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华接下来的鸿篇大论,让朱由校都是哑口无言,左光斗等一干御史也都站到了李汝华这一边,说什么先皇陵寝事关家国社稷,万万不能马虎,纵然是登基大礼可以削减几分,也不能少了奉安大礼分毫……等等之类,让我无法招架。
送走方从哲等一干人,朱由校想来想去,还是到深宫中走走,眼下的局面让他觉得如鲠在喉,大明王朝已经是风雨飘摇,国库当中却是入不敷出,大臣之间只是勾心斗角,整个帝国宛如一个久病的患者,沉沉之间需要人来料理,否则便是沿着历史轨迹走向灭亡,等待着我的,只怕除了景山上那颗歪脖子树之外,就是屈膝投降了。但自古以来,大臣们屈膝投降,还能继续做他们的大臣,天子投降,能自然死亡的都很少,投降对于自己而言,还不如一死了之呢。崇祯景山上一死,还赢得了千古美名,倘若他也屈膝降了李自成,只怕他的下场不会比他的叔叔福王朱常洵好到哪儿去。
死,不甘心;投降,不甘心;让满清大辫子入主中国,更不甘心!
但要使得如今的大明王朝转危为安,要想来个天启中兴,就必须对老大帝国进行一次大的变革,这样的变革,肯定会面临重重阻力,天底下就没有一帆风顺的改革。朱由校知道自己有与守旧势力斗下去的决心,可是自己有与他们抗衡的能力吗?王安都说了,御史言官们的奏章,肆无忌惮的唾骂,即便身为天子,也难以应对——本朝惯例,言者无罪,还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原先朱由校还觉得王安有点夸大其词,今天领教了左光斗等御史以及李汝华这个户部尚书的滔滔大论,他才终于觉得,这帮老书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自己如果要来个翻天覆地的变革,就必须要击败他们这样的,在朝野都被称为的忠臣的人!
但凭借着他一个人,想要推dao那么庞大的反对势力,是根本不行的,因而就必须借助一干新兴力量。从我浅薄的历史知识当中,明末我所熟悉的有能力有魄力人物,除了自己那便宜弟弟崇祯之外,就是孙承宗、袁崇焕、熊廷弼、卢象升等一些重臣能臣,除此之外,还有徐光启这样的大科学家。
“殿下,”这时候身边传来王安的声音,“殿下独坐殿外,寒风冷冷,还是进殿休息。”
朱由校抬头一看王安,一副太监服饰,一脸陈恳表情,心中不由得一动,当年能够将一帮文官大臣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不就是一个大太监吗?这个大太监自然不是王安,而是魏忠贤!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魏忠贤!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猛然一惊,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魏忠贤,难道我竟要用这样的人来对付自己的迂腐却是忠于朝廷的大臣们?
“殿下,殿下!”王安见朱由校呆坐着一言不发,心中顿时一凉,先前的皇长子就是这幅模样,呆呆痴痴的,不知道读书,也不知道朝廷大事,这两天来,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如此一来,大明中兴有望,可如今这神情,似乎又恢复到原先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是王安啊,”朱由校苦笑一声,站了起来,“进殿说话吧。”
王安不敢多话,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进了乾清宫偏殿,正殿当中泰昌皇帝的灵柩还在,法事还在继续,也只有偏殿稍微安静一些,可以和王安说说话。
“王安,你说我大明户部国库当中,为何只有区区七百两银子?”朱由校心愁难解,即便是坐进了偏殿中,也是难以释怀。
“回殿下!”王安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侧,道,“如今户部中有七百两银子,已经是我大明少有的宽裕,想神宗爷爷登基之初,国库中一年能有两百万两进账,就算不错的了,后来逐渐增加到四百万两,这些年来是积蓄,加上先帝爷即位之后又拨了一些内帑给户部,这才有了七百万两,我大明户部中,可难得有这么多的银子。”
听了王安这话,朱由校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堂堂一个泱泱大国,每年只有这一点的进账,怎么够如此庞大的花销?别的不说,帝国官吏的俸禄,只怕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样的进账,如何来治理庞大的国家?
“可按今日李汝华所说,今年的大的花销就有六百五十万两,还没有加上三天后的登基大礼,即便是登基大礼再削减几分,只怕也是入不敷出,倘使再遇上哪儿闹了灾荒,这国库之中,便是无银子可拨了。”
王安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哭起来,让朱由校措手不及,赶紧叫道:“王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就说,别跟我玩这一套。”
“回殿下,老奴还是跪着回话吧,”王安将眼泪擦去,道,“我大明国库中每年有两、三百万两的进账,数目的确不多,因而经常入不敷出,因而神宗爷爷征收矿税,但内阁与户部对征收矿税均持有非议,因而矿税不得入国库,而神宗爷爷只能派出矿监,使矿税归入内帑,尽管朝野非议众多,但数十年来,内帑中也有了不少积余。”
除了国库之外,竟然还有一笔银子,朱由校不由得来了兴致:“王安,你说说看,这内帑当中,还有多少银子?”
“内帑之中,原先有白银一千一百二十余万两,黄金二万四千余两,后先帝爷发内帑犒边,如今尚有白银九百七十余万两。”王安如实禀报道。
“九百七十余万两?”朱由校听了王安这话,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有了这笔银子,有了这个进项,日后办起事情来,便要方便多了,于是笑道,“那今年矿税还可以进账多少?”
“今年?”王安却是惊讶得像见了外星人一样,眼睛瞪得老大,“殿下难道不知,先帝爷即位之后,便下了旨意,废除了矿税?”
“什么?”朱由校大吃一惊,好不容易又个进项,泰昌老皇帝怎么能轻易地废除?这国库当中每年的进项只有那么一点点,日后再遇到努尔哈赤侵扰,李自成等人造反,这点银子根本不够三个月花销的,矿税虽然少,但起码还能有一点,倘若连这一点进项都没有了,那以后还混个什么劲儿?
“先前老奴就说了,神宗爷爷征收矿税,内阁与户部乃至天下官吏都不赞同,说是矿税一开,民不聊生,天怒人怨,因而先帝爷即位之初,便下旨废除,殿下若是贸然再度开启,只怕朝野愕然,望殿下三思。”王安见朱由校惊愕,赶紧解释道。
“那神宗爷在位时,矿税每年可进项多少?”朱由校又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王安记忆力不错,立即答道:“神宗爷爷在时,每年矿税有白银五十余万两,黄金一千多两。”
每年征收矿税五十余万两,就天怒人怨了?大清国每一次割地赔款的数目,都要超过这个几十几百几千倍,也没有见哪个人说天怒人怨!还都说是恩赐西夷,文武官员都觉得割让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