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说了,越说越郁闷。记得杨清有一次还把此类的东西整理好放到博客上去了,还给自己美其名曰“天才”。并且总在大家面前说:“唉……天才是孤独的,我就是这么孤独。”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李佳岚附上了,怪吓人的……
对于剧本,杨清挺让我受不了的,她说她想演狐仙,非要叫我写个剧情是发生在古代的。我白了她几眼,没搭理她。其实杨清真挺适合演点儿什么灵异啊惊悚啊悬疑啊之类的电影,因为她有一段时间,总是大晚上踩着个滑板可哪儿飘,装没有脚。你说这样也就算了,更可耻的是,还穿一白色的连衣裙,裙子上还故意用红墨水泼过,头发乱得跟稻草似的也不扎起来。这都不算什么,最让人忍受不了的,也是最龌龊最可耻的是,她竟然戴着一乳白色的隐形眼镜!注意,我说的是乳白色的!蓝色绿色琥珀色红色的隐形眼镜我都能接受,唯独这个乳白色的……你想想,如果你看见一个踩着滑板、头发散乱、穿一条白色连衣裙(裙子上还有像血迹一样的东西)的人,当那个人敲开你卧室的门之后,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你,你发现她整个眼睛只有一个黑色的瞳孔,剩下的一片白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就因为这个,搞得大家集体都有神经衰弱的倾向,因为大晚上的都提心吊胆不敢睡觉……
说实话,最近生活无忧无虑无风无浪养尊处优的,还真没什么思路。写东西写不出来的感觉还真不好,脑袋跟被榨干了似的,特难受。如果说按我从前写小说的速度,就这么一短短的剧本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现在估计连写小说都成问题了。因为我一点儿写作的灵感都没有,一个多星期前就这样,每次都是在电脑上刚刚写了一个故事的开头,就按删除键全都删了。说真的我特羡慕我从前写作灵感泛滥的时候,不过我再回过头来看我从前写的一些东西越看越觉得矫情,用我高中语文课本上的词说就是:词藻堆积,矫揉造作,风花雪月,无病呻吟,毫无意义,愚昧肤浅。
我觉得我糟蹋这些词了,是我的不对。
嗯……我忏悔,深深地忏悔,没尽到一个编剧写字儿的义务。
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就打电话给周游,求他帮我写个本子。周游二话没说告诉我两个小时之后过去拿,我当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的。杨清很鄙夷地看着我,意思是:你这编剧也太不怎么着了,连个本子都写不了,既没实力也没效率,结果还得找周游。
我也没管她,给自己的心理安慰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是也挺不甘心的,心想写不成剧本也一定要露个脸,即使在路边装一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电线杆子我也满意。于是当即决定披挂上阵加入演员的行列。
周游帮我写的剧本结局是一悲剧,挺感人的,光看着就让我跃跃欲试了,所以马上召集人马架上DV操练起来。结果挺好的一剧本,那么感人的悲剧,果然又被杨清演成了喜剧,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周游,也对不起我自己。我决定斋戒沐浴三天,以示我的负罪之心。
教授在何煦跟杨清睡觉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叫我快点把短剧送过去,最好是明天。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呗。其实我心中极为不满,你说是你求我办事儿还跟催命似的,有这么做事儿的么?别看是我教授,那也得有人性不是?人道主义啊……
如果杨清认真演吧,还真是挺好的,就怕她跟我闹,尤其是恶搞剧本这一点,我最不能忍受。如果不是杨清剪辑剪得好,能把那么零碎的一堆散东西剪得那么有层次,我真想把她给炒了。但是我觉得,在此之前,杨清可能会先把我涮了,而不是炒了。
最后要不是我跟杨清毛了,我看就是演到我孩子打酱油了也演不完。这回我委屈了一下,演了一把反面人物,何煦跟杨清演情侣。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一个双重性格,一个跟精神有问题似的,你说说这得是什么情侣啊?真不是一般搭档……
但是基本上来说,整个剧拍的还是比较顺利的,除了有一场在室外拍的时候,我把脚给扭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我多可怜啊,为了献身演艺事业都把脚给扭了,就这样儿杨清还在把我扶起来的时候骂了我一句:“你也太****了,就这样儿还能把脚给扭了。”就这一句话,把我气个半死,所以就赶紧还以颜色,我挺镇定地撂给她一句:“嗯,你说得对我承认。顺便问一句,你是不是被我培养出来的?”何煦在一边直说我狠,说我不搞文学方面的真可惜了我这个人才,我在一边暗暗称是。
周游打电话问我剧本怎么样,我说不是一般的好,他问我有没有时间找我们几个出去。我说我不出去了,拍那个破短剧的时候把脚给扭了,正在沙发上坐着动不了地儿呢。周游没说什么。挂了电话之后就听门铃响了,我使唤杨清去开门,开了门看见周游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东西。我说,哎,我说周游你怎么来了?不陪你佳岚妹妹去了?
周游一脸严肃地说,李佳岚跟叔叔阿姨去青岛了,过几天才回来。听说你把脚给扭了,就拿了点儿冰块过来。
我一听立即眉开眼笑的,直招呼周游坐下,还不停地说感谢的话,以展示我对词语的理解程度。我朝何煦扔过去一个垫子,说:“我才跟周游同学三年,你看看,多关心同学!哪儿像你,我俩这都多少年交情了?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就这么把我扔沙发上不管了!对了,还有杨清一个,俩没人性的东西。”
结果免不了一顿毒打,想想我真挺可怜的,我就是一生活在资本主义国家、受了压迫的底层小人物,既可悲又可怜。
几个人都闲得无聊想没事儿,估计自杀玩玩儿的心都有了,所以开始畅谈起大学的生活。当然,一说起大学,那肯定是跟何煦无关的了。
周游说我大学的时候受欢迎,学校一来个外国考察团我就凑热闹给做翻译去。就这么着,我总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让大家记住我不算太姣好的吓人容貌。至于怎么个欢迎法,何煦自然是心生疑问。杨清立马接过话题,开始揭我的老底,她说:“我们陈依然同学,当然是相当受欢迎,想当年在大学那也是一有名有号的传奇人物!诸多男生前赴后继地在她后边穷追不舍,只不过她一个都没瞧上眼罢了。”
“杨清,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能不发展成讲评书不?能不?!能不?!还有,能不能别把我编得那么离奇?能不?!能不?!”
“陈依然,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能耐了?跟你在法国读小学的时候,也没发现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啊!看来你不是一般人物。”
“我家陈依然,什么没遇见过?什么异装癖、同性恋、自闭症啊的,全都瞧上我家陈依然了……”
虽然之前把我编得有点儿脱离正常轨道了,但是杨清说的这句话,我得讲究事实,的确是真的。我挺点儿背的,大学的时候追我的几乎没一个是正常的,就是有正常的也叫那几个不正常的吓跑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是有正常的,其中只有一个人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偶尔有些小小的联系。
首先说那个异装癖的。那哥们儿纯属是心理问题极其严重,我就纳闷儿他怎么不是恋尸癖。当时我们大学里流传着一句话:你可以不知道你的寝友是谁,你可以不知道给你讲课的教授是谁,你也可以不知道你读的那所大学的校长是谁,但是你一定能知道变态二姐是谁!(“变态二姐”是我们大学所有年级所有系的人给那个有异装癖的哥们儿起的雅号,且一直都在延用,经久不衰。)二姐外貌极其显眼,留着一头飘逸而变态的长发,通常手提正牌LV手袋,身着艳丽的流苏裙子,脚踩一双走起路来累死人不偿命的高跟鞋。平常说话的时候都是学女生,憋着嗓子说话,从来不在学校的浴室洗澡,单独自己到酒店开一房间洗。更让大家受不了的是,二姐还总大跳钢管舞。
不过如果二姐不说话,还真挺像个女的,而且还挺好看的。以至于在他没上什么这晨报那晚报之前,有不少外校男生沦陷于畸形的变态爱情之中不能自拔。也不知道是我点儿背,还是我魅力大过了头,在我大二的时候,我很荣幸地被二姐看中了。按杨清的话讲就是:不知道他这副德性是异性恋还是属于同性恋,不然肯定是双性恋。
二姐对我的攻势是纯正的死缠烂打,不光天天到教室门口堵我,还在众人面前跳钢管舞以示他对我的纯正爱意。说实话,那段时间我真挺害怕的,总觉得像是被一个变态骚扰(其实就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都是走在同寝的几个姐妹儿中间,大家把我包围在正中央,以确保我的安全;有时候回家还是周游送我回去,或者杨清开车给我送回去,他俩每次都是看我进了家门才敢走,给我的待遇不次于金丝猴跟大熊猫。
杨清看我天天备受折磨,于是就火了。有一天在二姐大跳艳舞,不知道第多少次跟我表明爱意的时候,杨清在众人面前怒气冲冲地朝二姐喊:“操,你别他妈一天男不男女不女的,总烦陈依然!我怀疑你就是一太监,真想抽你俩大嘴巴!你想找女的你去窑子里找,你****别没事儿找事儿的……”杨清还没骂完呢,只见二姐抬起衣袖掩面而泣,梨花带雨般跟面条一样左晃右晃地扭动着腰肢,向无人的地方奔去……
杨清还没骂够,在后边一个劲儿地喊:“我告儿你你他妈要是敢回来,我见一次抽你一次,****,我看谁能玩儿过谁!信不信姐妹儿找人办了你!”要不是我拽住杨清,估计二姐跑得再远都性命难保。
二姐的这件事儿好不容易被杨清摆平了,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此后再也没在学校里看见二姐,一直到毕业之前他都不知去向,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其次说那个同性恋的。那是我大二下半年的事儿,那时候历史系有一个女生,人长得好名字也好听,是历史系的系花。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一破玻璃。天天送花给我不说,还隔三差五的给我买一大桶哈根达斯,我都快哭出来了。她看杨清总跟我走一起,就找一帮人一起排挤杨清,还张罗校外的人堵杨清。杨清同学当然也不是省油灯,找他哥杨林带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过来把另外一群人揍了。就因为这事儿,校门口总发生群殴事件,有时候还招来几辆警车。
你绝对想不到,更搞笑的是,那个玻璃还在公共场合跟我求婚,一直都在找机会准备Kiss我。光想想我就一身冷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也是一破玻璃呢。
最后事情解决还是靠周游,有一天那个破玻璃拿了一大束玫瑰站在教室门口等我。周游正好在我旁边,他看破玻璃又来骚扰我,于是对那个破玻璃义正辞严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的女朋友,我们两个快要订婚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直妄想Kiss我的玻璃系花伤心欲绝,手里的玫瑰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然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俩,同样也奔向了远方从此杳无音讯……
嗯,最后再说说那个自闭症的。那个男生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只不过一天说话不超过三句半,还总给我写情书。那情书写的,跟恐吓信似的,开始的时候还真把我吓着了。不过多亏不是跟我一个系的,是什么系的来着?对了,是生物系的,就是天天解剖小动物,用以研究科学,自我感觉跟法医差不多的学科,估计可以天天晚上看见一些没有脚且四处游走的好朋友……
但是我当面就跟他说明白了,我说我俩没戏。不过他还不死心,大半夜的站在我窗户底下拉小提琴,且次次都是小夜曲,要不就是朗诵《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经典台词,吵醒一帮人不说,还激怒了管理寝室的老师,一点儿都不浪漫。
有一天,杨清终于忍受不住每天来自夜半的骚扰,就问我跟自闭症有戏没,我说当然没有。她说,那好,那就好办了。此后每当自闭症站在我窗户底下的时候,杨清就“刷”地推开窗户往楼下倒一盆凉水。我觉得自闭症应该庆幸杨清倒的不是沸水,不然他不死也肯定得褪层皮。
开始自闭症还一直在坚持,还朝楼上喊什么“我爱你的心永不变”之类的,结果后来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原因是杨清的骂人功力太深厚了,一般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或者是耳聋的人是扛不住的。
说起杨清的骂人功力,有一个经典案例。一天我跟杨清去吃饭,点完菜之后我俩就去卫生间洗手,遇见一挺嚣张的女的,长得特恶心,以至于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出生时被谁给踩了,要不就是愣冒充车祸现场。你说这样一人还一个劲儿地照镜子,也不怕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要是我长成这样都不敢半夜照镜子,害怕误以为是大半夜闹鬼子夜惊魂之类的。
杨清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溅到了那女的身上,那女的当时就火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衣服贵。杨清道了歉,不过她还是得理不饶人。后来杨清终于爆发了,把那个女的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时跟木头似的戳在那儿。杨清几乎什么都骂得出来,像什么:“我看你就是傻A的妹妹贱C的哥哥,你就应该用一个铅笔和一个橡皮的型号形容你,你和你妈一起走街上别人还以为你是你妈的奶奶呢。变态泼谁硫酸都不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变态还以为你被泼过了。你说你穿成这样给谁看啊?做鸡啊?你也不问问有这么难看的鸡么?连个坐台的资格都不够。衣服跟麻袋差不多装什么丐帮的帮主夫人啊。你和你爸硬装兄妹俩,大晚上冒充江洋大盗被警察逮了之后还跟警察说,就捡了一根牙签捡的不算偷,你谁啊你不就是长一吓人的脸么?牛逼什么啊,你和你妈走街上别人以为是二货和贱货大甩卖呢,要我说快点儿把你的牛逼还给牛别让牛伤心了。”杨清在噼里啪啦的把那女的骂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做了一个特帅的运气姿势扯着我大摇大摆地走出洗手间,说什么这是饭前的有氧运动有助于吸收营养之类的。回想起来杨清这口才还是经过我启发的,最初是无意中看见我骂一犯贱的小子,我有点儿记不太清,那时候我好像骂的是:“你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臭不要脸,我咒你每天心脏麻痹二百次每次要死的时候又活过来每天重复六十次!我咒你每天都把农药错当茶水喝每当要死的时候又抢救过来每天重复七十次!我咒你每次走路的时候都踩到没有井盖的下水井然后跌个半身不遂每天重复个八十次!”我记得我骂完之后那小子就愣了,估计没想到平常这么一文文静静的人,骂人跟说顺口溜似的。后来杨清跟我说了一句,哎,看起来挺好玩儿啊,我也要学!就这么着,杨清在我骂人的时候,就在旁边认真地学习,不知不觉中技术就变得炉火纯青,让人望而却步。
我其实是一特讲素质的学生,现在几乎都不骂人了,怕有伤大雅,将来因为这个嫁不出去就不好了。但是经过那几次的事件之后,同学们送我和杨清两个成语,叫做“横扫千军”和“行侠仗义”。因为我俩见义勇为,清除了变态二姐跟同性恋,虽说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我俩还是毅然决然还给了同学们一个平静美好的校园。
何煦听完之后就像要乐抽过去了似的,边笑边说:“陈依然,你是不是也就这点儿能耐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你真挺有实力的。”唉,杨清跟何煦这类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以他人的痛苦为自己快乐的源泉,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之后周游还跟我说:“一个多月前大学有个同学聚会,遇见了那个以前追过你的自闭症。他还问我现在跟你有没有联系来着,我没跟他说我俩还住对面,就跟他说我们很长时间都没联系了。”
我一听握着周游的手,眼泪哗哗地流,不停感叹:“亲人啊,亲人啊!”这才叫够义气,关键时刻绝不以出卖朋友谋取一己私利。
周游用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看着我,跟小孩子似的特天真地说:“放心吧,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把你给卖了的。”这句话一出,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我跟周游纯洁的友谊之花啊……
何煦不甘心只听我们讲,就又讲起了一件我们两个在法国时候的事儿。那时候正值学校放假,我去法国找何煦玩儿,当时我们两个也就十五六岁那样吧。回忆起我当时的样貌,我真不想说什么。我跟一男生差不多,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女性化,而且当时那段时间嗓子还发炎,就没敢怎么说话。
就我跟何煦的关系,属于特好的哥们儿吧。既然是好哥们儿,我俩就勾肩搭背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横行。还装得特嚣张,嚣张得都欠打。我跟何煦去街边一咖啡店喝咖啡,服务生看了我俩半天,还跟别的服务生在一边嘀嘀咕咕一大气。这时候有一年龄看起来比我大两三岁的女服务生走过来,问了一句我跟何煦都至今难忘的话,她说的那句法语的意思是:“哦,天啊!你们两个是同性恋么?”
何煦差点儿没吐血,一听服务生这么说,就赶紧把我头上的棒球帽扯下来,硬是让一群服务生看看我满头秀发,还咬牙切齿地说:“Elle est une fille.”(她是个女孩儿)从此之后的大半年,无论干什么何煦都坚决不跟我一起走了。
一想起人生中的重要四重奏,我就觉得挺可耻的,谁知道另外几个人笑得那么喜庆。你说我长得真那么喜庆么?还是我长得像人民币或者信用卡?让凡是智商90以上的人,看见我估计都免不了激动一小把。
聊天的时候杨清告诉我说,几个大学的同学前几天告诉杨清过几天要组织一次同学聚会,叫杨清问我要不要去。我问她知不知道是谁组织的,她说是当时我们系的一个男生跟英文系的一个女生,现在他俩订婚了,就找了几个影视编导系跟英文系的同学,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我说我不去了,现在腿脚这么不方便,走来走去的很烦。
周游说,你去吧,我也去的,回来的时候把你送回家就是了。
同学聚会那天,我的腿脚相对前几天来说还是比较灵便的,这让我很有面子,不然大家伙一看以为几年没见我就伤残了,最后还得挨个儿解释,影响多不好啊。
聚会上挺多同学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二月底吧;他们又问我想没想移民,我说想过要到那边拿绿卡,但是没想过移民,拿了绿卡我就还是中国国籍,那多好啊。
呆了一会儿,我发现挺多同学都是在国外留学,趁着这次放假回来的,而且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之前挺粗鲁的人现在也变得文质彬彬的,让我不由感叹:这就是文化的魅力啊!真陶冶情操。
杨清叫来的一帮人当中只有一个是去美国呆着的,闲聊的时候我问他在美国那边发展得怎么样,他喝了口啤酒跟我摆摆手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那帮美国人其实很羡慕我们中国人的,你看我们中国人多自由,想嗑药就嗑药,想跟谁睡就跟谁睡睡几个都行,光明正大的都没人管。我刚想跳起来破口大骂问他是不是中国人,但是迎面又过来了我的一个同学。我问这个同学在哪儿发展,他说在日本。于是立马心生厌恶,没爱搭理他。但是他没看出来,就这一点而言,可能是长期受到了小日本儿的愚昧无知,还有自以为是的感染。这人对我分外热情,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一跟我说话就叫我“陳さん”。不就是五六年没回国么?你说至于么?这还不算什么,坐在我旁边的哥们儿才叫牛,是考古系的。我问他现在在哪儿工作,他说在国内做考古方面的工作。正说着呢他电话就响了,接起来就开始说:“吾不知汝为何恶其所为,吾只知此举非人哉!”我当时真没话说了,看他那张脸真想往上面撇飞镖。估计他考古考着孔子了,要不就是正跟秦始皇打电话呢。
同学聚会我把何煦也带去了,因为杨清说如果我喝高了,她不负责把我运回去,于是只得把何煦小朋友哄骗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我的同学里有个跟我一个系的,留校当了老师,挺牛的。听她说她现在跟以前给我们讲课的那个教授一起工作,还说看了前几天教授要的短剧,一个劲儿夸我实力不减当年。久而久之就谈起了我光荣的校园美妙小插曲,就是同性恋、异装癖跟自闭症的事情,于是我就又郁闷了。我就搞不明白,怎么一帮人都对我这些事儿那么感兴趣,且无形之中就把它深埋在脑海里了?
经过这次同学会,看见很多女生都名花有主了,这让我突然间很是孤独。更让我气愤的是,那些女生都坐过来问我有没有主儿,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我挺懊恼的,抓起酒杯说没有。
你说问到这儿这就算了呗,那帮女生还恍然大悟似的来了句:“才想起来,你跟杨清不是跳级上来的么?你俩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吧?不着急不着急,你们两个不像我们,今年都二十六了。哎,陈依然,我说你得抓紧了啊,这女生啊,以后过日子不能光有学历。”
杨清正好听见了这话,背着那帮人说了句:“是不是歧视跳级的?跳级怎么了?靠,还蹦极呢。我咒她们结婚之后老公都有外遇,而且还不止一个!”
我知道这么恶毒地诅咒别人是不对的,是没有道德没有人性的,也是不仗义的。嗯……我要说的是:但是我喜欢。
意外收获是,当年跟我和杨清同寝的一姐妹儿也来了,她的名字我们记得都挺清楚的,因为我们同寝的几个人都挺喜欢她的名字,叫李晓暖。
晓暖说剩下的三个姐妹儿都挺有出息的,尤其是当年的寝室长,前几年嫁了个外国富商还生了个混血儿,一直过得挺幸福。
但是那三个姐妹儿都各自因为有事儿,脱不开身就没来,还托晓暖问候我跟杨清。看见昔日朝夕相处,食则同食、寝则同寝的姐妹儿,真是从心里往外感觉高兴。
我问晓暖最近在做什么,她说跟她男朋友正办移民到加拿大的手续。我一听由衷地感慨,大家现在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再也不会像读大学的时候一样悠闲了,该出国的都出国了,将来聚在一起的机会肯定就更少了。唉,大家怎么都出国了?
晓暖问我名花有没有主,我说不可能有。她说,我看你跟周游关系挺好的,而且周游人也很好,听说你们两家住的地方距离很近的。
“这话如果叫他李佳岚妹妹听见,估计就得大开杀戒了。”
“你不是说李佳岚还缠着周游吧?都毕业快三年了,按杨清的话讲,你博士过两年就快毕业了,可她怎么还这样儿啊?一想起她当时在学校里的样子,我就觉得我缺氧。陈依然,真的,我真不骗你。”
原来受不了李佳岚的,真还是不止我一人。真荣幸。
以前在班里的时候,李佳岚说自己有“三宗最”:最漂亮,最有钱,最有才。刚一听说“三宗最”的时候大家都吐了,全都吃不下去饭,那几个月搞得学校食堂经济极为不景气,把那些在食堂工作的人搞得民不聊生的。但是后来李佳岚突然不提那个她独创的“三宗最”了,因为自从见到杨清之后,最漂亮她就占不着份儿了;见到我之后最有才她也没戏了;更可怜的是,自从何煦到我们班借读开始,连最有钱这一点她也沦陷了。
于是食堂又呈现出了一片“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繁荣场面。
说实话,对于周游吧,嗯……我还真没想过。就他人很好这点而言,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他人的确很好。跟周游同学七年,一直都承蒙他照顾,我发烧的时候家里没人,都是他跟学校请假去我家照顾我的。但是呢,又跟何煦的性质不一样儿,我跟周游又像是朋友又不像。以至于我都不敢给周游的身份乱下定义,怕因为我这么一定义,就给定义庸俗了。
我记得我这么跟杨清说过,她思考良久之后说:“陈依然,你不用那么费解。估计你俩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是超越爱情友情的绝对色情!”
我冤不冤啊?我又怎么了?我是一多积极向上的可爱小青年儿啊,尊老爱幼尊师敬长,还讲卫生懂礼貌的!就因为这点,我很怕杨清这句谣言传出去败坏我名声,所以斗胆豁出去了,跟杨清拼了个你死我活。后来果然,一帮来自各系追求我们杨清的男生,差点儿没轮番群殴我把我打个半死。尽管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形状各异、外貌奇特的特殊品种。
大家一直呆到晚上七八点才散,散的时候分成了两伙儿,一伙儿是直接回家的,还有一伙儿是接着出去续摊儿的。虽说是分成了两伙儿,但从数量上来说,当然是接着续摊儿的那伙儿人占多数,因为直接回家的只有我跟杨清周游何煦我们四个,明显是脱离了集体,推翻了“集体是温暖的”这句话。
北京的天挺冷的,我就叫杨清跟何煦先回去了。往回走的时候路过KFC,周游进去买了杯咖啡给我喝。
我们两个走在街上的时候,周游突然跟我说:“陈依然,我们两个好像很长时间没一起走了。”
我想了想说:“嗯……好像自从上大学开始就没一起走过了。”
“唉……说实话,没你自己一个人走挺孤单的。”
“得了吧,天天有李佳岚跟你一起走呢,走路的时候旁边跟一美女,一帮男生不得在一边羡慕死你!就这样还孤单,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儿得了便宜卖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打从心底企盼在我旁边,每天都跟我在一起的人,从某天开始一直都没在。”
“呀,我们受欢迎的周作家也谈恋爱了?看来是有心上人了,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看在多年同学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说说去吧,总暗恋人家你不觉得憋屈么?”
“算了,等哪天我自己去说好了。”周游叹了口气摆摆手,样子挺无奈的。By the way,周游这样的时候还真少见,人果然是会随着事情的发展而变化的。
“同学啊,你总是暗恋人家,自己也不说出来,不觉得可惜么?真弄不明白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当然,这句话是我跟周游说着玩儿的,毕竟那是他感情的事,我自然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我总觉得,可惜的是,我跟她认识了那么久,呆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可我还是很想念她。”
“我怎么听你越说越像李佳岚。”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儿?我都说了不是她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是李佳岚不是李佳岚。”
周游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刹那间变得很安静,因为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开往春天的地铁》里的一句话,那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应该是这么说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突然在那一刻很想念她。
不知是什么,突然让我想起了这句话,这让我不知不觉有些忧愁。
刚进家门杨清就打电话来确认我到没到家,对待我跟对待幼儿园活泼可爱的小朋友似的,生怕我走丢了,要不就是怕遇见同性恋跟异装癖。刚把电话撂下,我爸跟我妈就回来了,我没什么反应,瞥了他俩一眼说:“呀,你们还知道回来呢?”我妈上来就狠狠拍我脑袋,边拍还边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还知道回来’?我是你妈这是我家我能不回来么?!”
说一次最实在的实话,我爸跟我妈就跟小孩儿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是有根据的。我爸有一朋友是学心理的,后来开了家心理医院,有一天我爸正巧没事儿,就叫上我妈带上我去测心理年龄。不测不知道,一测还真吓了一大跳,我爸心理年龄是二十四,我妈心理年龄是十八。我的心理年龄比他俩加起来的都大,是奔五十岁去的主儿。
结果出来之后我爸跟我妈乐坏了,尤其是我妈笑得花枝乱颤的特夸张。就这么着,我一说我妈装年轻的时候,她就跟我说:“再怎么装年轻也比你年轻,一个奔五十去的人,以后别跟我说话。”
就比如说我妈学开车这件事儿。之前我们家其实是有司机的,但是我妈不甘寂寞非要自己学开车玩儿,非叫那个小司机教自己学开车,那个小司机也挺单纯的,就这么着教了呗。后来学成了,我妈把那小司机给辞了,自己天天开着车奔走在北京的各大马路上。可把那个可怜的小司机给后悔坏了,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我妈看我突然不说话了,就拍拍我脑袋问我沉思什么呢,我说什么也没想,就回房间了。其实我的隐含意思是:哼,我懒得理你们。
本来是准备躺在床上睡觉来着,但是何煦来个电话,把我吓得一点儿想睡觉的意思都没有了。
“陈依然啊,我俩认识多长时间了?”
“少说也有个十三四年了,干什么?”
“那我们两个是哥们儿不?”
“唉……算是吧,你想干什么啊?有什么痛快儿地说。”
“既然都说是哥们儿了,那你帮我个忙吧。”
“这才是你打电话来的主旨吧?找我帮什么忙?你说吧,看看我有没有兴趣,有兴趣就给你个面子。”
“能不能……帮我写个论文?”
“何煦啊,跟你说个事儿成么?”
“什么事儿?”
“你能把你的脸转过去么?”
“啊?为什么?”
“你的脸太大了,我坐在床上都碰到我了。”
“……”
“不是我不帮你,兄弟啊,我还有两篇论文没写呢,都愁死我了,我还想找你帮我写呢。”
我的确是有两篇论文没写,而且挺有难度的,愁得我头发直掉都快去买“章光101”了。不过何煦软硬兼施,外带威逼利诱,我禁不住诱惑于是承诺后天把论文给他,且保质保量实行三包业务。挂了电话之后越想越后悔,但也没办法。想了想,只能给杨清打电话,而且还学何煦说了很多废话之后才说主旨。但是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杨清一贯的说话方式。
我们杨清同学,先是损了我一顿,说我这个编剧当得名不副实,应该封杀我。然后言归正传,叫我明天把写论文的资料什么的给她拿过去,留下了一句“我帮你写你那份,你帮何煦写他那份好了”就把电话挂了。我当时感动得眼泪哗哗流,心想还得我家杨清。
过了一会儿手机来了条短信,发现是杨清的。她在短信里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很直接,就是叫我要给她报酬,而且不能少。看完短信之后我就想,我果然把杨清想得太善良了,是我的不对,我要自我了断……
第二天我早早就把资料给杨清送了过去,杨清也挺不孚我望的,花了一个小时就搞定了两篇论文。无奈我还在冥思苦想,论文才写了半篇肚子里就没墨了,后来还是杨清帮的忙。
从杨清家出来的时候正巧何煦给我打过来一个电话,问我能不能跟他一起谈生意去。我想了想说好,然后问他什么时候去。他说那就今天下午吧,我过一会儿去你家接你。
以前我总乔装何煦的秘书,帮他一起跟客户谈生意,现在想一想,这帮何煦家搞回来多少辆宝马呀,那可是我的功劳啊,我真是“宝马”。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何煦在我家楼下等我,我发现他穿了一套黑色的休闲装,我本来以为他这次能穿得怎么着,没想到还是休闲装,你说谈生意都不穿正统点儿也真有个性。
我穿的也是一套黑,还装模作样地戴了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文件夹,跟在何煦后头不知道第几次乔装成他秘书。其实我在北京的时候没近视,但是到了英国之后突然开始要好好学习了(就这句话而言,很多人听完之后都吐了,尤其是我妈),所以近视了,不过不严重,才一百多度,不戴眼镜照样能看得清东西。但是今天为了能更好地衬托出我是一个知识分子文化人,打眼儿一看就是个干练的职业新女性,所以我就戴个眼镜,得得瑟瑟地跟何煦去凑热闹去了。说实在的,我俩穿的跟无间道似的,走街上都容易被误认为黑社会。
在车上的时候我问何煦有关那个生意的事情,他说这次这个是他们公司的新客户,准备给新客户留个好点儿的第一印象,看我在这方面挺有才能的,而且长得还凑合,所以就决定找我一起去。我越听觉得越别扭,你说帮你谈个生意你看长相干什么?总觉得是找去从事什么不良职业。我又问何煦把客户约在哪儿了,他说把新客户约到了王府,准备先给对方一个糖衣炮弹,出其不意。
我想了想看着他说,那得请我吃饭,不然可不成。
何煦听完之后当时就踩了刹车,差点儿没把我从窗子甩出去。我看何煦的表情觉得有点儿小恐怖,但是我硬装大头蒜,看着他慢慢悠悠地说,怎么样啊?几顿饭可就让你赚回来几辆宝马,我觉得挺实惠的,你可想好了啊。我感觉我当时说话的表情跟黄世仁差不多,净压迫群众来着。
我本来以为何煦能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把我踹下去,让我自己大冬天的走过去。没想到他说,成交。
于是我特狡猾地看着何煦笑,笑得特喜庆也特灿烂,估计是把何煦给憋屈坏了,毕竟我说的是“几顿”而不是“一顿”。想想觉得挺满意的,帮何煦谈了那么多生意,终于有回报了。
到了包间之后我就立马发挥我在生意场上的专长,刚一坐下就开始跟那个新客户各种地侃,进入状态之后我把何煦他家的公司吹得花里胡哨的,然后趁着对方迷迷糊糊的时候让他签合同,一举拿下。跟我谈生意的客户全这样,无缘无故就自己主动签了合同,签完之后自己还不知道,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我已经拿着合同逃之夭夭了。唉……这是我的实力问题,我也不想这样,没办法啊。
只不过这次这个客户带着的一帮人中有他儿子,他儿子一直盯着我,把我盯得冷汗呼呼往外冒。后来他儿子突然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预感到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我还是挺诚实的,于是就说没有。然后就看见他儿子跟他爸都特诡异地跟那儿对着笑,感觉跟俩玻璃似的。把我彻底吓坏了,你说我就跟何煦俩人来的,你再看看那个新客户带着一帮人马,我总有一种要被人宰割的感觉。所以我就赶紧进行收尾工作,准备跟何煦拿着合同立马撤退,哪儿知道啊我跟何煦有意要走的时候被那帮人拦下了。我跟何煦只能硬在包间里呆着,他儿子立马凑过来,说一看我就文静是一有知识的人,不像现在有的女的,傍大款,庸俗。我挺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头想,小样儿,姐姐我就是没爱跟你玩阴的,不然不玩得你倾家荡产我都不姓陈!
客户的儿子问我在哪儿工作(因为之前何煦谎称我是他可怜的小表妹,秘书出差去了于是我就来了),我说我现在在英国读书。他又问我读什么,我说读博士。他笑得更喜庆了,兴高采烈地问我平时有什么爱好,我说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写点儿东西什么的。
本来以为问到这儿就适可而止了,谁知道那个客户的儿子还问我发表过什么作品没有。我当时就想,你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啊?你将来的理想是当街头老大妈啊,还是当查户口的老大爷啊?有问题查《周公解梦》去啊,成天问我你烦不烦?
不过,我还是回答了那个应该查《周公解梦》的小子,随便列举了几本我出的书,说完之后那小子就开始兴奋不止了。
大爷的,要不是人多,我真想上去打他,我说到做到。
我一进包间那个客户的儿子好像始终没忘要我的手机号码什么的,我在底下一直扯何煦的袖子,意思是问他对于这种总念紧箍咒的人该怎么办。后来何煦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他家北京分公司的电话留下了,欺骗那个无知的孩子说是我的手机号码。就这么着客户的儿子才作罢。
出了王府我这冷汗还呼呼往外冒。我跟何煦说,你看看!就为了你家那几辆宝马,我刚才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卖出去。
说完之后我看见何煦的表情挺痛苦的,感觉就像是呕吐之前的正常反应似的,于是我就什么也不敢说了,其实我说这句话的隐含意思就是:怎么着?你这次不请我吃饭都不成!
何煦看着我挺无奈地说,你也得看看有人要你么?别自作多情啊,到了最后发现自己白日做梦。但是随后看见我很暴力的表情,就赶紧很委屈地补充上一句比较像样儿的话:“我请还不成么?你们作家啊总压迫平民百姓。”
我没好意思说,就这样还是平民百姓?那我们中国的经济发展太迅猛了不是?美国算老几啊,早就让我们当球踢一边去了,还用得到像现在这么碍眼么?明摆着是看不起我们穷人!穷人也是人!不能把我们单独归一类啊。
刚才在饭局上光顾着谈生意了,肚子里什么食儿也没有,我立马欺负何煦叫他请我去弗莱士胡吃海塞。
弗莱士这种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地方,虽说我也跟着我爸我妈沾光来过几次,不过毕竟不是我掏钱啊所以我才往死里挥霍。就光在脑袋里想想我五脏六腑都疼,估计就那一杯白开水比我们家一桶油还贵,真挺感叹现在这是什么社会啊,物质和金钱的世界,世态炎凉啊。
这更加奠定了我“挖资本主义墙脚,薅资本主义羊毛”的想法。
再说说里头的食客们吧,百分之八九十是外国人,且大多数都是中国通,一说起中国文化都跟教授似的,在我看来挺欠打的。所以我建议大家可以用各地方言教训之,方便又实用。
酒足饭饱之后我就开始准备撤退了,何煦买单的时候我直胃疼,就跟得了胃癌似的,巨恐怖。因为就这一顿饭,花的钱竟然搞出来了好几个单位数字。我们何煦同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抽出来一张卡就叫人去随便刷,我真佩服。唉……看到这一幕啊,我挺有感悟的,我突然觉得怎么就我那么穷啊。
杨清她哥杨林自己在外边开了一公司,搞广告设计的;杨清的准嫂子孙姝亦,在丽江开了一家四星级酒店;杨清自己不愁吃不愁穿的,零花钱一把一把没地儿用;何煦在他爸的公司上班,业绩不错,做成了很多生意;周游跟李佳岚的每个月工资肯定也不能低。比来比去,怎么我看这帮人里头也就我最穷了,自己赚钱赚得少,最近又犯傻也不怎么花家里的。连何煦开的车都够我写个十本八本小说,省吃俭用几年的,越想越郁闷,总觉得自己这种穷人马上就要被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给淘汰了,于是特不甘心。嗯,得下决心做出番事业来。
快要到我家的时候我跟何煦说:“你在这里停吧,前面不好调头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顺便提醒何煦以后我的粮食解决问题,何煦看着我特无奈,满脸说不清的惆怅。
嗯,我承认我是小农心理,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回家之后我妈问我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我说陪何煦谈生意去了,顺便去弗莱士,蹭了一顿饭。我妈一听都快蹦起来了,指着我说:“陈依然你怎么能做这种没有道德的事情?你帮人家何煦谈生意还要蹭他一顿饭,还去弗莱士那种地方,有你这么做事儿的么?!你跟何煦都认识多少年了,你帮一帮他不是正常的么?家里也不是穷,吃不起饭养不起你,你说你怎么能让何煦请你吃饭?!”我妈越说越激动,差点儿没拆了我,给我吓坏了。我怀疑我不是他们两个亲生的,我请何煦吃饭他们就什么都不说,反过来就把我说成这样儿。
我爸在一边叫我妈消停点儿,说大不了哪天我请客请回来就行了,两家都认识那么长时间了,有什么的?
看吧,还得我们陈家的人,跟我妈那种外姓的人,唉……始终是有代沟没办法沟通的。
在网上游荡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一个网友的博客,里面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不知不觉竟到了傍晚,猛然间发现我一直伫立在黄昏中,而楼下的孩子早已不在了。无意中看见了空空荡荡的秋千,想起了只属于我的空空荡荡的童年,刹那间觉得有点孤单。太阳还在地平线间挣扎着,远处是被红色渲染的苍穹,混合着蓝天与大地平行着,延伸向很远很远我看不到的地方,就像平行线,永远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但是永远也不会有交集。我一直看着天空,直到满眼的血红渐渐褪去月亮悄悄升起,眼泪划过脸庞碎在地上绽出破碎而晶莹的花朵,只有那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头上的苍穹我竟然哭了。我知道,也许是我最近哭得太多;我也知道,等泪水流干了就再也不会流眼泪了,所以我要很小心翼翼地哭出来。
看过这句话之后我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杨清跟何煦说的“抑郁”。我觉得我只是想到了很多东西,真的。我突然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其实没什么不好,不能说是自鸣得意,也八九不离十了。
人往往得到越多的东西就越应验了那句老话,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结果失去的比得到的还多,于是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贪心;结果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又会变得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能所谓的生活,就是在不满足与身在福中不知福中前行的。至少我觉得我一直都很自鸣得意的生活,几乎都是这样。
不过,当我觉得我什么都不缺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我少了一种东西,它在某些时候让我孤单让我寂寞。但是,我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让我觉得梦里都是严冬的肃杀,都是让我一直在深刻地思考、那些我一直都不知道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有人敲我家的门,我一直躺在床上扛着,等着有人开门,但是发现半天没人开门,所以断定我爸跟我妈一定又早早就起来出去了。于是只能爬起来走到楼下开了门,尽管我极为不情愿。开了门之后发现是周游,就请他进来坐了。我问他有什么事儿,他说他想去看看高中时的班主任,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我一想别看放假一个月,其实时间过得挺快的,于是就说,好,那你等我一下,我才起床。
周游看我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就看着我说,陈依然我一直以为你挺勤快的,不知道你也有睡懒觉的嗜好。
“我是有理由的!我现在正处在倒时差的阶段。”这个理由是强有力的,因为我发现,什么事情向积极的那方面说,肯定大多数最后就都变成了好事儿了。这绝对是百试百爽的真理!
北京的冬天确实够冷,寒风一吹我都快哭出来了,这如果换作是英国就算再过个几百年也不能冷到这种程度。
我以前的老师挺好的,她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我说在英国读博士,她一直点头说好。她又转过头去问周游现在的情况,听完之后她挺高兴的,笑着说你们都好就好。
那一瞬间我真有点儿感动,其实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老师,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叫我们去他们自己开的课后补习班,不管听懂听不懂通通都得去;碰见学习差的学生就再也不管不问了;逢年过节什么的还要跟家长暗示暗示该送红包了。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好老师并不是那么重要的,等到后来我读高三的时候遇见了我眼前的班主任,真是觉得一个好老师其实是很重要的,所以到现在我都感激她。
尽管我高中的时候特皮,上课也不怎么听课,但是我觉得我现在所知道的做人的道理,跟为人处世社会交际的方法,都是老师们灌输给我的。等现在我二十多岁了,我才知道我应该在心里,由衷感谢那些教过我的好老师们。
后来老师问我跟周游,现在都跟那些高中同学还有没有联系,我说有,像杨清啊李佳岚啊伟明啊的,现在大多数的同学都出国了。
一听我这么说,老师就显得更高兴了。聊天的时候还说,别看杨清一直都挺皮的其实她挺聪明,老师一直都挺看好她的。真不知道杨清那个丫头听完之后,会不会有点儿小得意。
离开的时候老师一直把我们两个送到门口,从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很高兴,还叫我们常来玩儿。
出了学校的校门,周游问我,你现在跟伟明还有联系?
我说,嗯,有联系,一般他回国了就给我打电话。
伟明是我一斜对桌,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叫他大伟。说到大伟,有一件事儿特让我觉得有精神头儿,看来有必要讲一讲,说不定必要的时候还能当杀手锏亮出来效仿一下,估计起码也能镇住一两个。
读高二的时候他妈硬叫大伟去考托福。他家经济条件挺好的,但是他学习特差。不过大伟很有音乐天赋,乐器玩得不错,特别是小提琴拉得相当好。于是他妈就跟他说,如果他要是托福上了八十分就把他送美国一特有名的音乐学院去。
大伟前后一共考了八次托福,第九次的时候终于考了个八十多分,所以高三上半年的时候终于如愿以偿去了音乐学院。在那儿之前,美国的那家音乐学院还专门叫了个教授来我们学校找大伟,教授见着大伟的时候特激动,让我想起了我表姐的书迷。
大伟给教授拉了一段小提琴曲,教授听完之后用英语讲了一堆,意思就是叫大伟一定要去他们学校读书什么的。大伟当时也特激动,不比那个教授差。说实在的,我当时挺高兴的,毕竟大伟的将来不愁了,也不用庸庸碌碌地生活,一辈子跟家里要钱靠家里养活了。我刚想祝贺祝贺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根据这个写个传奇励志小说之类的,就看见大伟转过头特激动地问我:“陈依然,他说的是什么?”我在濒临崩溃之余也没忘了跟大伟说:“你只要跟他说thank you就行了,别的都不用说。”
回想起来,你说我要是ETS的,我连他祖宗都得一起谢谢,你说这给了ETS那帮人多少银子呢,得够用多长时间吃多少顿饭啊。所以说,托福是什么?就是我们变相施舍美国人的一种方法,只不过这种方法文明点儿,传出去让这帮美国穷人不至于太丢脸。
大伟考的八次托福之中有一次很让我崩溃。那次他填的托福成绩单的邮寄地址是我们学校,他收到成绩的时候正好是早晨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休息时间,我偶然间发现他的托福成绩居然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38分。他看过成绩之后一直觉得很惊奇,自己还在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儿啊?”我问他为什么,他指了指口语那一栏说:“不应该啊,我当时根本就没答口语那部分,怎么还有2分?不是应该0分的么?”
我听完之后感觉特惊奇,还相当happy的以为ETS的判卷机终于出故障了,把我乐得颠儿颠儿的。我还琢磨着不久之后是不是ETS的题库也能让人给黑了,然后再顺便搞几道题出来供我们广大考生参考参考,那可是一件很happy的事情。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啊,所以我就赶紧一个劲儿问大伟答口语的时候到底说什么了。但是大伟一直都说他当时什么都没说,我又让他再好好想想,良久之后他一拍脑袋,站起来说了一句让我不但郁闷而且很吐血的话。他说:“啊!我终于想起来了。当时的题我什么都没听懂,也什么都没看懂,于是就自嘲般的哈哈笑了两声。”接着,大伟又摸着脑袋,表情很后悔地说:“我靠,早知道我就笑个三十声了。”听完大伟说的话我挺有感触的,国外总是用“鼓励”的手法,让你不至于得零分那么难堪,尤其是ETS,估计考口语的时候有动静就给个2分。
周游问我有没有决定什么时候走,我说还是决定二月底再走。然后又问了他一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这么希望我快点儿走?当然,这是玩笑话。周游赶紧解释说不是,没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