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的一句话扰乱了寒流内的宁静,同时,也扰乱了花邪那原本宁静如水的心境。她居然失算了,她的确想的面面俱到,从俘获小貂和琴月开始,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甚至从花间楼创立开始,她都从未疏忽过。
情报的准确,人脉的选择,事情的发展和手下的培训。虎组之人凶悍如虎,有他们在的地方绝不会有意外发生;猴组之人矫捷如猴,他们的灵敏和速度,让他们无论是偷窃还是跟踪,几乎从未失过手;狐组之人妖媚如狐,她们对待男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手段,绝无意外;猪组之人贪如猪、憨如猪,却也精明如猪,但他们从没有疏忽过,赌场之内日进斗金,也让这花间楼得以运行无阻。
即便是花影的疏忽也被自己轻松化解了,可是她却疏忽了古兵的兵魂。古兵有魂,自寻其主,这句话她常听,也记在了心里,却从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此时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古兵,她也的确想到了这句话,她没有得意,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她从来不会忘记自己听到过的任何一句话,她总相信任何话,任何消息,在某种时间点上一定会是有效的,甚至可能是救命或者是致命的,所以她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她的信条,也是她的本事。可是她到底还是小觑了古兵的兵魂。
寒铁,的确是封禁兵器最好的材料,不说神兵,就算是罕见的魔兵,这寒流之内的寒铁也可以压抑魔兵之上的魔气,魂兵亦是如此,在那寒铁之内,一切气、魂,都会被凝结,魔兵如此,魂兵如此,即便是古兵,也会如此。
花邪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只是她不了解鱼肠。
鱼肠是剑,剑本就是寒的。
何况,他是刺客的剑,是杀人的剑,从古至今,鱼肠不知道渐染了多少人的血,妖族、人族、甚至天界的老天帝,那个唯一踏入帝境的传奇。
鱼肠的寒,寒过凛冬、寒过人心、更寒过那寒铁。
鱼肠历经的历代主人,除去昊天之外,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绝情的寒度,他早已习惯了寒冷,寒冰,也根本无法压制他的兵魂。
可是花邪依旧是优势,从人数上、从境界上、从地点上,天时地利人和,她几乎已经占尽。可是她最终也只有八成胜率,这是她从做事以来,胜率最低的一次,只有八成。就在刚刚,她的胜率还有十成,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八成。
因为鱼肠、因为邀月,因为那原本应该拿刀剑的手终于重新握上了那柄鱼肠,于是那手里,即便是握着玉簪,也没有那么好笑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手还能握剑,那剑还在。他们此刻心中的寒意居然比这寒流还要寒冷,可是他们都相信花邪,他们都知道,她的行动从来没有出错过,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他们看着眼前的少年嬉笑吵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他们加入花间楼太久了,许久没有过那样的笑容,他们有钱、有势、有了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是同样,他们失去的也是最可贵的东西,他们此刻都在心里问自己,他们究竟有多久,没有放肆的笑过了。
“你怎么能知道他说了什么?好像你能感应到兵魂一样。”昊天看着唐月不屑的说道。
“你别忘了,邀月可是我唐家的传家之物,伴随我也有几度轮回了,我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唐月不满道。
“他说鱼肠欺负什么了?偷你酒了?”昊天打趣道。
“哎?说到酒。”唐月听到昊天的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邀月便向嘴里倒去,“嗨,有酒喝就是好,这下也不冷了。”
“邀月说鱼肠对他太过粗鲁。”唐月痛饮一口后继续说道。
“嗡!”只听一阵剧烈的颤动从昊天右臂传来,“好了好了,别生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昊天安慰道,“兵选其主,你看他主人的样子就知道办事一定很拖沓,你要原谅他。”
“噗”一串水柱从邀月之中射出,直接击中昊天的脸。
“哎哟!”昊天惨叫道,“说你你还不高兴了是吧。”
花间楼人看着昊天和唐月在面前一吵一闹,心中也十分不快,只不过他们没有得到花邪的同意从来不能出手,这是花邪规定的,也确实有效。
可是花影却从不顾忌那么多,这个妖媚的男子有着十分暴躁的脾气,而且比常人更加暴躁,他做花邪的傀儡许久,很多人也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花影一旦听到类似的传言,无论是真是假,传言那人都必定会被花影处死。许久之后,谣言便在不敢发,花影也从一个原本的傀儡楼主,真正的拥有了一丝威势。
而对花影的这个举动,花邪从未制止过,她十分清楚如何利用花影,如何管理花间楼人,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工具而已。而工具的死活,原本都与她无关,她所要的只是要达到目的而已。
花影的武器是一双龙凤轮,轮刃十分锋利,双轮舞动之间招式紧密,攻守有度。花影提着双轮向昊天冲来便要杀他个出其不意,可是双轮刚出,便被死死地拉扯住了,一条五尾长鞭死死地缠住了花影的双轮。
小貂从花邪在讲述花间楼四组之时心中就十分愤怒,她引以为傲的狐族血统在这花间楼之内居然成了烟柳之事的代名词,这让她如何不恼火。可是她顾忌昊天的安危,一时忍耐了下来,眼见鱼肠邀月同时回到昊天唐月手中,花影攻势又至,心中早就顾不得很多,扬鞭便迎了上去。
长鞭扯着双轮,僵持不下,小貂怒火中烧,手中长鞭一扯便向花影飞去,错身经过昊天,昊天脸上笑容虽然未变,但嘴里却对小貂说着话,“一会儿向暗处跑。”
话音虽轻,小貂却听得清楚,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与昊天一起身经百战,早已有了信任和托付,小貂依旧面色不改,向花影冲去,而余光却也在找着逃走的位置。
“动手!”战事一触即发,从小貂的长鞭缠住花影的双轮之时,花邪立刻下令道。
眼见花间楼人一涌而至,唐月手中邀月甩出,自己手里紧握那根绸缎,竟将那群猴组之人击退片刻,接着唐月翻身而起,手中托着邀月便冲入了人群之中。那邀月被唐月甩飞之时犹如流星锤般,而在邀月手中又像是重锤巨斧,砸砍锤拦,而壶嘴之处尖如利刃,更是被唐月耍的如同短剑一般,邀月与唐月一起几度轮回,默契早已无可附加,这般招式唐月也不知试过多少次,已入炉火纯青之境。
小貂和花影僵持不下,花影的双轮无法近的了小貂的身,而小貂的长鞭也始终无法穿透花影的防御。
琴月大概是这四个人当中应敌最困难的一个人,她的焦尾琴在这寒流之中几乎毫无作用,而且敌人都是境界相仿的对手,摄魂曲难以施展出效果。而焦桐火似乎也被这寒流所克制,攻守之间,琴月就像是拿着一柄木剑横拦竖挡,毫无还手之力。
昊天转手抽出风鸾斧,不攻不进,只是站在粉施身边,风鸾斧被昊天舞的虎虎生风,平嵩挑华,两招连出,几个试图攻入昊天的虎组楼人都已死在了昊天风鸾斧下。几人见状不妙,反身便跑,昊天也不去追。如此下来,几乎没有人去攻击昊天,而去攻击唐月三人,一时间唐月三人身上的压力变得更重了起来。
而这却正是昊天所需要的机会。
眼见花邪静静站在寒流之中,观察着战事的变化,她虽然不满所有人都避开昊天,但是看着眼前的局势,她已经知道,这八成的胜率终究不会出现意外,八成已经足够,足够将这些人杀死,或者俘获。
他们三人若死,无论昊天是死是活,都已不成威胁,至于那粉施,即便她再有心机城府,即便她心思过于常人,然而在实力的面前,她终究也会成为一缕亡魂,杀她,简直轻而易举。
思索间,她看向了昊天。
这一看,心里却是一惊。
昊天并没在原地守株待兔,相反,他冲了过来,以最危险的方式,向最危险的人。
昊天夹着粉施向花邪冲了过来,风鸾斧还在他的手中舞动着,而鱼肠剑,似乎也蓄势待发。
一瞬间,其余的三处战场都乱了,他们经受过训练,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保护花邪的安全,此刻这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命令完全相反。
以前他们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他们只知道执行任务,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花邪出现在任务里,也从来都不知道,当两条命令相互矛盾之时,他们该如何抉择。
所以,战场开始混乱了起来,有的人冲向了昊天,而有的人依旧与对手对战着,他们虽然最终的去向不同,但他们却都做了一个共同的事情,他们思考了一下,然而就在这一个短暂的时间里,足以做出很多事情来。
昊天眼见人群混乱,左手风鸾斧一甩,便向那蜂拥而来的人群中扔去,昊天这一招虽然不狠不强,无招无式,却是极快。冲向花邪的楼人大都来势汹汹,护主心切,根本无力接下昊天这一击,他们只有闪躲,而闪躲,就为唐月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档。
小貂正与花影纠缠,眼见昊天风鸾斧甩出,那一条通道畅通无阻,小貂左手托出捣药臼,轻轻一甩,几只毒虫便向花影飞去,那毒虫在寒流之中迅速华为一滩毒气向花影飞去,弥散在寒流之中,而花影眼见毒气袭来,手中龙凤轮立刻撤出,运着天精护体,而小貂也顺势撤下狐尾鞭,尾随风鸾斧而去。
唐月在和昊天吵闹之时,便和昊天商量好了退路,他们都知道这一战绝无胜算,所以在心里不谋而合,想下了这一条退策。唐月看到昊天甩出风鸾斧,瞬间收回邀月,抱入怀中,邀月****酒水,将唐月反向射出,尾随小貂而去。
酒水喷洒在花间楼人脸上,也为他们的脱离赢得了时间,“太白醉?”
“好品味,饶你不死,回见。”
琴月和昊天在罗天簿中可以自由交谈,可是奈何自己古兵无法发挥威力,而花间楼人似乎也看出了琴月实力不济,紧紧地缠着琴月不放。昊天这一击刚好缓解了琴月的压力,琴月玉足点地,翻身跳出,速度极慢,好在她离着那风鸾斧射出的方向最近,被飞速而来的小貂一把抓住,扯了出去。
粉施一直被昊天夹在肋下,昊天甩出风鸾斧之时,粉施也趁势而出,唐月紧随其后,抱起粉施便向海洋深处跑去。
电光火石之间,花间楼人从四面八方涌向昊天,洛河步未出,鱼肠剑未动,自己就被乱戟长枪所包围。
他很释然,至少,其余四人已经依计划安然逃出。
他的脸上还未绽放出安心的笑容,只听得“咚咚”两声,他本要的笑容却挂在了眼前花邪的脸上,他再也笑不出了,他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两声巨响代表着什么。
然而花邪没有给他时间多想,她只是笑着看向昊天,“看来你选错了阵营。”
昊天没有说话,他也无话可说,人群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四个被俘获的身影,三女一男,他祈祷着,只希望那是一个幻觉,一个幻象,他们早已经逃了出去,逃进了海洋深处的那片阴暗之中。而那人影,那声响,不过是花邪为了欺骗他的罢了。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确认了,他的双眼被蒙住了,他再也没机会看到那四个人影,也没机会向他们逃去的方向望上一望。
他只听到一声娇媚的声音,在发号施令。
“带走!”
那声音,如桃花般,清新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