺出,迎向树干,两者刚一接触,小貂的鞭剑势如破竹,将粗大的树干生劈为两半,破去夜的攻势,小貂剑势未尽,沿着两半的树干继续刺向夜,树干裂落,忽而化为一株小花,小貂的鞭鞘就与花蕊相碰,难以想象那脆弱的一支孤花如何能抵挡住小貂这凌厉的攻势,然而就是这样,夜手中的花蕊与小貂鞭剑的剑尖相抵,相持,双方各不松懈,就这样僵持下来。
夜的招式变幻莫测,木魄本就生生不息,夜又将招式相接,沧海一粟接连剑枪变化,随后一招树上开花又变攻为守,掌中的小花和小貂手中长鞭僵持不下。
此刻夜占据明显的优势和主动权,然而他却似乎并不急着抢攻。
此时昊天已经进入彪文卧房之中,卧房不大,却布置的点滴不漏。
进入卧房之后,昊天便有一种被禁锢了感觉,周身感受不到任何天精的波动,这应该是为了针对修行者来犯而特别修筑的,昊天无法引得天精入体,不然他会发现,即便是地仙境的修行者,此刻也无法运转体内的天精。
卧房两侧设有夹层,夹层之上布有几个方孔,夹层内布了两队射手,防止有人进入,此时两侧之人皆被外面的战斗吸引,加上昊天身手轻灵迅速,昊天身在避异风下,竟安然进入屋内。
卧房之中是一方紫檀木床,彪文臃肿的身体正在上面躺着,呼吸惊人的均匀,而且平稳,两侧夹层之下是紫杉木的书柜,散发着幽香。
地面上是云杉木地板,象征着平步青云。
昊天目光如炬,看出地板并不如想象那么安全,有的地板崎岖,有的具有凹槽,说明每个下面都似有机关,门口距离卧床大约有二十余步的距离,正常天凡根本无法逾越。
这小小的一间房内,外有地仙境把守,内有箭阵伺机待发,另有灵木隔绝天精,纵然地仙之上的修行者击败夜而进入屋内,也必将被乱箭射死,即便是有潜行之力的天凡进入,那地板上的暗格也必将使来人身首异处。这一间小屋,居然如此危机四伏。
刚刚昊天经过夜时,发觉他手中绿芒闪过,他听小貂讲过魂魄之说,自己又是天地所生的乾魂坤魄,对魂魄感应灵敏,暗忖夜应是木魄之流,小貂必然不敌,他不敢多耽搁时间,也没有时间给他去研究地板下面的机关。
昊天神思如电,心里一心想杀掉彪文,也顾不得许多,藏在避异风下,一跃而起,左手子母统连射而出。
“咚咚咚”一连几声巨响,昊天凭着反力凌空倒出,眼见到达床位,提气一个转身,轻轻落在了床上,两侧射手闻声回神,紧张的拉紧手中的硬弓。
房中无人,房门已破,彪文未醒。
避异风下,昊天取出了鱼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