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泰昌皇帝的灵前,不觉有些困乏,一觉还没有睡得舒坦,王安就已经来了,嗓子似乎还有点沙哑,又是一脸的疲惫,看来他一定昨晚也没有睡好。尽管大臣们与那个李选侍目前闹腾得很厉害,但朱由校这点历史常识还是有的,天启皇帝,最终还是登上了皇帝宝座,既然这个大去向不会有变,那他便能够安心许多了。
“殿下,首辅方从哲大人、吏部尚书周嘉谟及御史左光斗、王安舜等殿外候宣。”王安见我醒来,忙上前禀报道。
朱由校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眼睛,记得昨天遇到了一帮大臣,并没有见到内阁首辅方从哲,也不清楚这人目前是个什么态度。他依稀记得明代内阁首辅的权力不小,像严嵩、张居正等人,那简直就是权倾朝野。
现在老头子泰昌刚刚去世,朝野有点动荡,他即便是登基,也需要一帮人帮着支撑住这个快要倒塌的帝国大厦——总不能指望一些太监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但不知道这个方从哲是不是个干才,如果是个国家栋梁社稷柱石,那便也有了依靠。
“宣他们进来,偏殿议事。”朱由校挥了挥手,让王安去传唤他们,然后自己整理整理衣服。这套衣服比较复杂,他没有敢脱下来睡觉,以免第二天的时候不会穿,到时候就出洋相了。
当他来到偏殿的时候,就瞧见一大帮的老头子已经在那里等候着,里面有昨天就在的人,也有今天头一回见到的人,众臣见我出来,赶紧站班列好,齐刷刷地跪拜下来,为首的一老头呼道:“臣内阁首辅方从哲,率百官叩见殿下。”
既然是首辅大人下拜,而且还要试探一下他,朱由校也只好轻轻一抬手,说道:“方阁老请起,在这当口儿,无需多礼。”
“谢殿下!”方从哲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臣等已经商议,殿下于泰昌元年九月初六登基,举行登基大典。礼部已经在草拟殿下登基的各项礼仪。”
“今日是九月初几?”朱由校听了方从哲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九月初六登基,算算还有几天时间才能够正式登基。
“回殿下,今日乃是九月初三,”方从哲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回答道。
“还有三天时间,还望方阁老催促礼部,登基大礼与先帝丧礼,都不可疏忽了。”朱由校只有赶紧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尴尬。
“这个乃是臣等的职责,”方从哲微微躬身道,“不过老臣却听说,殿下昨日已经下旨,派人将李选侍即日搬出乾清宫,搬进喈凤宫,并命李进忠等中官看管,不得放选侍出喈凤宫半步,可有此事?”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是骇然,这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如何方从哲今天一大早便知道了?难道这宫中竟然有他的耳目?而且从方首辅的话语中,似乎他对这道旨意有点意见,便说道:“确有此事,怎么,方阁老以为不妥吗?”
“选侍乃是先帝爷遗宠,乃是殿下之母,殿下尚未登基,何以如此对待选侍?传扬出去,恐失天下万民之心。”方从哲一字一句地说道,神情极为严肃,半点儿看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方阁老!”朱由校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却听得方从哲身后有人高叫起来,“此言差矣!内廷有乾清宫,犹外廷有皇极殿。只有天子可以居住,也只有皇后和天子可以共住。其他妃嫔,虽可以依次进御,但不可以常住。这样做不仅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区别尊卑,选侍既非殿下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乾清宫中,而使殿下退居别宫,是何道理?”
朱由校抬头一看,只见说话之人昨天也曾见过,但没有听他说什么话,因而印象并不深刻,便招手道:“你是何人?”
“臣御史左光斗,参见殿下。”那人撩衣拜倒。
“你就是左光斗?”朱由校心中一惊,他对这段历史尽管不清楚,但却在中学时学过一篇文章,叫做《左忠毅公逸事》,记得当时老师讲,这篇文章主要是写左光斗为国选材、爱惜人才,并且表现了左光斗刚毅坚强、大义凛然、先国家而后私情的崇高品德。既然评价这么高,那么此人定然是个忠臣。
“臣便是左光斗。”
“起来吧,左御史刚才一番话说得不错,继续说下去。”朱由校这时候也明白,老方是不赞同他这样对待李选侍,但左光斗是赞同的,他估摸着嘴皮子上自己未必斗得过老谋臣算的方首辅,因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左光斗去与他争辩,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的老夫子,论起口才来,自然是高出常人许多。
“是殿下,”左光斗见皇长子支持他,便站了起来,直了直身子,朗声道,“方阁老,选侍既非皇长子嫡母,又非生母,没有名分,却至今不早作决断,搬出乾清宫。这是借抚养皇长子之名,行干政专制之实,武后之祸,将再见于今日,将来之后果,卑下实不忍道出。”
“殿下,老臣也不是说不要选侍搬出乾清宫,而是缓几天而已,殿下如此对待先帝旧宠,有违孝道,与本朝以孝治天下不符,还望殿下三思而后行。”方从哲皱了皱眉头,不与左光斗争辩,转过来冲着朱由校说道。
“方阁老差矣,殿下不日便将登基,岂有登基为天子后,依旧回东宫居住之理?不惟与礼法不合,且无法遮掩天下悠悠之口,难不成方阁老会以为,殿下及天子位,名不正而言不顺吗?”左光斗向前一步,怒目瞪着方从哲,唾沫星子差点儿飞溅到老方的脸上。
真是有趣,朱由校不由得心中大乐,这两个人的辩论,简直可以比得上大型的辩论赛了,看来做皇帝自己还是要少说话,遇到不同政见,只需要找一些支持自己政见的老夫子来,让他们去辩论去,然后自己就可以去捡那落地桃子吃,真是轻松惬意。